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在美食誘惑下,墨玉還是選擇了屈服,搖著尾巴,把頭埋在狗盆子里吭哧吭哧吃著顧無初從杜大娘那兒帶來的肉包子。
這時祁幼嬌身邊的小侍女青宴一路小跑過來,道:“公主,北胡使臣來了。”
來得竟如此之快。
祁幼嬌暗暗握緊雙手,雖然無初說了有辦法,但是她還是不由得擔憂。
還有再見到昆多,她該如何,她昨日感覺這個年輕的北胡商人奔放,熱情,不似有些滎都王侯公子吟風弄月,卻沒有想到他竟是處心積慮來靠近她的。
王府正堂。
二人抵達的時候,宣平侯夫人端坐堂上,江逸立于母親身側(cè),正對著北胡使臣沒好氣地說道:“我家王爺昨日偶感風寒,不便見客,使臣莫怪!”
顧無初離開祁允若院子時,江逸囑咐過若有人問起王爺病情,便說害了風寒,以免老夫人和公主擔憂。
“姨母?!逼钣讒稍陂T口微笑著喚了宣平侯夫人一句。
宣平侯夫人也慈愛地點點頭道:“公主?!?p> 堂上坐著的兩個使臣也聞聲看過來,站起身來左手平鋪于胸前,對著祁幼嬌行北胡禮節(jié):“參見公主。”
“平身吧?!逼钣讒烧Z氣平淡,舉手投足間皆是皇家姿態(tài)。
顧無初把祁幼嬌推至上座,便開始打量著二位使臣,一個蒼顏白發(fā),看樣子應該是北胡的神醫(yī),另一個年紀看起來跟昆多差不多大,雖然也是滿頭的辮發(fā),但不似昆多般粗獷。
顧無初心下正好奇,只見那使臣朝公主又是恭敬地拜道:“我朝新墩大王不巧也染上了風寒,適才讓我來代他面見公主,望公主見諒?!?p>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顧無初感覺那使臣朝她匆匆一瞥,四目相對,那使臣眼中竟透著一股遲疑,不過也僅僅是一瞬間。
“無妨?!逼钣讒蓴[擺手,其實沒見到昆多,她反而松了一口氣。
江逸把頭扭到一邊輕嗤:“呵。”
“呵呵?!蹦鞘钩悸殬I(yè)假笑,又道:“我朝單于聽聞貴國長公主殿下腿疾經(jīng)年不豫,特派大巫前來替公主診治?!?p> 江逸眼神凌厲看向那使臣:“巴林王可知我大邘長公主何等尊貴,豈是你們能褻瀆的。”
“逸兒,不得無禮?!毙胶罘蛉诉池熃荩謱χ环Q作大巫的老人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那便請吧?!?p> 大巫上前又行了禮,顫巍巍走到祁幼嬌面前,混沌的老眼平和的打量著祁幼嬌一番,扭頭朝巴林王比比劃劃。
巴林王心領神會,替大家轉(zhuǎn)達大巫的話:“公主,大巫說您是被天神眷顧的人,腿疾必能痊愈。”
顧無初才反應過來,這個大巫原來口不能言,是個啞巴。
大巫點了點頭,然后從懷中掏出兩個草團,把其中一個遞給祁幼嬌,嘴里還發(fā)出枯啞的“啊,啊”的聲音。
那草團扎得十分精致,像是兩條小狗,但祁幼嬌顯然被大巫的舉動嚇到了,無措得看向宣平侯夫人和江逸。
巴林王趕在江逸質(zhì)問之前連忙解釋道:“公主,此乃我朝祝由術(shù),需要您與大巫各執(zhí)一只芻狗,再由大巫祝禱,以驅(qū)災病。”
江逸一臉不屑,宣平侯夫人卻淡淡一笑道:“既如此,便由大巫作法?!?p> 祁幼嬌接過一只芻狗,大巫指指她的腿。
她遲疑的將之放在了毫無知覺的雙腿上,看向大巫,大巫正和藹得沖她點點頭。
然后大巫手持另一只芻狗,徑直走出正堂,堂外三個身著胡服的小童,一個遞給大巫拐杖和祝鼓,一個鋪好了一張草席。
大巫把芻狗放在草席上,面向北方開始作法。
“裝神弄鬼?!笨粗猛庖皇謭?zhí)杖,一手執(zhí)鼓舞來舞去的大巫,江逸嗤之以鼻。
顧無初卻十分興奮,她跟大巫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啊。
時人只知她阿爹顧正延是高要一帶的神醫(yī),卻不知他還懂巫術(shù),只是不知為何阿爹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包括她與阿弟,她也是在收拾阿爹遺物的時候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幾卷書籍才得以知曉此事。
離開榮慶王府后,她便自學阿爹的書籍,在梧桐巷口支了個算卦小攤兒,但她在這方面知之甚少,說起來也算是招搖撞騙了。
沒辦法,誰讓沒人相信她一個小姑娘能夠醫(yī)好病人,為了在這滎都能夠活下去,只好想了這法子。
所以,看到大巫作法,她真想問問大巫知不知道阿爹留下的書,但是好像阿爹的書中沒有提到過這種祝由術(shù),而且一想到大巫不能開口說話,顧無初激動的心好像被澆了一盆冷水。
但她還是目不轉(zhuǎn)睛盯著大巫作法,只見大巫一邊舞一邊嗚咽著,好像在說祝詞,一旁的小童端著一個盆子,冒著煴火,大巫祝禱完,便跪在草席上,將芻狗置于頭頂,面向北緩緩拜了三拜。
隨后大巫把芻狗丟入火盆,火盆頓時冒出大量黑煙,芻狗一瞬間化作黑灰,大巫和小童們紛紛跪在草席上,大巫還是嗚咽,小童們用北胡語噼里啪啦說著祝詞。
祝禱完畢,大巫仰天一拜后噴出了一口鮮血,隨后身子一軟,幾個小童很是熟練的在大巫倒地之前把大巫架了起來,巴林王急匆匆行禮:“公主,夫人,在下先行告退。”然后直奔堂外去扶大巫。
江逸巴不得他們趕緊走,便忙向巴林王回禮道:“貴國大巫既身體抱恙,盡管先回會同館,稍后我會上報鴻臚寺韓鐘韓大人,他會替大巫請?zhí)t(yī)?!彼m看不起北胡的做派,但看那大巫起碼八十多歲,想到如此高齡的老人本該頤養(yǎng)天年,卻為了一個什么破神諭千里迢迢從北胡來到滎都,他終是不忍心。
待他們走后,江逸立馬奪過祁幼嬌手中的芻狗,怪道:“我說嬌嬌,你怎么還抱著這破玩意兒,扔了,扔了?!?p> “江逸就這毛躁性子,別理他?!毙胶罘蛉穗S手打了江逸兩下,江逸嬉皮笑臉的也沒躲。
她轉(zhuǎn)頭又關切撫著祁幼嬌的腿問道:“嬌嬌,你感覺如何,有沒有好些?”
祁幼嬌搖搖頭,臉色看不出是喜是悲。
“我就說嘛,裝神弄鬼有用才怪!”江逸一臉得意,“想讓嬌嬌和親,門都沒有。”
“你個兔崽子懂什么。”宣平侯夫人罵了他一句,“整天沒個正形,三哥兒染了風寒還想瞞我?!?p> “娘?!苯萱移ばδ樀厝鰦伞拔疫@不是怕娘您擔心嘛,哎,娘你干嘛去?”
“我去看看三哥兒,笑,你還笑得出來。”宣平侯夫人對著這個不成氣候的兒子搖搖頭,走了。
江逸無奈的笑笑,朝顧無初道:“無初,我這么信任你,你可得把王爺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