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心底里終于松了一口氣。
幸好自己沒打退堂鼓,否則不僅任務(wù)無法完成,還極有可能讓線人陷入危險之中。
“強尼。”線人伸手介紹道,“這位是安德羅大人,今后就由他帶你。腦瓜子放機靈點兒,別惹是生非?!?p> “安德羅大人?!卑聫澭?。
“行了,既然人到了,我們走吧?!?p> 名叫安德羅的刀疤臉青年揮了揮手,槍手們頓時讓開一條路。透過密密麻麻的雜物縫隙,隱約能看見小巷盡頭停著一輛四輪黑馬車。
上了馬車后,有人給他的眼前蒙上了一塊黑布,線人和安德羅一起坐在對面,跟艾德攀談道:
“對了,強尼,你姑媽還好嗎?”
按照事先安排,線人弗蘭克是艾德所扮演角色“強尼·瑞克”的舅舅,母親死后被一位叫馬蓮恩的姑媽所收養(yǎng)。
“她……不是很好,眼病越來越嚴重,身體也一天不如一天了?!?p> 艾德一邊回答,一邊控制獨眼蜘蛛偷偷爬上了車底。
幾場歷練后,他對獨眼蜘蛛的操控愈發(fā)嫻熟,完全可以在不做出精密動作的前提下,控制獨眼蜘蛛和本體同時行動。
“既然這樣,不如順路去你家拜訪一下吧,強尼。”
刀疤臉安德羅提議道。他的臉上雖是笑著,刀疤卻顯得愈發(fā)猙獰:
“……入了幫派以后,回家的機會可就不多了啊?!?p> 自己肯定沒有回絕的余地。不過幸好伊頓先生已經(jīng)提前做好了安排:
“好,就在碼頭區(qū)的水手街?!?p> 車廂外的馬車夫聞訊調(diào)轉(zhuǎn)了車頭,向著艾德說的方向駛?cè)ァ?p> ……
碼頭區(qū)位于銀霧河北岸,是惡劣程度僅次于東區(qū)的城市區(qū)域,單論貧民窟規(guī)模,兩者甚至不相上下。
馬車停在偏僻狹小的街道,一座用老青磚圍起來的、齊腰高的小院前。
一個嘴唇尖瘦的老女人,正彎腰從木桶里舀水,澆灌著庭前的番茄秧。她的眼前結(jié)著一層白膜,看什么都很費力。
“馬蓮恩姑媽!”
艾德走下車來,張開雙臂高聲呼喊道,仿佛那真的是自己的親人。
“強尼?!彼澪∥〉刂逼鹧?,身體有些佝僂,讓本就矮小的身材顯得更加明顯。
“弗蘭克舅舅來看望您了。”
一邊說著,艾德將水桶和木瓢接了過來,嫻熟地澆灌起來——他在偵探所也做過相同的日常工作,做起來并不會顯得生硬。
弗蘭克走下了馬車。緊跟著是刀疤臉安德羅,他的目光在每個人臉上游移,似乎想要找出破綻。
“哦,弗蘭克……”她半步半步地往前走著,似乎想要看清楚對方,“我們快有十年沒見了吧?”
“是啊,十年了……光陰荏苒,日月如梭啊?!边@位線人點了點頭,感慨道,“這位是安德羅,我生意上的伙伴?!?p> “幸會幸會,快進屋坐吧。”
這位“馬蓮恩姑媽”伸手讓出一條道來,艾德踏在鵝卵石路面上,拉開虛掩著的青色木門。
屋里有一位衣著邋遢的胖女仆,正在打掃屋子。像這樣的雜役女傭極其便宜,年收入100鎊左右的家庭便足以雇傭一名,即使在東區(qū),一些工匠家庭也能付得起這筆費用。
“日安,強尼少爺。”胖女傭問候道。
真沒想到自己也有被人叫少爺?shù)囊惶臁0滦α诵?,正想回?yīng),卻尷尬地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不知道對方的名字。
壞了……
“這是我新請的女傭琳達,你不在身邊了,總得有個人幫把手照顧我這個老太婆?!?p> 在他身后,馬蓮恩姑媽圓場道:
“去吧,琳達,給客人們煮些茶來?!?p> “慢著?!钡栋棠槹驳铝_忽然開口,“讓強尼去吧,年輕人多學學待人接物是好事?!?p> 艾德一下子愣住了,要知道他來這里踩點的時候,這里還是間空屋子。他甚至連有沒有茶葉都不知道。
胖女仆有些沉不住氣,目光看向了馬蓮恩姑媽,而這位老女士此刻神色自若,并未開口。
“好的。”艾德見狀應(yīng)聲道。
既然她沒有幫忙打圓場,就說明屋子里是一定有茶葉的,而且很可能放在了容易找到的位置。
他根據(jù)煙囪的位置和胖女仆面朝的方向,推測出廚房應(yīng)該就在一樓的左手邊,在櫥柜里翻找了一番,果然找到了茶罐。
接下來的事情就輕而易舉了:點燃爐灶,燒一壺開水,把茶泡好,端呈上去。
此時的客廳里,馬蓮恩姑媽正在給刀疤臉展示一副相框,里面正是艾德與她的合影——盡管艾德根本就沒有同她拍過照。
神調(diào)局還有這種技術(shù)?
艾德給眾人分完茶,安德羅象征性地抿了一口,從腰間掏出懷表看了看:
“好了,時候不早了,工廠那邊還有事情要處理,我們就先走了?!?p> 與此同時,刀疤臉還掏出幾枚金幣碼在桌上,大約足有十鎊左右:
“強尼在我們這你就放心吧,以他的資質(zhì)用不了三五年,肯定能出人頭地?!?p> 艾德心中的石頭終于落了下來,這話代表著他通過了考驗。
至于出人頭地……自己要是真在這里混個三五年,八成要人頭落地。
雖然對方看上去仗義,但艾德心里明白,真到了緊要關(guān)頭,自己肯定是第一個頂槍子兒的。
……
當馬車再次停下來的時候,他聞到一股血腥的、肉類的氣味。通過獨眼蜘蛛的視野,艾德明白了自己身處的位置——
肉制品加工廠。
這里緊靠著屠宰場,方便運輸。耳旁到處都是牲畜的哀嚎,初聽覺得哀慟可怖,聽了一會兒便只覺得刺耳。
艾德甚至產(chǎn)生了一種邪惡的想法:就算他在這里殺人,聲音也絲毫不會被人發(fā)覺。
剛一下車,熏天的血腥惡臭便撲面而來,仿佛某種大屠殺過后留下的恐怖氣味。
他一邊跟著刀疤臉和線人的腳步,一邊控制獨眼蜘蛛鉆入工廠內(nèi)部。
工人個個面黃肌瘦,背部佝僂,其中個頭最高的男人也不過一米六出頭。與艾德比起來,就像艾德站在神調(diào)局那位‘鐵砧’的面前。
整頭的豬被倒掛在鐵鉤上,開膛破肚、取內(nèi)臟、去頭蹄、劈半,然后用氨水處理。
穿過這些猩紅畸怪的肉塊,三人下了樓,樓梯口站著兩名身形精干的保安,紋身從脖頸一路刻到手指,顯然是樵漁幫的人。
“我該干些什么,老大?”艾德小聲問道。
“不該問的別亂問。”線人厲聲提醒道。
“無妨——”
安德羅揮揮手道:
“先帶他去搜個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