景脂被送進(jìn)了緊急手術(shù)室,人剛進(jìn)去,顧行朝轉(zhuǎn)身就給了墻壁一拳,很重的一拳,指骨響的聲音,用的人心里發(fā)怵,都不由自主的離他遠(yuǎn)了一些。
“誰干的?”他問,聲音已經(jīng)有壓抑的怒氣了。
白思眠淡淡抬眼,“你不是都知道嗎?陸靖琛啊?!?p> 這個時候,她絕對不能把她妹妹供出來。
“陸靖???”顧行朝念著這個名字,突然笑了出來,“你以為只有他嗎?”
他還不至于單純到這個地步,看不出來這是有人針對她設(shè)的局。
他只想知道,那個人是誰。
所有人都互看了一眼,最后低下了頭,誰都不說話。
顧行朝冷笑一聲,“以為這樣我就查不到了嗎?”
他當(dāng)然能查到,只是時間長短而已。
就在眾人緊繃著神經(jīng)的時候,一陣悅耳的電話鈴聲響了起來,在靜謐的走廊上,顯得尤為的突兀。
顧行朝不耐煩的吼了一句,“誰的電話?”
有人小心翼翼的指了指景脂的包包,“好像,是哪兒傳來的。”
他就不說話了。
來電顯示:夏姐姐。
白思眠秉持著可能有急事,拿出手機(jī),遲疑了幾秒后就接通了,那邊傳來了很急促的聲音,“景脂,你……景深你別打擾我,我……”
白思眠開了擴(kuò)音,那邊說的話這邊都能聽到,她不好意思的開口提醒道,“抱歉啊,脂脂現(xiàn)在接不到電話啊。”
那邊安靜了一瞬,還有人的咳嗽聲,很微弱,像是垂垂老矣的老人。
“她在哪兒?”遲疑了很久后,夏婉靈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樣,“算了,也沒什么事?!?p> “她現(xiàn)在在哪兒?為什么手機(jī)會在你這兒?”一連幾問,問的白思眠看了好幾遍手術(shù)室的燈,她又不太擅長撒謊,而且這個人景脂給的備注也是那么多親密,于是就實(shí)話實(shí)說了,“她受傷了,現(xiàn)在在醫(yī)院。”
“什么?”夏婉靈差點(diǎn)破了音,注意到病房里兩個人的視線后,她轉(zhuǎn)身出去了走廊上,“你說脂脂受傷了?嚴(yán)重嗎?好,我知道了?!?p> 她拜托白思眠好好的照顧她,她過不了多久就回來后,就掛掉了電話,狠狠地吸了一口氣,壓下了涌上心頭的淚意,努力的揚(yáng)了揚(yáng)唇才讓自己開門進(jìn)去。
而另外一邊,得到消息的陸知舟馬不停蹄的跑來了醫(yī)院,趕巧,剛剛他才送他三叔進(jìn)去,這下又跑到三樓來找顧行朝了。
顧行朝現(xiàn)在看到陸家的人就來氣,揪起他的領(lǐng)子把他甩開了好遠(yuǎn),一臉怒氣沖沖的盯著他,“你來干什么?”
陸知舟被他要吃人的眼神嚇得倒退幾步,訕訕的,“顧爺,你……”別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好嗎?我好怕的啊。
陸思嶼看著自家堂弟委屈巴巴的樣子,倒也沒勸,這件事本來就是他們陸家有錯,說多了也是錯。
不過幸好,景脂被推出來的時候,醫(yī)生說她沒有傷到要害,受了一點(diǎn)皮肉傷,只要好好修養(yǎng),身體就會好起來的。
從急救室轉(zhuǎn)入了VIP病房,顧行朝專門陪在她身邊守著她,連公司都沒有去,氣的顧霆要拿拐杖打死他,說這輩子就沒見過這么窩囊的孫子!早知道他當(dāng)初就應(yīng)該同意白思涵嫁進(jìn)來的,也不至于他現(xiàn)在變成這副樣子!
整天魂不守舍,活得像個走尸一樣的活著。
對于他的話,顧行朝只是冷冷一笑,并不放在心上,仍然固執(zhí)的守在景脂的身邊,守了她三天三夜后,景脂才悠悠轉(zhuǎn)醒了,見到的第一個人,是白思眠。
半個小時前,白思眠實(shí)在是忍不住了,把顧行朝趕回去休息了,那副樣子看見了實(shí)在是害怕,也怕景脂醒過來的時候看到他那個樣子,被嚇得重新暈過去。
和顧行朝說讓他吃飯他不聽,說景脂害怕他這副鬼樣子他聽進(jìn)去了,連忙讓人給他拿了換洗衣服,就在隔壁洗了洗,休息一會兒。
看到她終于醒過來了,白思眠的心放下去了一半,摸著她的額頭,燒終于退下去了,松了一口氣,“現(xiàn)在感覺好點(diǎn)沒有?”
景脂沒回答,只是說,“我要起訴陸靖琛?!?p> 白思眠小小的驚訝了一秒,沒問為什么這個蠢問題,知道她是心有不甘,也安撫道拍了拍她的手,“好,等你好點(diǎn)我們……”
“明天,明天就起訴。”景脂打斷了她,說出來的話也十分的堅(jiān)定。
“可是你的身體……”白思眠還有些遲疑,醫(yī)生讓她好好修養(yǎng),說她身上的傷口雖然不深,但她的身子很弱,也受不住這樣的折騰。
“我沒事的?!本爸恐眍^坐了起來,輕輕的搖了搖頭,“我等不了了?!?p> 為了這一天,我等了五年。
“脂脂?!卑姿济哂行┎惶遗鏊?,也覺得羞恥,不太敢開口,對上她溫柔無神的目光時,“我……我……”
她“我”了半天都沒說出口,反倒是景脂還要安撫她,“是為了白思涵那件事嗎?”
她的眼神雖然溫柔,但比起以前來,多了一絲空洞。
“啊?”被猜破心思,白思眠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有些尷尬,“嗯,是的。”
她該說什么,求她原諒還是求她嚴(yán)懲?
“我沒有怪她?!本爸拈_口,反倒是把她看得心里不是滋味了,終于,在下定決心后,她開口道,“你要怪就怪我吧,是我這個做姐姐的失職,沒有做到我的責(zé)任,教育好我的妹妹,才讓她做出了這樣的事來?!?p> 這段時間來,白思涵過的像是驚弓之鳥一樣,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不管是誰敲門都不管,門也被反鎖了,窗子也關(guān)的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一點(diǎn)光都透不進(jìn)去。
到底是留著同一身血液的親人,白思眠看著她這個樣子心里也不好受,糾結(jié)再三,她還是來向景脂求求情,私心說,景脂剛剛的話在某一程度上很大的安慰了她。
景脂被她的嚴(yán)肅認(rèn)真弄得好笑,不小心扯到了傷口,笑出了點(diǎn)淚花,“我不怪她,真的,你相信我吧?!?p> “脂脂……”白思眠還是覺得羞愧,“下次如果有機(jī)會,我們白家會回報(bào)你的,謝謝,真的謝謝?!?p> 她知道,如果這一次她選擇了緊追不放,白家一定會和顧家對上的。
但是她也沒有,而是用她的大度放過了白思涵。
“不用下次,就明天吧?!?p> 景脂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來,在白思眠疑惑的眼神里解答道,“明天我會和陸家對上,盡管我有理,但我強(qiáng)不過資本。”
所以,景脂知道什么孰輕孰重。
——
踏上回國的旅程時,夏婉靈的心是冷的,如果不是景深在一旁安撫著她的情緒,她可能真的會失控。
來F國的時候,她帶來的東西不多,兩個行李箱,一個包,和幾張卡,而她離開的時候帶走的東西更少了,只有一個行李箱,帶不走的東西她都留在了這里,身邊還有一個很小的罐子,里面裝著讓她慘痛的東西。
背井離鄉(xiāng)幾年,她終于可以擁抱祖國的懷抱了。
登機(jī)之前,她最后回頭看了一眼這里,承載了她幾年喜怒哀樂的地方,在離開的時候驚訝也有一絲的不舍。
把這份小小的不舍壓下去后,就由著景深牽起她的手走了,本以為離開的時候會是三個人,沒想到她想要的驚喜還是帶不回去了。
昨天晚上,陸徹突然在電極中清醒,所有人都感嘆著老天開眼,上帝造恩,卻沒想到,那只是他的回光返照。
昏迷了六年的少年突然醒過來,是醫(yī)學(xué)上的奇跡,但他身體的衰敗卻已經(jīng)成為事實(shí),就算活了過來,時間也不會太長。
但夏婉靈沒想到,這不太長,是不是太假了一點(diǎn),分明一個小時都沒有??!
陸徹的嗓子因?yàn)閹啄隂]有開過口,聲音有些嘶啞,像是被扎破的氣球,漏風(fēng)了一樣,“我想見脂脂?!?p> 死亡來臨之際,他沒想過他還有睜眼的一天。
夏婉靈沒空和他廢話,直截了當(dāng)?shù)膯柕溃瓣憦?,你真的是意外死的嗎??p> 如果是,那脂脂這些年的執(zhí)念也就可以放下了,但如果不是,她也一定會想辦法替他報(bào)仇的!
“不是?!?p> 他說。
夏婉靈松了一口氣,但陸徹并不在乎這個,心里只有景脂,“我想見她,我好想見她啊?!?p> “算了,別讓她來見我。”他又放棄了,身體的慘敗他自己也很清楚,再次死亡的感覺再度襲來,他突然說道,“再給我聽聽她的聲音吧,再讓我見見她吧?!?p> 夏婉靈抖著手去給他翻景脂的視頻,忍著想哭的沖動,把手機(jī)扔給景深就自己跑了出去,沖到走廊盡頭哭了起來。
她給景脂拍的視頻有很多,從他不在的18歲到24歲,她已經(jīng)從少女變成了女人,成了獨(dú)當(dāng)一面的人了,而這一段時間,陸徹就像個局外人,從來沒有參與過,只能從她手機(jī)上的視頻了解她的生活。
“好,真好?!?p> 陸徹閉上了眼,再也沒有睜開了,旁邊的心電圖,他的心臟也平成了一條線,連他最后一點(diǎn)微弱都沒有了,整個房間一片死寂。
陸徹死了。
她看著他醒過來,聽到他說話,最后卻孤獨(dú)的死在了這個異國他鄉(xiāng),連他完整的尸體都不能帶走。
帶著他的骨灰回國的時候,夏婉靈靠在景深的肩膀上,累了這么多天,她的精神實(shí)在是太差了,“我想了想,不會把這件事告訴脂脂的。”
六年前她已經(jīng)體會過了她的絕望,如今再來一次,她怕她真的會撐不住的。
“嗯。”景深拍了拍她的頭,心疼的摟著她。
“景深,我是不是做錯了?。俊彼行┪目吭谒砩?,不止一次為了當(dāng)年的事感到愧疚,“如果當(dāng)時我沒阻止過他們,是不是會讓她過得開心一點(diǎn)?”
她迫切的想要得到一個答案,而景深只是無奈的嘆息一聲,“你別想太多了,小脂沒有怪過你。”
“我知道。”夏婉靈點(diǎn)著頭,剛剛壓下去的淚意再次涌了上來,痛苦沖擊著她的大腦,“我知道她沒有怪過我,可是我就是做不到,我每次看到她,每次和她打視頻電話,陸徹就躺在另外一個房間里,他們離得那么近,卻連這一次的見面都做不到?!?p> 她哭的像個淚人,淚水鼻涕糊了景深一身。
景深哭笑不得,“好了好了,我知道你難過,但是我們先擦擦臉好不好?”知道在勁頭上的夏婉靈不講道理,所以他是用商量的語氣說的。
“不好?!毕耐耢`抽了抽鼻子,幸虧今天沒化妝,不然被淚水打濕的眼睛肯定亂花一團(tuán),到時候她看著自己都會笑起來的。
是被自己給蠢笑了。
在安慰了她一會兒,景深突然正色的看著她,說道,“陸徹的骨灰我們把他葬了吧,關(guān)于他活過的消息就不要告訴任何人了。”
無形中也算是給了夏婉靈一個定心丸,在她搖擺不定的時候替她做了選擇,“景脂已經(jīng)受不起第二次打擊了,這些年她雖然說把藥給停了,醫(yī)院的檢查卻沒有經(jīng)常去做,等這一次事情告一段落,你陪她去醫(yī)院看看吧?!?p> “嗯嗯,我知道。”夏婉靈蹭了蹭他的肩膀,依偎在他懷里,“如果真的有問題,我也會一直陪在她身邊的,看著她,不讓她做傻事。”
這也是她決定回國來工作的其中一個原因。
頓了頓,夏婉靈又恨鐵不成鋼的吐槽著顧行朝,“你說他是不是傻啊?和脂脂在一起五年來都沒走到她心里去?!?p> “你怎么知道沒有?”
“脂脂要收很愛一個人,是不愿意輕易就放手的?!?p> 別看她溫溫柔柔的,在某些事情上她固執(zhí)的可怕。
那天晚上景脂打來的電話里,她聽得很真切,她的語氣里沒有眷念,也沒有不舍,只有甩掉包袱的輕松,也有某種決心。
當(dāng)時她不明白為什么,這個在追求上對他關(guān)懷備至的人,會在放手的時候那么堅(jiān)決和輕松。
在她踏入醫(yī)院那道門的時候,突然就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