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外!號外!東瀛少佐木村弦一食物中毒,意外身亡!”
“號外!號外!東瀛少佐……”
劉琛買了兩份賣報郎的報紙,加黑的標題證明暗殺的成功。
“琛子,你怎么做到的?要不是知道你是兇手,我都懷疑是老天開眼,直接劈了他?!?p> 林逸翻過報紙,看著報道上的細節(jié)。
劉琛輕笑,拿起多買的一份,穿過診所,來到后面生活的區(qū)域。
點燃壁爐,木炭的火焰,冒著瑩瑩藍光。
“大哥,你的任務,我替您完成了。要是你不甘心,就在下面找到他,再殺一回?!?p> 報紙易燃,很快化為灰燼。
撒上一些煤粉和無煙煤。
高溫升騰,劉琛退開,把用于偽裝的道具都扔進去。
火焰,無疑是最適合毀滅行跡的手段。
燃燒的能量讓物質分子斷裂化合,將原有的物質從微觀層面進行抹除。
假發(fā)、衣物、化妝品,化為黑煙,散成齏粉。
高溫照著整個客廳,驅散了悶濕的空氣。劉琛來到水吧臺,給林逸倒了杯咖啡。
加奶,方糖,調勻。銅制的小勺碰觸輕薄的骨瓷,傳遞著輕脆的震蕩。
“西方的科學體系中有一門學問,叫心理學。細下不表,我就單講講昨晚我的行動。”
劉琛娓娓道來,把個中環(huán)節(jié)和背后的原因拆開了跟林逸說透。
昨夜確實是一場心理學的成功。
劉琛化名的張安,是個飽受東瀛老板欺壓的打工人。害怕東瀛老板,又向往著東瀛。喜歡吃燒鳥,習慣于東瀛說話的夸張,喜歡俳句,就像一個拙劣的把自己包裝成東瀛人的可憐小丑。
看著滑稽,卻透著可憐。
在店長看來,自己小小的燒鳥店,大概是他每天活下去最重要的動力。
所以店長不會嫌棄他想獲取自己的秘方,甚至會在木村面前幫他說話。
這就讓劉琛能順利將藥劑投在鹽瓶中,神不知鬼不覺。
剩下的便是確保木村會中毒。
自劉琛眼角看到木村時,戲就開始了。
木村愛燒鳥,愛酒,也愛俳句。
他鄉(xiāng)遇知音,難免更親近。
吟詠如歌的俳句,將木村引到劉琛身邊的座位。確保木村吃烤串時,用的正是劉琛喂了藥劑的鹽瓶。
常去的店,不會反復檢查。面前有蘸料,肯定順手就用了。
更何況,劉琛餐盤中,吃了一半的燒鳥和蘸料,給眾人心里暗示:食物沒問題,他剛吃了沒事就是證明。
再等到木村倒酒邀請他的時候,惶恐拒絕,像木村厭惡的那些狗腿子一樣夾著尾巴逃走。
他會恍然:所謂知音,不過是底層土狗的東施效顰。
這種落差,將逐漸升起的興致直接摔到谷底。
木村必然會猛飲以掃郁悶。
過量的酒,過量的頭孢。
看似巧合,稍有意外就會失敗。但木村的每一步,都是符合他心理的必然。
再發(fā)生十次,也會是這個結局。
劉琛走鋼絲般的暗殺,把林逸聽得張大了嘴,半天說不出話來。他沒想到,殺人還能用這種方式。
良久,他才蹦出一句:“高!殺人不用刀,我算是開了眼了。”
他轉念又想到:“對了,你那個藥還有沒有了?我也想留一點,沒準什么時候用到了。”
“沒了,就那么些,獨家秘方。”
頭孢是后世著名的消炎藥,藥效極強。本該發(fā)現(xiàn)于1948年,但劉琛兌換了醫(yī)學知識,讓他在早些年就培育出了第一代頭孢菌素。木村是愛喝酒的人,正好可以利用頭孢的不良反應。
大仇得報,劉琛心中的郁結消散了不少。
高熱的煤炭逐漸冷卻,他的臉上終于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沒想到,轉眼已經七月了,這糟糕的黃梅天終于要結束了?!?p> “是啊,烈陽當空,除盡一切陰霾?!?p> 心情大好,連炎炎夏日也被他說成是一件好事。
牛奶的柔順中和了咖啡的苦澀,包裹整個口腔。
林逸飲罷,忽然想起一件事。
“對了,我想安排一個人,充當我們的聯(lián)絡員。這樣我們就不用經常見面,你也不會暴露,更不會有風頭和名聲?!?p> “這人值得信任嗎?”劉琛不置可否,頻繁的直接見面,確實會讓有心人注意。
“可以。”林逸不知想到了什么,露出不易琢磨的笑容,“放心吧,這人你也見過。而且她很干凈,沒有人知道她是我們的人?!?p> 劉琛聽出了話里的揶揄,想要追問,卻被林逸打著哈哈繞過去了。
“好久不見,擇日不如撞日,搭搭手吧。要知道,這一門里,我可是你師兄?!绷忠莘畔驴Х?,想辦法繞開了這個話題。
兩人的交手按下不表,卻說有這樣一個地方,無論天氣多么炎熱,大部分走到這里的人,都會感到一陣發(fā)自脊背的涼意。放低自己的聲音,甚至不敢亂看,風吹草動都會驚起一身冷汗。
太平間。
聯(lián)勤醫(yī)院,地下一層,沒有窗。通風管道的風機日夜不停,傳來嗡嗡的低頻轟鳴。
從樓梯下來后只有一個通道,白熾燈,水泥墻。
盡頭是便是太平間,推開門,二十四扇吊扇高速旋轉,帶來干爽。
一個人跪在其中一個隔間前,宛如雕塑。
那隔間上寫著尸體生前的名字:木村弦一。
那人便是木村弦一的家臣武士,恪守東瀛最古老的武士效忠之道。
只是剛歸附沒兩年,他的家主就沒了。
這不是他的第一任主人。他的第一任主人,是武士心中的偉大雄主,是威名赫赫的將軍。
然而,1931年冬,他的主人,在一場宴會中,被當眾刺殺。
他叫勇馬次郎,他的第一位主人,叫川本重齋。
當年川本遇刺時,勇馬次郎留守在家,把貼身防護的工作交給了忍者鈴音。事后他極度懊惱,決定自我放逐,尋找追殺的刺客。
只是林逸自那之后便潛伏下來,每次出手都無跡可尋。等他趕到,一切早就結束了。
接連失敗的人,容易走極端。勇馬次郎追不到林逸的蹤跡,便決定找殺了鈴音的那個。
時間一長,就成了他心中的執(zhí)念。
三年前,他阻止了一場疑似北鬼出手的刺殺,對象正是木村弦一。
捉拿殺手后審問,才發(fā)現(xiàn)是北鬼拙劣的模仿者。
本想轉身離開,卻被木村挽留。三顧茅廬,請他作為家臣,貼身保護他的安全。
這般禮遇,于流浪武士而言,恩同再造。
哪成想,不到三年,家主再次喪命。
就生生倒在他面前。
二十四臺吊扇鼓動著太平間的空氣流通,停尸隔間透露出絲絲涼意。如雕塑般的勇馬次郎跪在家主面前,內心如在泥濘沼澤中前進的獵狗,腳步越來越深重,污穢逐漸與身體難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