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勇氣
順、手、幫、忙。
也就是說，這么多年來，他知道自己有個女兒呆在陸家，也知道她在陸家的一切遭遇，但是他漠不關心，對她的援手，也不過是順便。
安離渾身發(fā)冷，第一次發(fā)現(xiàn)，對面男人看似溫和的眼神底下，是無盡的冷漠。
她終于明白，為什么所有人都對他諱莫如深了，這世上根本沒有什么人能撼動他的心，哪怕她身為他血脈相連的女兒也一樣。
他只愛自己。
不，也許有個人，是可以讓他動容的。
她看著徐徐上升的煙霧，輕聲道：“那個女人，知道你做的這些事嗎？”
洛十三動了動眉毛，“安離，不要做傻事。”
看來，是不知道了。
安離微微一笑，起身站了起來。
“我真想知道，你對著我，多次訴說對她的情意時，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你是在遺憾，我不是你跟她生的孩子，對嗎？”
“你就是個膽小鬼，正主就在身邊，你卻沒有勇氣去爭取，反倒來禍害我媽媽。”她拍了拍膝蓋上的灰塵，露出了陰狠的笑容：“我不會就這么算了的?！?p> 她已經(jīng)查出來，周菡的悲劇，源于他當年的一句話。
一次宴會上，他被酷似心上人的周菡吸引，說了句：“可惜，已經(jīng)結婚了?！?p> 彼時，他還勢大，身邊多的是揣摩討好他的人，就因為這么一句話，陸家的生意開始被人處處為難，最后為了活路，逼著周菡去做他的情人。
他明知道手下那些人做的手腳，卻還是心安理得地收下了她。
她走了出去。洛十三喝完最后一口茶，叫住跟在安離身后的江暮云。
“暮云，你知道我的底線是什么，看好她。”
江暮云凝視著這個多年來一直尊重的長輩，“十三叔，你也知道我的底線是什么，她畢竟是你的女兒，不要對她出手。”
洛十三笑著瞇起眼，“你現(xiàn)在是要跟我叫板？”
“我跟你一樣，只想保護自己心愛的女人?！?p> 洛十三深深地看著他，“你做的這些事，不怕她恨你？”
“至少她還在我身邊，而我有一輩子的時間，讓她磨滅對我的怨恨?！苯涸菩π?，“十三叔，在這件事上，我終究是比你有勇氣?！?p> 他那么愛江綠芙，卻沒有勇氣承受她的恨意，把她奪到自己身邊，眼睜睜看著她另嫁他人。而他只要安離，即使會被她恨一輩子，他也絕不會放手。
“哼，真是后生可畏啊?！甭迨龂@了口氣，擺擺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我們回去？”
江暮云坐進車里，問身邊的女人。
安離搖搖頭，她聽說玫瑰要過一段時間才回景園鎮(zhèn)，她要在這里等她。
江暮云看出了她的想法，摸了摸她蒼白的臉頰，妥協(xié)了。
“去景園鎮(zhèn)?！彼麑λ緳C說。
車子緩緩駛入小區(qū)，安離發(fā)現(xiàn)這個地方確實如同它的名字一樣，到處種滿了紅艷的玫瑰花，空氣里都漂浮著淡淡的花香。
兩人剛下車，面前忽然竄出一道黑影，很快站在了他們面前。
那是一個頭發(fā)卷曲的少女，眼睛很大，烏黑深邃，正好奇地盯著兩人，確切地說，是盯著安離。
“嗨，小貓咪，”江暮云笑著道，“我要在這里住一陣子，麻煩你叫明雪晚上做多兩人份的晚餐?！?p> 明雪是小區(qū)的居民兼家政，特別喜歡打掃衛(wèi)生跟做飯。
貓咪點點頭，乖巧地叫了一聲：“表哥?！?p> 安離一愣，忽然想起她是誰了。
這不就是之前在酒店房間的那個女孩嗎？當時江暮云還解釋她是自己的表妹，但是她沒有相信。
而且她還……她想起不久前她單手放倒一個壯漢的場景，不禁往貓咪戴著手套的手看了看。
“這是你表嫂，”江暮云微笑著說，“夜白呢？又在睡覺？”
貓咪搖搖頭，“哥哥去實驗室找沈博士了?！?p> 她又看了看安離，“表嫂好像媽媽?！?p> “嗯，她累了，我?guī)バ菹ⅰ！?p> 江暮云說著，攬著安離往一棟紅頂白墻的小樓房走去。
“我的房間在二樓，玫瑰一直有給我保留著?！彼f，“小時候我闖了禍就跑來她這里避難，爸媽跟舅舅都吵不過她，只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等我回去了，他們都已經(jīng)不生氣了?！?p> “這些都不關我的事?！卑搽x冷淡地說。
江暮云摸了摸她的頭發(fā)，沒再說什么，把她帶到自己的房間里。
跟他在紹城的房間不同，這個房間明顯充滿了少年氣息，墻壁上還貼著球星的照片跟海報。
安離奔波半天，又開始犯困，很快便在他的床上睡著了。
江暮云拿出夏錦兮交給他的那本日記本，目光微沉。
他把日記本放進了自己的抽屜里。
安離醒來時，天已經(jīng)黑了。
江暮云睡在她身旁，手搭在她的腰上，她一動，他就醒了。
“要喝水嗎？”
安離搖搖頭，又閉上了眼。
可能是懷孕的緣故，她現(xiàn)在開始犯懶，整個人都懶洋洋的，沒什么力氣。
娜娜在門外敲門：“晚飯做好了！起來吃飯了！”
安離疑惑地睜開眼：怎么會有小孩子的聲音？
“是明雪的女兒娜娜，”江暮云說，“她跟小澄在同個班?！?p> 江暮云下床開門，娜娜費勁地仰著頭看他：“暮云哥哥，貓咪說你老婆來了?！?p> “在里面。”
娜娜蹬蹬跑了進去，好奇地看著半坐在床上的安離。
媽媽說，暮云哥哥的妻子長得很像玫瑰，不過不要在她面前說這件事，因為不禮貌。
但是她覺得她跟玫瑰不太一樣啊，玫瑰永遠都是笑瞇瞇的，還愛捉弄人，這個姐姐的眼神看起來就心事重重的。
安離也低頭看她。
這個孩子正是小澄學校宣傳冊子上那個封面的女孩，是個混血兒，眼睛居然是異色瞳，左眼是森綠色，右眼是黑色的。
再想想手心帶電的貓咪，機器人般沒有感情波動的沈夏……住在這里的人怎么都那么……特別。
“起來吃飯啦！”娜娜熱情地拉住安離的手，“我媽媽做了超好吃的咖喱雞飯，還有海鮮巧達湯、水果沙拉……”
她嘰里咕嚕地報了一堆菜名。
安離搖搖頭，“我沒胃口，你們吃吧?！?p> 她胃里空空的，但是一點也不餓。
“可是你不吃，肚子里的小寶寶會餓的?！蹦饶炔毁澩卣f，“孕婦要攝食足夠的營養(yǎng)，這樣才能保證胎兒的健康成長……”
“好了好了，別念了。”江暮云制止這個天才兒童的碎碎念，“安安，你不想吃飯的話，喝點湯吧？”
安離還是搖頭，手不自覺地想撫摸肚子，又硬生生停了下來。她躺下去，閉上了眼。
江暮云看她滿臉寫著拒絕，也不再強求，牽著娜娜的手出去了。
門關上后，安離又睜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