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然睜開眼睛，坐起身來，老馬正滿臉疑惑地站在地上看著我，“叫你半天了，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p> “睡得太死了。”我揉揉惺忪的眼睛，MP3正播放著孫燕姿的《天黑黑》，我伸手關(guān)掉它。
老馬爬到他的床上，在床腳處的書堆里翻動著。
我從床上下去，將書放在桌子上。
“你這么早跑來干什么？”老馬繼續(xù)翻動著他的東西，問道。
“想早點過來，找個兼職什么的?！?p> “找到了嗎？”
“轉(zhuǎn)了一天，毫無所獲?！?p> “我們哪有時間做兼職??？”
“擠一擠還是會有的吧。你今天跑來干什么？”
“哦，菲菲今天過來了，我和她一起把她的東西帶學(xué)校來，順便找個碟片。”老馬從床上下來，掏出煙給我一根。我和他點著煙。他又跑到柜子前，打開他的柜子翻找起來。
我坐在凳子上，抽著煙看著他。
“對了，要不你晚上去我家吧?！?p> 我拒絕道，“我需要一點點時間，完全沒有外界干擾的空間，對自我作深刻地反思。于是過往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情，以及未來即將來臨的事情，都必須一一排列整齊，我要看著它們，通過它們來認識自己，來批評自己，毫不留情。”
老馬似乎找到了他要找的東西，走到他床邊，坐下，“然后呢？”
“解剖自我?！?p> “扯淡玩意。”
“沒有辦法，我死不了，只能好好活著?！?p> “明天可以吧？給你好酒喝，你再好好解剖自我?！崩像R將抽了半截的煙彈向窗口，“明天早上我送菲菲過來，她要跟她們宿舍的出去玩?！?p> “你家里不方便吧?！?p> “我他媽的一個人?！?p> 老馬說完話就摔門而出，又只剩下了空蕩的房間和我。我回到床上，鉆進被窩，抽著煙聽著老馬逐漸減小的腳步聲，最終歸入沉寂，偶爾會有幾聲遠處傳來微小的汽車鳴笛聲。四周越來越黑，月光通過窗戶照進屋子，沒有聲音，只有我的呼吸。我忽然意識到，我又失眠了。以前總聽人說安眠藥是治療失眠的，但是我從未見過嘗試過，后來我發(fā)現(xiàn)其實自慰也可以解決失眠，可是每次失眠都不一定能夠自慰，就如同此時一般，不知為何我無法進入狀態(tài)。我就只能呆坐著一根接著一根的抽煙，任由失眠肆意妄為，突然之間我才明白原來失眠只是一種思想習(xí)慣而已。
翌日醒來，或許因為抽煙太多的緣故，喉間似夾著一塊還未燒盡的木炭干澀疼痛。我迅速跳下床，想找點水喝，無點滴水飲，只好跑去打開老馬的柜子，取出一瓶清酒一飲而盡。
我休息片刻后就收拾床鋪準備穿衣，還未整頓利落，老馬就提著吃的奪門而入。我和老馬坐在宿舍將他帶來的食物一一吃盡，接著抽了根煙，本想燒水喝，被老馬阻止，繼而一起走出學(xué)校。我跟老馬穿過門口的馬路，走到一輛奔馳S320型轎車的旁邊，老馬打開車門坐到駕駛座位上點著車子。我坐在他的旁邊，感受著絲絲陽光的溫暖，環(huán)顧起這輛高級轎車，米色的真皮座椅讓人覺得一陣涼意，中控臺布滿了讓人要抓狂的物理按鍵，條紋桃木布置在車門、中控和檔桿處，所有的內(nèi)飾總和絕對叫人為之稱贊。
老馬打開天窗，戴上墨鏡，發(fā)動車子，在街道上快速的行駛，大約二十分鐘左右，老馬將車開進一家加油站，加滿油后把車開到路邊，倆人坐在車里抽煙。老馬附身在車子的中控臺撥弄著，我抽著煙看著窗外的行人，不一會黑豹樂隊的《Don't Break My Heart》緩緩響起，音樂一響老馬就將座椅放倒，腳搭在方向盤上，伸了個懶腰，深深地吸了口煙，“陪我去個地方吧?！?p> “可以?！?p> “我忽然想去看看我媽?！?p> 我不知道他要前往何處看他的母親，但可以知道他母親應(yīng)該沒有和他一起生活，因為我從小就在父母身邊，不清楚沒有母親的生活是什么樣子。我的母親沒有讀過書更不知道BJ在哪里，她每天關(guān)心地只有我和姐姐以及父親的三餐而已，或許沒有母親的生活只是少了每天可口的飯菜吧。
老馬抽完煙后將車子啟動，在BJ的道路上行駛了約半個小時后就離開了市區(qū)，車速逐漸加快，凜冽的風(fēng)從窗縫中鉆進車內(nèi)，打在身上，我將天窗關(guān)掉，點了根煙，還未抽完就已經(jīng)到達了目的地。老馬迅速下車跑到路邊樹后去撒尿，黑豹樂隊的《無地自容》戛然而止，我下車環(huán)視四周后確定這是一座陵園，難道他要來的就是此處？
我和老馬在車內(nèi)拿了兩瓶水，然后就走了進去，陵園里道路上的行人都結(jié)伴而行有說有笑，我和老馬一直沉默不語疾步前行。陵園里坐落著整齊統(tǒng)一的墓碑，好似電影院里的座椅一般，每個之間都毫無差別讓人無法分辨。
老馬突然拐進一排墓碑前的小道，我緊跟其后，看著墓碑上的名字，想象著他們活著的時候該是什么樣子。
“你說，人死了就去了哪里了？”老馬突然問道。
“哪里也去不了了吧?！?p> 老馬腳步慢了下來，“可是，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就有一種感覺，我覺得我媽總是在我的身邊看著我，從未離開過，只不過我看不見她而已?！?p> “其實，接受現(xiàn)實并不是很難?！?p> “不不不，你沒有明白我的意思，人的死亡是分三種狀態(tài)的。第一種狀態(tài)，是人停止呼吸，大腦死亡，不可逆轉(zhuǎn)，第二種狀態(tài)，就是葬禮，向世人宣告你離開了這個世界。”老馬似乎已經(jīng)到了她母親的墓碑，坐在地上靠著墓碑，我則坐在路邊。“第三種狀態(tài)，就是這個世界沒有人再記得你，沒有那個東西上會再出現(xiàn)你的名字，連墓碑都沒有，這是一種徹底的死亡。”
我喝了口水，“我覺得應(yīng)該還有一種死亡狀態(tài)，就是毫無意義地活著，如同我一樣，從來都不知為了什么而活著，根本就是一個傀儡?！?p> “你千萬記住，這個世上，凡是存在的事物，都有他存在的理由。”
“我存在的理由始終與我自身毫無關(guān)系。”
“那是你還沒找到而已?！?p> “希望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