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還是往事

　　這顧氏的身份，孫氏暗地里查過了，從小賣入青樓的孤女……

　　雖說青樓是個聽曲兒喝茶的地兒，沒什么見不得光的買賣。

　　可什么知府能有這種表親？

　　看來，從13年前，顧氏進府開始，趙知府……就已經(jīng)在打算了。

　　但這事，孫氏也不能說與云殊聽。

　　老爺糊涂，若是漏出去一點半點……這食坊，當下就要易主了。

　　“老爺可曾想過，為何知府大人如此這般支持咱們食坊？”

　　“自然是……咱們也算是親戚……這，食坊生意好，也是知府大人治下有方啊?！痹剖庥行┎幻靼?。

　　孫氏心里嘆氣。

　　什么親戚，先不說顧氏就是個青樓子，即使顧氏真的是趙知府的表親，誰又敢真的和知府攀親？

　　也就云殊這性子敢說了。

　　“……罷了，知府大人仁厚。只是一點，老爺萬萬不可做什么見不得光的事。老爺?shù)男宰?，我是清楚的，必不會主動去做。只是有時候話趕話，什么都往外說，什么都敢應?！睂O氏搖頭。

　　“是，我心里有數(shù)，到底要勞煩夫人多費心?！痹剖庖矝]見尷尬，就起身對著孫氏作了個長揖。

　　“好了，還這么客氣?！睂O氏嗔怪，也起身扶著云殊坐下。

　　“我自然是懷疑顧氏的，天兒那性子，你還不知？最是溫和老實，她探出身子去摘花，這身后又沒長眼睛，怎會知道這顧氏撞她，是無意還是有意？無非是不想讓我責罰顧氏罷了?！?p>　　“這……”云殊張張嘴，卻不知道說什么。

　　“到底是有知府大人的幫助，云府才能在這益州郡立足。這一次，我看在知府大人和天兒的面上……不打算追究了?！睂O氏嘆氣。

　　孫氏深知，云殊多去顧氏屋里，并非是真的看重喜愛，只是顧氏嬌俏，總愛撒嬌，少不得招了他逗留；而云殊更是因為覺得自己虧欠了顧氏，所以總是前去看望。

　　若直說是顧氏所為，云殊頂多是這段時日遠著她。

　　但這以退為進嘛……讓云殊看到正妻嫡女的退讓，才能更讓他心疼啊。

　　才能讓他每每看到顧氏，就想起這女人做過的事，想起她們的退讓與妥協(xié)。

　　多少年至親夫妻，算計至此，孫氏多少是有些難過的。

　　“哎，是我糊涂，才叫府里出事，只是……”

　　云殊嘆氣，心里的心疼更甚。

　　他這樣說，就是信了是顧氏推了云天天下去。

　　他再是不聞后院事，也是知道顧氏時常不敬的。

　　只是他到底心大，孫氏又是個要強的，委屈也不會往外說，也就沒有苛責顧氏。

　　“天兒倒是因禍得福，能說話了，性子瞧著，雖還是以前那樣溫溫柔柔的，但也開朗了許多?！睂O氏說道?！爸皇沁@也有我的不是，咱們這種人家，規(guī)矩里是沒有側室的，姨娘本不應當有這樣的待遇……只是素來老爺待人和善，我想著，也要多學學老爺，這才給了些規(guī)矩外的東西?！?p>　　“倒是讓她養(yǎng)大了心。老爺，我想著，這妾室本不應有婆子丫頭伺候，只是到底養(yǎng)尊處優(yōu)這些年，便只做削減，留一個得力的丫頭并一個粗使婆子就是，這月例……往日里都是十兩銀子一個月，這也不合規(guī)矩，改為二兩即可。一些橙紅銀紅的衣服樣式，也要注意，可不能再穿了?！?p>　　這主意還是云天天轉告李媽媽，再由李媽媽告訴孫氏的。

　　顧氏，顧紅衣，人如其名，喜穿紅色，雖不能穿大紅，橙紅銀紅也是常穿的。

　　云殊沉吟半晌。

　　雖說顧氏也算他的心頭好，嬌俏伶俐的，但他光是想起接到家信，看到那句“天兒自院中跌落，病危，恐難回天”時，心里那股空落落又茫然無措的感覺，就覺得全身都冰冷了。

　　就算天兒現(xiàn)在好了……能甜甜的笑著叫爹爹，可是差一點，就差一點，這樣好的女兒就香消玉殞，再也見不到了。

　　這一切都是自己……不顧后院之事，盲目和善待人的原因。

　　而今日……嫡親的女兒溫柔又天真的說，姨娘定是想幫我，才不小心撞到我；深愛的正妻說，女兒好了，就不追究了，只是為了府中的和睦，要改一改規(guī)矩。

　　他心里難受得緊，又怎會不同意呢？

　　孫氏見他不說話，又補充道：“若是有何不妥，老爺直說便是。咱們云府好歹和知府大人沾親帶故，若是規(guī)矩守不好，說出去，便是丟了知府大人的顏面，想來……”

　　聽到這話，云殊連連點頭。

　　“夫人說的，都是小事，絕無不妥?！痹剖赓r笑?！凹t衣是糊涂了，也是我不好，多次縱容，往后夫人管教便是?！?p>　　“這月已然過去了一半，便從下月開始，到時候，蘭詩和顧氏都一樣要改的?！睂O氏道。

　　她當然不會讓李氏也過這種生活，明面上削減，暗地里也一定會補貼的。

　　不過這倒是她想多了，云殊道：“蘭詩算是你的陪嫁丫頭，當年只有她忠心耿耿跟著你，待遇私下就不必變了，只改紅衣的即可?！?p>　　“老爺關懷，我替蘭詩謝過了?！睂O氏笑著福身，“還有，近日里，天熱了。這膳房送去各處的膳食，多有剩余，瞧著浪費了可惜。我想，不如給各院就近安排小廚房，膳房分散去各處伺候，誰人想吃什么，便自己傳膳?！?p>　　“膳食總量定例，既能吃些自己愛吃的，也不浪費?！?p>　　“嗯，甚好，這些小事，夫人安排就是?！痹剖庑χc頭，朝著門外道：”田三！”

　　沒人回應。

　　孫氏好笑道：“老爺忘了，方才叫他去茵霞閣取東西了?！?p>　　“哦，正是、正是，先前得了些荔枝，放在前院里，那我便親自去取，來贈與夫人。也表達我的心意?！痹剖庑χ鹕恚膊坏葘O氏說話，風一樣的走了。

　　孫氏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院中，臉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了。

　　“李媽媽?！?p>　　“老奴在?！崩顙寢審拈T外進來。

　　“你說……這府里……”孫氏看著云殊背影消失的地方，有些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