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寧道，“殿下若不信，明日我便為國君診治，若有好轉(zhuǎn)，請先將駐京的軍隊撤離一半?！?p> 虞貞牽掛父親，自是應下。
又見她眉目冷清，恍若世間萬物都不放在眼中，他忽然道：“你是真心喜歡樂流么？”
曼寧莞爾道：“太子殿下未免管得有些多了。真心如何，假意又如何？只要我嫁給楚國太子，大夏與楚國就可多年安寧?！?p> 憶起眼前這位太子，有同楚國太子非一般的關系，莫不是，他還想在成親后同楚國太子暗度陳倉？
她頓了頓，體貼地道：“樂流太子若喜歡我，我自然也會敬重他。若他對別人有意，只要不涉及后嗣和邦交，我會視而不見?！?p> 這位郡主是因同意了她的要求，用云江在他這刷人情么？
枉云弟待她如此不同，她竟這般冷心冷情。
虞貞諷刺一笑，語氣似褒實貶，“不愧是前朝皇宮中培養(yǎng)出來的郡主，眼光夠毒夠辣。你們這樣的人，大抵裝得滿腹都是權謀心計，根本沒有心罷?！?p> 一片好心再次喂了狗。
曼寧冷淡微笑，反將一軍，“比起太子殿下來，曼寧還差得遠。”
接下來的話直捅虞貞心窩：“至少我無法做到，與一個同心上人長相相似的人成親，日日對著她的容貌回味思念。曼寧自認受不了這種煎熬。”
內(nèi)心深處那些隱晦之念盡數(shù)暴露，虞貞既狼狽又惱恨，大袖一揮，桌上奏折散落滿地，厲聲道：“滾出去！”
陸澈淡定地退出太子寢殿。
背后傳來虞貞太子恨恨的聲音：“記住你說過的話！最好你明日能令父皇好轉(zhuǎn)，否則燕國大軍即刻踏平大夏國都！”
從前上仙曾問過她，山石苦道中的帝王，是否應得到救贖。
那時的她，不懂其中真意，給出的答案是當救。
今日情形再現(xiàn)，谷小澈還是做出了同樣的選擇。
希望那躲在內(nèi)殿的太子妃樂珞能聰明些，不要為了自己兄長的愛人，糊里糊涂賠上一生。
“聽說你昨夜跑去招惹曜華了？”樂流聽聞了些對她不利的話，一大早跑到曼寧宮中來求證。
他自然不信什么，曼寧郡主勾引太子殿下不成，反被趕出宮的謠言。但真實情況如何，他也著實好奇。
樂流看似高嶺之巔一朵花，在熟人面前，卻是個幼稚鬼。
從前他只對虞貞露出這些情態(tài)，如今對谷小澈也不掩飾。
畢竟是“生死之交”了么。
谷小澈摸摸他的頭頂，“一些早該做的事，只是名聲又壞了一回，說不定還連累到你?！?p> 樂流聽罷始末，連連感嘆，“郡主還真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p> “誰讓我是禍水呢？”谷小澈淡然道，“不做點什么，對不起這名頭?！?p> 今日，宮中所有人見到曼寧郡主與樂流太子，都在竊竊私語。
楚國太子心可真大，他是根本不知道，還是他不在意，才能對郡主依舊那般溫和體貼？
虞貞見到一同出行，絲毫不為流言所動的的兩人，腳步一頓，往來時方向回轉(zhuǎn)。
他走的輕松瀟灑，身邊內(nèi)侍卻在嘀咕：楚國太子果真一點都不傷心么？
難為殿下一片心意，連羹湯都備好了。
“殿下，這膳食？”內(nèi)侍謹慎地問。
“倒了喂狗?！?p> 一拳打在棉花上。虞貞心中騰起幾絲委屈，這不像他能干出來的事。
只要一想起，曼寧會是樂流未來的妻子，他總?cè)滩蛔∠胱鳇c什么，不然憋屈得幾乎發(fā)狂！
虞貞特意命人放出流言，竟對他二人無半點影響。
也不知對方給云江灌了什么迷魂湯，他方才居然在云弟眼中，看到了對她的憐愛？
虞貞壓下翻騰的心緒，面上冷靜道：“昨夜之事點到為止，以后宮中不許再傳?！?p> 又想起，今日本是曼寧為父皇治病的日子，“現(xiàn)下父皇可好些了？”
內(nèi)侍早已留心：“郡主已在國君宮里，去的人還未回話?！?p> 正說著，另一名內(nèi)侍氣喘吁吁地跑來，“殿下，國君，國君他醒了！”
對方說話算話，他無法食言。
加之今日早上的事，虞貞轉(zhuǎn)身回宮去處理大夏的事，同時將宮中守衛(wèi)再增加一批。
他依舊防著這位郡主，她的本領越強，就越須小心。
這些守衛(wèi)他不但要逐個清點名冊，查清身家，還要親自選人。
于是虞貞又變得忙碌起來，甚至無暇顧及新娶的太子妃。
床榻之上，虞幕已睜眼。
他無法開口說話，只能服食羹湯米粥一類，氣色比昏睡時好了不少。
虞貞跪在他床前，握著他父皇的手道：“父皇，孩兒這月已和樂珞大婚，您一定要好起來?！?p> 虞幕雙眼微微睜大，竭力抬起手臂，但身體極為虛弱，半分力氣也無。
他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里山河破碎，大夏軍隊入侵燕國，虞貞拒不受俘，慘死在大夏將軍刀下。
虞幕看向滿面疲憊目光含憂的兒子，嘴唇動了動，卻發(fā)不出半點聲音。
大夏皇宮，御前大太監(jiān)滿面喜色來報，“陛下，燕國已退兵！駐扎在京城邊的軍隊都往后退了五百里。”
再過五百里，就是邊境。
柳沅泰知道這是誰的功勞，嘆息一聲，“難為這孩子了！”
他又問：“使臣可有動靜？”
太監(jiān)道，“還未有消息，但南王近日有書信傳來?！?p> 柳沅泰接過看罷，又起了前皇子朱翰的近況。
內(nèi)侍揣摩著圣意答：“郡主走前曾去看過，他似乎，似乎已接受了事實。”
未央宮中。
晉王柳明懷攜妻兒入宮，給如今的柳皇后請安。
“母后，聽聞二弟在江南遇刺，不知身體可有好些？”
他母親憂心道：“老二受傷不輕，才傳了書信，說身體已無大礙。”
她幾乎忍不住落淚，埋怨道：都是你們父皇，讓他去誅什么前朝余孽，這下弄得一身的病?！?p> 晉王深表惋惜，“二弟的確辛苦，可恨我這做兄長的，每日只能處理些瑣事，無法幫上二弟?！?p> 柳皇后道：“你能幫著你父皇多在民間走走，了解百姓真實生活，也是辛勞，不必愧疚?！?p> 她說著又想起自己女兒，“明容近日也好了不少，她心中有疙瘩，畢竟是從小看著長大的親妹妹，你是兄長，閑下來多多看顧她些?！?p> 說起柳明容，少不得提及她的女兒曼寧郡主。
晉王道：“聽聞曼寧那丫頭，來年四月就要嫁給楚國太子。楚國地處險峻，風土與大夏迥異，曼寧在宮中長大，能習慣么？”
皇后想到什么，“曼寧是為大夏立功之人。明容他們先前本已給曼寧定過一門親事，仿佛是哪個門派中的弟子，誰知你父親有此安排?！?p> 郡主外嫁之事，已傳遍整個大夏皇宮，連被囚禁的朱翰，也從守衛(wèi)口中知曉。
“曼寧，曼寧……”朱翰喃喃道。
他眼中閃過一絲瘋狂，復歸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