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劫獄?
程宣也覺得奇怪,“掌柜的近幾日才進來了這些,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
隨后他又想起來什么,問道“對了,妹兒呀,你咋認(rèn)識的景家姑娘?”
“???”顧無初不得已把頭從食盆里抬起來,腦海里搜索著:景姑娘……不會是江大哥的朋友,那個紅衣服的大人吧?
“你說的是長得很好看,穿著一身紅衣服,還帶著一把大刀的大人嗎?”
程宣點點頭:“那是了,今日她去店里點了這些,本來是要帶走的,不巧被百里大人家的九姑娘絆住了腳,所以才托我送這些吃食?!?p> 顧無初起初還以為是江閑幫她買的,不曾想竟然是景大人。
不過想想應(yīng)該是江閑大哥告訴她的吧。
她就那么蹲在地上,捧著食盆想若不是還有江閑他們一直幫自己,她應(yīng)該早就像阿爹或者沈大哥一樣,被隨意的打進牢里,然后定罪了吧。
“妹兒啊,咋不吃了?湯涼了嗎?”程宣搓了搓手說:“這里面是挺冷啊,怪不得那些官老爺們都吃酒呢。妹兒啊,你也冷了吧?!?p>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唯一的一件短衫,連忙脫下來隔著欄桿給顧無初遞過去。
“不用不用,阿哥?!鳖櫉o初擺手推辭,“你就這一件,脫下來肯定更冷的?!?p> “我皮糙肉厚的,不冷。”程宣憨笑著,堅持把短衫塞到顧無初懷里,“快拿上啊?!?p> 顧無初:“那多謝阿哥?!?p> “謝啥,不用謝?!?p> 顧無初披上程宣的短衫,感覺腿蹲麻了,索性就坐下來,程宣也坐在地上,靠著欄桿,抱著膀子,倆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顧無初小口小口地抿著剩下的鮮湯,跟程宣絮絮叨叨講個了大概。
“阿哥,你說他們會不會把我拉到石鼓河去當(dāng)苦力啊?”
石鼓河,邘國犯人最主要的流放地之一,在邘國西北邊境,與北胡摩什坷接壤。
顧無初聽林四嫂說這個地方荒涼無比,發(fā)配到那里的犯人整日都被拉去開采鐵礦,在風(fēng)沙侵蝕和錘子敲擊石塊的聲音中終老一生。
“這可不成,想啥呢妹兒?!背绦贿吺帐巴肟辏贿呎f道:“官老爺們肯定會調(diào)查清楚的,阿哥等你出來,來酒樓干,咱不去外面四處跑了行不?”
顧無初呆呆的點了點頭,牢房中漸漸暗了下來,她有點看不清程宣的臉。
這時衙役滿身酒氣得提著一盞油燈過來,對著程宣的臉看了又看:“怎么還沒走?”
程宣抬了抬食盒說:“收拾妥,這便走了?!?p> 然后扭頭對著顧無初道:“妹兒,走了哈?!?p> “哎,等等?!?p> 還沒走幾步,衙役突然叫住了他。
“你那褂子呢?”
“我妹兒冷,給她披上了?!背绦噶酥割櫉o初。
衙役這時也清醒了一些,把油燈探到顧無初身上,暗罵了一句:“呆腦子?!?p> 這句指的是他自己。
小景大人吩咐過,好生待著這位姑娘,但是他沒頂住同僚的撩撥,吃酒去了,故而忘記了這位小姑娘。
遂喊顧無初把衣服還給程宣,自己一會兒去庫里多支套被褥過來。
顧無初重新回到了床板上,靠著角落抱成一團。
二人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牢里漆黑一片,沒有半點光亮,涼風(fēng)從四面八方滲入進牢房,席卷了顧無初全身,夾雜著雨后濕潤的泥土的氣味。
遠處的叫喊聲不知何時止息了,衙役們睡倒一片,余下雨打落葉簌簌的聲響。
倏地,顧無初突然感覺黑暗的角落里發(fā)出地磚摩擦的聲音。
她屏住呼吸,豎起耳朵,仔細的聽,卻模糊的看到了似是一個人憑空的從地下冒了出來。
那人直向她走近,顧無初搞不懂啥情況,難道是有人來劫獄了嗎?
只見那人走近了,點著油燈,“咦”了一聲。
顧無初也看清了來人,那是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頭,囚服之下瘦骨嶙峋,眼眶凹陷,披散著頭發(fā),活像個吃人的惡鬼。
顧無初不認(rèn)得他,嚇得忙向后縮,后背結(jié)結(jié)實實撞在了墻上。
“你……你是誰?”
“我?我是誰?”那人擠眉弄眼,聲音很是嘶啞。
顧無初一愣,這個聲音,好像有點熟悉,像是之前聽到牢房深處傳來的大喊大叫的聲音。
那人提燈像是頑童一樣挑逗顧無初,露出只剩半嘴的牙嘻嘻的笑。
那模樣要多嚇人有多嚇人。
“我……我要喊人了?!鳖櫉o初嗖的一下竄出了床板,逃到了柵欄處。
那老頭兒也不怕,干笑了兩聲,聲音還比之前高了幾個度:“哼!一群酒囊飯袋,他們從酉時睡,能一直睡到卯時二刻!”
他放下燈,凜然道:“我若出去,必向太子諫言,正吏清風(fēng)!”
他瘦削的身影投落在牢房的墻壁上,挺拔的像一棵勁松。
“可我出不去?!彼裆肿兊闷萜萑唬骸翱v這一群酒囊飯袋,也把我困在這里了?!?p> 他指著地上的洞口咬著牙憤然說道:“我挖了十年,十年,終于把這大理寺大獄挖開了!可我就是挖不動這銅墻鐵壁,我挖不倒,我出不去,我……”
說著他愴然泣下,滑落在地上:“出去,又能如何呢?太子沒了,早都沒了?!?p> 他掩面嗚咽,哭的很是心酸,顧無初愣在原地,不知該怎么辦。
她摸不著頭腦,只好一邊抱著欄桿和老者保持距離,一邊癡癡得望著他。
那老者哭了一會兒,神色清明了些,扒開眼淚和鼻涕浸潤的亂發(fā),撿起地上的燈燭,端詳著顧無初。
“你看我作什么?”不是發(fā)癲就是一直盯著她看,看得顧無初心里直發(fā)毛。
那老者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往回收了收燈,“我這個樣子,嚇到你了吧?!?p> “啊,無妨無妨,我膽子大得很。”顧無初咧嘴一笑,“老嗲,你是要逃跑嗎?”
“嗯?”老者吹胡子瞪眼連忙跑過去要捂住顧無初的嘴:“噓——”
“誰說的,誰說的,啊?你別跑?!?p> “你自己說的,你把大牢挖通了!”顧無初眼見著這個瘋癲的老頭跑過來,撒丫子在牢里繞圈圈,磕磕巴巴得說。
“噓噓,你小點兒聲?!崩项^追不上顧無初,累得停下來喘氣:“一會兒把他們吵醒了?!?p> “老嗲,好像不用等一會兒了?!鳖櫉o初也停下來喘口氣,一抬頭猛的看見夾著被子的衙役。
“宋世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