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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夢隨筆

君子國(一)

驚夢隨筆 橡皮橡皮筆 2081 2021-07-01 14:39:56

  君子國的國民并不知道自己的國家叫做君子國,至于這個名字是如何傳揚出去的,已經難以追溯,應該是來往君子國游歷經商的人們傳出去的。

  在君子國的西面有一個國家,名為大人國,其國民身材高大,身高人均兩米。大人國海運發(fā)達,尤其擅長于造船,國民不事生產,以賣船貿易為生。

  早年間大人國的商人都喜歡帶著貨物去君子國通商,隨便從海邊撿些貝殼、海貨都能賣出高價。君子國的人從來不會還價,反而擔心大人國貨商們會不會虧錢,想要讓些利潤給他們。

  久而久之,大人國的商人都不好意思再出高價哄騙君子國人了,兩國之間互相照顧,成為了盟國。

  在大人國和君子國之間的大山里住著一位神靈,人們叫祂奢比尸,傳言說奢比尸長著人臉,獸身,長耳,耳朵上纏繞著兩條青蛇,據說是祂的裝飾品。

  君子國的人從來沒見過這位神靈,但是他們都知道這是尊兇神。

  因為幾十年前,君子國全國的人都在一天晚上做一個同樣的夢,夢里可以看見一個人頭獸身的身影,卻看不見祂的全貌。

  在夢里,奢比尸對全君子國的人說,選出一個國民,送到大山里祭祀給祂,而且這個人必須是自愿犧牲的。

  如果這種事情放在別的國度一定會引起人們的恐慌,人皆貪生,沒有人愿意做這個‘祭品’。

  但是在君子國不一樣,大家都搶著去當這個‘祭品’,這是一個人人都是君子的國度,舍生取義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

  當大家成群結隊趕到大山里,準備犧牲自己來拯救整個君子國時,人們發(fā)現了一個君子國的國民早就在他們之前做出了犧牲。

  這位國民在醒來之后沒和任何一個人說,直接跑向了奢比尸所在的大山。等到大家趕到大山時,看見他安詳地盤坐在一塊石頭上,嘴角掛笑,早就停止了呼吸。

  人群中傳來低泣聲,大家紛紛向他的尸身下跪磕頭,表示會照顧好他的家人。

  至于為他報仇?每一個人會這樣想,這里是君子國,以德報怨是人人都知道的常識。他們反而為奢比尸立起了神龕,來祭拜的人絡繹不絕。

  君子國的人很守信,他們?yōu)檫@位犧牲的國民在奢比尸的神龕旁邊立了牌位,和奢比尸分享香火。他的家人也得到了很好的照顧,無論是金錢、房子、糧食,君子國對他的家人有求必應。

  我叫鄭茂,那位犧牲的國民叫鄭道,是我的父親。

  早上起來,我推開房門映入眼簾的就是我家占地一萬平方米的大院子,院子里種植著從其他國家交易來的各種名貴植物。抬頭看去,雕梁畫棟,富麗堂皇。

  門口蹲著兩只吊睛白額虎,看見我出來,兩只大貓立刻翻身躺下,露出白色的肚皮,發(fā)出呼嚕呼嚕的響聲。

  君子國是一個真正的禮樂之邦,即使是兇猛難訓的老虎也被這種君子之風馴化,心甘情愿地為人們看家護院。

  在幾個如花似玉的丫鬟侍奉下,我簡單地洗漱一下,穿上錦衣,帶上玉帶,掛上一把做工精良鑲嵌著各色寶石的寶劍,牽著兩只老虎,穿過幾十米長的長廊,來到我家大門口,準備去街上逛一逛。

  大街上人來人往,作買作賣,人人腰間配劍,衣冠楚楚。無論是士農工商,全都彬彬有禮。無論是貧賤富貴,言談舉止,莫不恭而有禮。每個人的身邊都有著一兩只老虎為伴,農民的老虎大包小包地背著糧食,士人的老虎背著書簍,真不愧‘君子’二字。

  我是整個國家中唯一一個異類,我打心眼討厭人們彬彬有禮的模樣,討厭這些做生意讓而不爭的商人,討厭這些溫和有禮的軍士,討厭這個有著君子之風的國度。

  我懶得理會街上向我行禮問好的路人,拉了拉牽著老虎的韁繩,向街上走去。

  來到鬧市,只見前面有一隸卒在買貨,對著賣家說道:“老兄如此高貨,卻討這般賤價,讓小弟買去,如何能心安?務必將這價錢提一些,才好成交。若是再過謙,那就是有意不肯賞光交易了?!?p>  我看著眼前的一幕,暗自冷笑,心中暗道:“凡是交易之事,都應該賣方討價,買方還價。這賣方討價過后,買方卻不還價,反倒是添價。如此為了‘不爭’而爭,真是令人作嘔?!?p>  只聽那賣貨人答道:“承蒙兄臺照顧生意,適才妄自討要價格,已覺自己厚顏了。如今兄臺反說貨高價賤,豈不是更讓小弟汗顏,何況我這貨物并非言無二價,其中頗有虛頭,按照原價我還能掙上不少。如今兄臺非帶不要減價,反要增價,如此克己,小弟恕難從命,兄臺去別處交易吧?!?p>  聽見賣貨人這句話,我感到一陣惡寒,俗話說‘漫天要價,坐地還價’,人在世上本該如此為自己爭利。那言無二價,頗有虛頭,本該是出自買者的話,如今從賣者口中說出。如此虛偽行事,已是偏離了天道,但這里一國的人都樂此不疲。

  那個買家隸卒也不是好相與的,連忙說道:“老兄以高貨賣低價,反倒說小弟克己,豈不是失了忠恕之道?試問哪個腹中無算盤,小弟又安能受人之愚?”

  說完,隸卒扔下原價,拿了一半的貨物拔腿就走。那賣家哪里肯依,只說價多貨少,攔住隸卒不讓他離去。兩人在大街上拉拉扯扯半天,各自說服不了對方。

  直到兩位旁觀的老者看不下去,為兩人調和,讓隸卒拿走了八成的貨物,仍然給賣家原價。兩人這才作罷,隸卒氣呼呼地拿著貨物走了,賣家因為隸卒少拿了貨也不高興,轉身在貨墩上坐下,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看到這我也沒興趣看下去了,這種事情在這城中經常發(fā)生,真要有人買東西不增價,可能大家表面上不會說什么,但是早在心里嘀咕:“此人不知好歹,買東西怎不知增增價,有損君子之風?!?p>  總之在這君子國里,哪怕市井的商人,賣身的歌妓,那也是開口仁義道德,閉口道德仁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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