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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幕華情

第九十七章 珩川

墨幕華情 君軒竹影 4050 2022-06-26 21:28:00

  陸辛一直在暗處俯瞰一切,眼見劉惜中就快要沒命的時候,他先一步進(jìn)了內(nèi)宮。

  “君上,劉統(tǒng)領(lǐng)被嘉榮王處置了?!标懶恋皖^向君上回稟。

  君上暗暗蹙眉:“處置?誰許他處置的?”

  “回君上,應(yīng)該是......劉大人背地里做的那些坑害將軍府的事情被嘉榮王知道了?!标懶琳f道,“這才惹得嘉榮王找上門來?!?p>  “如今人在何處?”

  “就在宮門口拐角的小路上?!?p>  “安舟也真是,想辦了劉惜中,找個沒人的地方捅個黑刀就是了,怎么在宮門口就動手了?歷練這么多年,還是一樣的年輕沉不住氣?!?p>  君上的反應(yīng)讓陸辛出乎意料。

  “君上您的意思是......”陸辛試探道。

  “就縱他任性這一次又何妨?劉惜中我本就沒想留?!本舷肫鹉莻€掛在霍沄洺身上的玉佩,說到,“你暗中幫他把尸首處理了,做的謹(jǐn)慎些,別叫別人抓到把柄。”

  “是,屬下遵命。”

  “另外,劉惜中既死,機(jī)關(guān)術(shù)統(tǒng)領(lǐng)一位,自然歸還于你,倒是你要感謝嘉榮王一番,沒他動手,劉惜中還真不好弄。”君上輕笑下,擺了擺手示意他退下。

  “屬下領(lǐng)命,叩謝天恩?!?p>  陸辛從內(nèi)宮中退出來,今日的結(jié)果,是他最滿意的。

  劉惜中突然上位,惹得機(jī)關(guān)術(shù)人心動亂,很多當(dāng)年追隨于他的手下被劉惜中莫名其妙地處死,降罪。

  這些事,今日都有了圓滿的結(jié)局。

  雖然,借了霍沄洺的手。

  陸辛幫霍沄洺暗中處理掉劉惜中留下的痕跡,心滿意足帶著機(jī)關(guān)令回營地去了。

  霍沄洺了卻這件大事,回去找到紅棗。

  紅棗慢慢悠悠往家走,霍沄洺也沒催它,明明幫羽澤報了仇,卻有些失魂落魄。

  路上遇見了靳佩哲。

  靳佩哲害怕君上動怒將他扣在宮中,已經(jīng)暗暗決定兩個時辰若是還沒見他回來,就親自進(jìn)宮救他。

  霍沄洺只是偏頭看了他一眼,什么話都沒說,繼續(xù)往前走。

  靳佩哲本想問問他出兵康亓的事兒,見他這樣一副不愿理會的樣子,也沒上前去自討沒趣,索性一耍小性子,回家去了。

  霍沄洺回家的第一件事便是去了那片空地。

  這一次,他鼓起勇氣走到墓前,席地而坐,伸手摸了摸那冰冷的石碑,看見上面的字,淚涌出來。

  忠仆良民江珩川。

  邊上用小字規(guī)規(guī)矩矩地寫道:珩領(lǐng)百州,川行天下。羽朝盡華,澤普臣家,肝膽二心,忠勇相照,此后萬年,天路光耀。

  享年二十有九。

  他本有名有姓,是江家的公子。

  賣到霍家之后成了羽澤,即使跟著霍沄洺吃喝不愁,還娶了心上人為妻,可終究是侍奴,下葬之后,二爺做主替他脫了奴籍,靜初也跟著成了良民。

  可是,他來不及知道這些了。

  幼時相見,一起長大,這么多年的故事一幀一幀出現(xiàn)在霍沄洺腦子里。

  從他入府,第一次叫他少爺開始......

  他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到處跑去玩,每次闖禍他低著頭挨張叔的罵,上元節(jié)賞燈市,新年夜看燈會,去柳城吃魚糜粥,去萃鈺坊聽?wèi)?,去竹居閣喝花酒,去俞川找簫祁韻,去漳福樓給她送銀錢,又安排他倆的私會,去農(nóng)山找?guī)E河,去北郊救簫廬凇,去討鈴鐺給婉笙做首飾,去崇安郡震懾康亓......

  海棠花沐浴,烹碧玉清心,替他上藥,去萬安寺找僧徒算卦,抓小葉郎中來調(diào)理身子,晨起陪他練劍,深夜陪他研究戰(zhàn)況,這些事以后都沒人做了。

  他從懷中拿出路上買的小木劍,用手挖著地上的土,一邊用力,一邊抽著鼻子。

  越挖越快,越挖越急,他重重捶了下地,身子一軟,頭抵在石碑上,他婆娑著石碑上的字,感受不到些許羽澤的溫度。

  這種感覺,很無力。

  他將小木劍放在挖出的土坑里,又用手將那小坑埋上。

  二爺慢慢走到他身后,靜靜坐到他身邊。

  霍沄洺控制不住情緒,哭的很大聲,脖子上和額頭上的青筋顯現(xiàn)出來。

  小時候他???,每次也只是小聲抽泣,或者是把自己藏在被子里。

  而這次傷心,是前所未有。

  “師父!我為什么不帶他走......”霍沄洺跪坐在地上,緊緊抱住二爺,好像那是支撐他的力量。

  “我嫌他累贅,我沒有帶走他......我為什么不帶他離開啊......”他一直重復(fù)著這話。

  出發(fā)前,羽澤說萬安寺小僧算得此行有難,后來又神神叨叨說已求神化解。

  難不成,是換到他自己身上了?

  “他怕疼,膽小,師父四下板子就能讓他說出我跟簫祁韻的事兒......張叔一巴掌就讓他疼得連連告饒......他是怎么在機(jī)關(guān)術(shù)酷刑下?lián)瘟四敲淳?.....”

  “羽澤被帶走前讓我轉(zhuǎn)告你,這次他不怕了,我想,羽澤在你面前什么都怕,因他知道你能護(hù)住他,可這次換成他擋在你身前,若他不跟劉惜中硬生生磕下去,你和我們?nèi)业淖児蕦⑹且粓龊平??!倍斦f道。

  “羽澤盡力了,機(jī)關(guān)術(shù)的手段殘忍暴虐,竟也沒讓他加害于你,你以真心對他數(shù)年,他臨死仍忠于你,真的不簡單?!倍敯参康?,“二十余年,進(jìn)了機(jī)關(guān)術(shù)的人就沒有活著離開的先例,很多人扛不住那流水一樣的刑具,第一天就老老實(shí)實(shí)說出他們想要的答案,而我們羽澤這樣的英雄,實(shí)在難得?!?p>  “你已替他報了仇,我聽佩哲說君上要你援兵康亓,這三天時間,你就打算一直在這哭嗎?是不是也要著手準(zhǔn)備些?”

  二爺扶正霍沄洺的身子,他的眼淚還掛著臉上,就被二爺?shù)脑掽c(diǎn)醒。

  他以為殺了劉惜中就可以替羽澤悲傷一段時間,可卻忘了,他還有事情要做。

  君上還沒有徹底對他和二爺放松警惕,只有平了康亓,才能把此事翻篇。

  他瞧了瞧時辰,已經(jīng)快要日薄西山,三天的時間已經(jīng)過去一天,他能給羽澤的時間也只有今天一天了,等明日日頭升起,他便要裝出一副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的樣子籌備出兵的事情。

  他的腿有些麻,擦了擦淚,說道:“師父,讓我再陪他一會兒,還不知道下次再待在這里又是什么時候了?!?p>  二爺點(diǎn)了點(diǎn)頭,想了想,又拍了下他的背:“早些去沐浴更衣吧,我今日派了人去錦城給笙兒遞消息,她和沅謐一切安好,小葉會照顧她直至孩子出世,她說要趕回來見你一面,我沒同意,路上顛簸,我怕她出事?!?p>  “師父做得對,我一回來就惦記著羽澤的事兒,還沒來得及問她們安好,師父師娘會替我安頓好她們,我一切放心就是?!被魶V洺有些疲憊地點(diǎn)點(diǎn)頭。

  他在羽澤墳前坐了一夜,說了很多話,五更天的時候,他呼了口氣:“羽澤,少爺走了,曉葵和靜初,我定替你護(hù)好她們,也會照顧好自己的,就是沒了你在耳邊聒噪,確實(shí)好像少了些什么,不過我會好好適應(yīng),你放心就是?!?p>  “對了,不知道你有沒有遇見嶦河,若是遇見了,記得告訴他峙淮很好?!?p>  他離開了這片承載悲傷和回憶的空地,去廚房取了兩粒米,放到他閱室的瓷制香料盒子里,如今,這里已有四粒米。

  一夜未睡,今日一早他又出了門去,君上說讓他親自點(diǎn)兵,今日他也該去瞧瞧嘉榮王軍。

  王軍都有固定的軍營,平日無戰(zhàn)事的時候,會有教頭訓(xùn)兵巡營,主將只是在征戰(zhàn)前去軍營點(diǎn)兵立將,規(guī)劃路線。

  出門前二爺叫住他,把自己的將令符給了霍沄洺,他說:“師父把兵符還了君上,王軍自然不能隨便調(diào)遣,但這么多年,也積攢了些自己的兵力,你拿著師父的符,兩千人應(yīng)該還是有的,師父沒什么能幫上你的了,這些人你帶走,勝算大些?!?p>  二爺帶出來的兵,都是本朝戰(zhàn)力最強(qiáng)的隊(duì)伍。他握著師父的將令符,心里也有些底。

  他去了軍營,跟所有人說:“這次出兵,沒有王命,也沒有兵名冊,諸位想隨我支援四殿下出兵康亓的,自愿到我這里來記下名字,上有爹娘,下有幼童的人,我一律不強(qiáng)迫?!?p>  這次的勝算,其實(shí)并不大。

  霍沄洺也不知道康亓如今是何等戰(zhàn)況,只是他想,若是隨便輕松平定的戰(zhàn)亂,又怎會成為君上對弈的籌碼。

  惡戰(zhàn)不可避免,只要別丟了性命就好。

  而這日,靳佩哲也是一早就出了門,他約了慕長庚在茶樓見面。

  慕長庚風(fēng)風(fēng)光光進(jìn)來,他就是這樣一進(jìn)門就讓全茶樓的人把目光對準(zhǔn)他的性子。

  靳佩哲特意定下茶樓唯一一個包間,一進(jìn)來就聽見他豪爽的聲音:“呦,今兒稀罕啊,你倒是有閑心找我喝茶?”

  靳佩哲招手讓他坐下:“這不是最近忙活著,想著咱們兄弟好久沒聚聚了?!?p>  “聚聚就找個地方吃肉喝酒啊,來茶樓做什么?我可沒這雅興?!蹦介L庚說到,“晚上我做東,咱們交華樓擺一桌?正好我昨兒獵了兩只大雁,還沒放血拔毛呢!聽說沄洺回來了,正好給他接接風(fēng)?!?p>  “別提了,是回來了,可這剛回來就要走了?!苯逭軗u搖頭,“君上派他去康亓,明兒就出發(fā),大雁就算了,叫你來這,可不就是議事安靜些?!?p>  “康亓?那可是塊硬骨頭,沒個三五年可打不下來?!蹦介L庚撇撇嘴,“四殿下不是在嗎?沄洺剛回來也不叫他歇息幾天?!?p>  “四殿下幾封戰(zhàn)敗的信傳回來,君上可不就坐不住了。若再等個十天半個月,不知道又要何時才能攻下來?”

  慕長庚問道:“那你說要議事,何事?”

  “君上這次沒有給沄洺哥派兵,說是讓他自己挑,樂意帶誰就帶誰,我昨天去接他回來,聽他話音兒是誰都不想帶,可我也不能讓他自己去康亓吧,既然知道是場不好打的仗,人多應(yīng)該也好些?!?p>  靳佩哲沒有跟慕長庚說過多,畢竟這中間的事兒他都不清楚,只是說到:“我想著跟你借借人,看看你手上有多少可用的兵力,一道跟我們?nèi)タ地??!?p>  慕長庚低眸算計著,突然抬頭:“你們?你也去?”

  “去!我?guī)Я怂那Ы酵踯?,還有我家的幾百人,在家也是不放心,一起去安心些,也能讓手下人順服,別等還沒到,軍隊(duì)內(nèi)部先亂了。”

  靳佩哲搖搖頭,繼續(xù)說:“你認(rèn)識他還晚幾年,你不清楚,他是個不愿在人情世故上費(fèi)心的性子,說白了,跟別人多一句話都懶得說,我若不跟著他一路,他就算擔(dān)得主將之名,也怕底下人給他添亂不是,我雖不敵他驍勇善戰(zhàn),可幫他安定下屬這等事兒,我還是做得來?!?p>  慕長庚思考了下,突然說:“那我也去!我大致算了算,君上既沒說不許王兵支援,那我這個箭兵教頭說的話應(yīng)該還有些分量,這些年,我?guī)У谋僬f也有一兩千?!?p>  他想到剛剛靳佩哲的四千江平王軍,笑了笑:“我不敵你有自己的王軍,箭兵對力量要求太高,本身人數(shù)就少,精兵就更少了?!?p>  靳佩哲說:“慕叔叔能同意嗎?那可是康亓,遠(yuǎn)著呢!”

  “嗐,這你放心,我老爹啊,最近眼瞧著世家子弟一個個出頭,不是封賞就是賜官,本就瞧我干這教頭幾年了寸進(jìn)無有,在家常罵我呢,我若是跟著沄洺直接掃蕩了康亓,回來君上也不會慢待我吧,這就順了我老爹的意了!”

  慕長庚笑道。

  靳佩哲也同他一起笑,說到:“那好,你抓緊收拾東西,清點(diǎn)好人,明日卯時,咱們城門口見?!?p>  “行?!蹦介L庚爽快答應(yīng)。

  靳佩哲見他這天不怕地不怕的勢頭,忍不住說:“不過我先跟你說好啊,去了可不是光等著封賞,康亓難平,四殿下苦戰(zhàn)幾年也沒能突破什么,家里還是要先做好準(zhǔn)備?!?p>  “嗯,放心吧,我回去就告訴我爹,我若回不來,叫他趕緊納妾,慕家還有本事得要傳下去呢!”慕長庚開玩笑似的笑起來。

  好像再多危難,也在他這般豪邁的笑中被消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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