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命中注定
眾人走到一副畫前駐足，那副畫上一身嫁衣的大長公主跟一個少女在十里長亭下隔著車窗道別。
大長公主半個身子都探出了馬車與外面奔跑的女子拉著手，兩人都哭得梨花帶雨。
太后看著這張畫，拉著大長公主的手開始埋怨。
“當日我聽說你要走了，當時我還未出閣呢，求了半日，我父親也沒帶我去宮里與你送別。我只能偷溜出來，在這個長亭等了你足足一個晚上才見著人，可送走了你，我一個人往家走，越走越傷心，哭了一路?！北娙寺犃T哈哈大笑。
“皇祖母，那那個時候皇爺爺做什么去了，他怎么不陪您一起去送送皇姑祖母，讓您一個人傷心。”
九皇子一臉稚氣的問，老人們又爆發(fā)出陣陣笑聲。
“當時你皇爺爺比我們都年長許多，我們都怕你皇爺爺怕得緊，每每見著，都跟碰著花貓的耗子似的繞著走。要是你皇爺爺去那個亭子送我，你皇祖母怕是躲都來不及?！贝箝L公主打趣地說。
惹得太后又是笑了一陣，想起逝去的丈夫眼圈又跟著紅了。
接著大家講了幾句先帝的事，說著都有些傷感就不提了。
后面就是大長公主在云中發(fā)生的事情了，她一一跟大家講解著云中的生活，走完了長廊，感覺就像走過了自己的一生。
遠遠落在后面的駱辰星也終于回過了神，她急忙緊跟兩步走入了人群中。絲毫沒注意到剛剛經(jīng)過的某個人。
長廊盡頭是一個園子，園子里花不多，種著各類花草，散發(fā)著一股淡淡的藥氣清香。
過了園子一處院落赫然出現(xiàn)在眼前，門上寫著“抱月閣”。
進門后院中竟要比外面看著寬闊許多，四處可見透明的琉璃墻，還有一個很大的臺子，舞姬們在上面隨著樂聲翩翩起舞，院內(nèi)光線充足，有花有水有十分舒適。
已經(jīng)擺好了餐桌，下人們悄無聲息的上著菜。這個時沒有辣椒，食物也大都以蒸煮和烤為主，人們不會炒菜，很多現(xiàn)在最家常的菜這個時代根本沒有。
駱辰星五歲時就開始致力于改變自己家的飲食結構了。
她在穿越前也是從窮學生一步一步過來的，更何況作為一個資深的吃貨她本身就非常喜歡研究美食，重活一世這對于她來講就是小菜一碟。
所以今日的菜品在眾人眼里簡直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看著桌上一盤盤色香味俱全的新奇食物，頓時食指大動，品嘗之后皆贊不絕口。
皇帝開口問大長公主討要廚子，大長公主才說，“我這個猴子，百無一用，女兒家該學的她一樣都學不會，讓人頭疼不已。從小就貪嘴，心思也全用在吃喝上了，倒是無師自通練就了一身好廚藝?！?p> 此話一出，駱辰星明顯感覺眾人看她的眼神都變得好似餓狼看見了煮熟的小白兔，兩眼放光。
皇帝當機立斷，“云舟，你不必擔心，星兒朕許她往后自由出入宮內(nèi)，朕親自給她挑選幾個技藝精湛的繡娘和禮儀嬤嬤，保管給你教出個儀態(tài)萬千的大家閨秀來。正巧朕前幾日就想著賞她點什么，這一忙給忘了，這回補上。”
駱辰星聞言立馬覺得飯不香了，回憶起幾日前在宮中的生活，又看了眼太后和祖母，頓時覺得口渴難耐，苦著臉端起了一大杯茶。
“陛下日理萬機，這等小事就不必麻煩陛下了，不知陛下近日可是為南魏和回紇派使者前來求和的事煩惱？”
駱云舟趕緊轉移話題。送走了閨女，他自己吃什么？
駱辰星頓時覺得自己親爹可愛的不得了，要不是有這么多人在，她巴不得沖過去親幾口才好。于是趕緊默默地給自己爹夾了超大一塊他愛吃的醬牛肉。
許多大臣也放下碗筷豎起耳朵聽，皇帝夾了口菜，才慢條斯理的說起了政事。
“也不全是，朕還忙著整頓科考的事宜，以免有人在大街上罵朕喝多了酒選了一群酒囊飯袋做朝廷的棟梁?！?p> “咳咳咳.........”
正灌茶的駱辰星，一口水直接從鼻孔里噴涌而出，嗆得幾乎背過氣去。
不知情的嵐秀娘親趕緊心疼不已的給她拍背順氣，好一會兒后駱辰星方才兩眼冒金星的緩過勁。
而一旁的司徒煜跟駱辰楓則跟著驚出了一身冷汗。
見這情形，席間幾人瞧駱辰星的眼神都多了絲了然與肯定，淳王就是其中之一。
他看著嗆得雙頰緋紅的女娃，竟覺得十分嬌俏可愛，扯起了抹耐人尋味的笑意。
這一幕正巧落入了眼睛粘在淳王身上的謝韻微眼里?；仡欉@一路，淳王的目光時刻追隨著駱辰星走，心中十分不快，已隱忍多時。
這會兒見淳王看著駱辰星笑，一時恨得咬牙切齒什么都顧不得了。
她突然站起身朝上首盈盈一拜，道：“今日大長公主壽辰，韻微不才，練了好些時日才練會了一支舞，想獻給大長公主?！?p> 皇帝一看是她，也笑著給足了面子。
“這孩子倒是個有心的，你姑母舞技超群。想必你也不差的，去吧?！?p> 得到準許后，謝韻微又一拜，這才提著裙擺走下去準備去了。
不一會兒就見換了套寬松的舞衣的她走上了臺，還別說，還真有幾分姿色的。
音樂緩緩響起她開始起舞，腳步輕盈，笑容甜美。身段柔軟、張馳有度，雖然比不上夢蝶，但業(yè)余選手里她算是相當不錯的了。
駱辰星是個好色的，沒多久腳就有一下沒一下隨著節(jié)奏打起了拍子，一臉色瞇瞇地盯著跳舞的謝韻薇。
謝韻微的表演在一個高難度的旋轉中完美結束，駱辰星第一個站起身鼓掌的人。
聽著四周的贊美聲謝韻微得意極了，一雙美目悄悄向淳王望去，看他眼里也稍顯驚艷之色，心中頓時像灌了蜜。
大長公主大笑著夸贊她才貌雙全，讓蘇嬤嬤取了一整套成色上等的羊脂玉首飾來賞了她，又夸了她幾句才罷休。
皇帝看著她，突然想起初見貴妃時的情景，一時感懷。
“貴妃與你這般大時也是名滿京城的才女，你有幾分像她?！?p> 轉身又對福安吩咐道：“將昨日廣西進貢的合浦南珠給她取一盒。”
眾人一聽合浦南珠還，且是一盒也微微驚訝，看了眼謝韻微，想這姑娘以后的福氣怕是還大呢?？聪蛩难凵褚捕疾灰粯恿?。
坐在一眾官員中的謝淮書微不可察揚起了嘴角。
誰知謝韻微突然揚聲說話了。
“臣女謝主隆恩，南珠難得，太過貴重，臣女不敢受！今日是大長公主的壽辰韻微不能宣兵奪主，陛下不如將這南珠賞賜于縣主?！?p> 此話一出，駱辰星對謝韻微剛生出的那點好感就蕩然無存了。
真不明白好好的她這是干嘛？為了侮辱她連腦子都不要了。
她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若皇帝真將那盒南珠賞給她，在外人眼里就是謝韻微將自己看不上的東西扔給她，好像是夠丟臉。
可她忘了自己瞧不上的是誰送的禮！敢在眾目睽睽下博了圣上的面子，公然表示自己看不上陛下給的東西，那不是嫌命長？
謝淮書聞言，身子都軟了。
果然，四周頓時鴉雀無聲，皇帝臉上閃過明顯的怒意，淳王也恨鐵不成鋼地低下了頭。
眼見著一場禍事就要發(fā)生，駱辰星也不敢賭皇帝到底會不會給自己家面子
她不在意別人在自己面前宣兵奪主，也無所謂謝韻微有事沒事挑釁自己。但她生在駱家，吃了駱家這么多年飯什么也沒回報就算了，總不至于讓駱家被當眾羞辱，更不想在祖母大喜的日子給她老人家添堵。
她閉著眼一咬牙，揚起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站起了身。
“謝家姑娘，這南珠既然是陛下賞你的，那自然是陛下覺得你配得上它，你又何必過分謙虛推辭呢？雖然陛下仁和，說今日沒有君臣只是家宴，但哪有將長輩送的東西轉身送人的道理？”
她打斷要起身爭辯的謝韻微繼續(xù)說道，“今日是我祖母的壽辰，謝姑娘特意獻舞賀壽，我本該給謝姑娘還禮表示感謝，哪能反過來叫謝姑娘割愛？”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縣主說的有理，是老臣教女無方，還請陛下寬恕，大長公主見諒?！?p> 在一旁的謝淮書終于找到了機會，主動站起來告罪。
皇帝其實原本也沒打算真做什么，雖然被當眾下了臉但他自然也不好跟一個小姑娘計較，擺了擺手讓他們退下。
一場不大不小的干戈就此停歇，駱辰星正要落座就聽自家祖母突然朝她吩咐道：“星兒，你嗓子脆，曲唱的也好聽。祖母許久沒聽你唱曲了，今日趁著祖母壽辰，你給祖母唱一段可好?！?p> 駱辰星心里明白，這是祖母想給她正名，讓那些人看看自己也并非那般草包。她雖不在意名聲什么的，但自然也不會辜負她老人家的一片心意。
于是走到中間朝眾人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福禮。
“臣女獻丑了?！?p> 說完便走到一旁的琴臺前坐下，凝神醞釀了下情緒，手起音落間歌聲也隨之而來：
自從離別后
思也悠悠念也悠悠
多少滄桑壯志難酬
今宵且盡一杯酒
與你同消萬古愁
自從離別后
夢也難留淚也難收
幾番風雨白了人頭
今宵且盡一杯酒
千言萬語訴還休
為什么相聚難長久
為什么相遇難相守
為什么聚散苦匆匆
為什么人比黃花瘦
自從離別后
多少次被夢兒騙了
再相逢只想問一句
你對我的心是否依舊
自從離別后
多少次被夢兒騙了
再相逢只想問一句
你對我的心是否依舊
是否.....是否...是否
......
駱晨星唱著唱著不禁想起前世再也無緣相見的朋友們和并肩作戰(zhàn)的伙伴們。
想起當初毫無經(jīng)驗的他們憑借著一腔熱血走南闖北，并肩作戰(zhàn)的那些日子...
想到她那么好的知己伙伴最后連個道別都沒有就消失了，此生再無重逢的可能。又自己在最后還留下那么大一個半成熟的攤子，不知他們又是怎么解決的？
還有他的父母和爺爺奶奶，不知道他們現(xiàn)在怎么樣了？會不會四處找她？
想著這些，那些歌詞便有了力量。一句一句敲打在了她的心上，道盡了她這十三年來獨自品嘗的離別之苦。
眾人只覺得原本清亮獨特地曲調(diào)開始蒼涼傷感，一聲一聲如泣如訴。
那種獨自品嘗的孤獨、無奈以及對遠方之人停不下來的牽掛惦戀勾起了眾人內(nèi)心深處太多的共鳴。
是啊，人活一世幾人沒嘗過生別離的苦？更何況在坐的都是世間最身不由己之人，無論是指點江山的王，還是排兵布陣的將。
一曲終了，一時針落可聞，回看撫琴之人已是滿面淚痕。
莫璟宥看著滿臉淚痕的小姑娘錯愕不已。她不過一個豆蔻年華的孩提，怎么臉上會這種像個歷經(jīng)滄桑的老人一樣的神情。
到底是經(jīng)歷了什么？忽然想起駱家老二的事便明白了，心里頓時五味雜陳起來。
駱辰星回神，看著場面似乎有些傷感，急忙起身招呼兄長們即興表演了早前準備好的節(jié)目，緩解一下氣氛。
至此壽宴接近了尾聲。
最后，駱家給每位到場的賓客送上了精心準備的伴手禮。
每份回禮都用精致的紙盒包著，根據(jù)男女老少的喜好，裝著各不相同的東西。
女子的裝了幾塊手工皂、口紅和香水并附上了使用說明。男子的則是造型各異的整套茶具，一盒養(yǎng)生茶并貼心的附上了功效和配方，附贈了好幾份功效各異的藥膳配方。
眾人都還得到了一份裝滿各色糕點的食盒。
至此大長公主的壽宴算是圓滿結束了。駱辰星當夜就收拾好了行李，準備隨時啟程回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