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心活成了妖怪的情劫怎么辦?
谷小澈:當然是好好活下去!
自殺是不可能自殺的,這輩子不可能自殺的。
美人與那妖君已離了山林,冷澤仍伏在地面,遲遲未回過神來。
他目光仍停留在那二人離去的方向,繼而動了動爪子,擦去額頭冷汗。
新找的夫人,就這么跟人跑了。
是自己游手好閑太久,修為倒退了么。
妖君與他不過相差一境,竟能將他逼至這種地步?
他豎起長長的脖頸后仰,在天空中劃出一道優(yōu)美的弧度,變換為通體雪白的狼身時,額間那彎銀月越發(fā)碩大明亮。
巨大的白狼“嗷嗚”一聲消失在山林間。
陽川考場外秋試落幕,一眾學子走出考場,正是筋疲力盡。
李凌答完考卷,在場外等張易出來。
他們考前各自在家中勤學,許久未見,考完后少不得交流一番。
“賢弟答得如何?”
張易猶豫道,“一般?!?p> 李凌觀他面色,關切道:“可是生病了?”
“啊,沒有!”
張易神情呆呆地,“就是,此番考題有些出乎意料。”
他自是不可能讓杜憐去做出偷題一類的事,也沒碰著原題。
考試前張易看過從前自己所做文章,深感粗鄙不通,絲毫不知文意。
往狠了說,不解題意,胡亂作答。
故而上場前,他不是很有把握。
此番臨到考場,通篇答下來卻順手得很,或許是近日苦讀確實有用。
李凌以為他考砸了,小心地安慰道:“難度確是大了些,為兄也幾乎不抱希望,干脆咱們直接相約下次得了。”
張易知曉他在安慰自己,“李兄莫要如此,成績未出,一切都未可知?!?p> 李凌還要回府,同他約定好放榜那日出門時間,張易便也回了家中。
杜憐溫好酒已在等候,她未問及他科考之事,只道:“郎君回來了,可要與妾身小酌幾杯?”
張易坐下,他今日似乎格外沉默。
杜憐也不在意,淺笑盈盈地替他滿上一杯,卻忽地被他捉住手腕。
鬼魂之體觸手冰涼。
她肌膚瑩白,燈下更顯得面似芙蓉,風情溫婉。
佳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杜憐唇畔仍舊凝一抹笑意,疑惑地望著他,“怎么了郎君?”
張易問:“若我中了舉人,尋到你那位夫君轉世,你要如何做?”
杜憐收了笑意,恍惚道:“妾身也不知如何,只想問他一句,為何當年他死后,連個夢也不曾相托。”
在不知曉對方是被妖物吞噬前,她怨了對方許久。
杜憐未婚喪夫,受盡村人冷眼,皆道此女不詳,再無人敢娶,誤此一生。
多年來,她一遍一遍地回憶著,他們年少相識,兩小無猜,如此情分,他卻讓她苦等許久。
杜憐亦是做了鬼魂才知,人在死后,頭七之時可以回來一趟,同至親之人話別。
她卻從未見過對方的魂魄,可見那人心中半分也沒有她。
這些哀怨在陸姑娘告訴她對方被妖怪吞了時,俱已消去。
她想,那樣也好,省得她還為對方牽腸掛肚,魂不守舍。
這段緣分,終是可以放下了。
直至那日在張易夢中所見,杜憐方覺過去的自己有多傻。
那些場景是以她的記憶為幻境編織,夢里的每一件事,都真切地發(fā)生過。
而張易跟那人,卻是截然相反的舉止。
兩廂對比才知曉,對方從前根本未將她放在心上。
多可笑,連那婚約,都只是他往上爬的階梯。
比起被賊子殺害,遇上妖物人形俱滅,反而更讓她心中快意。
杜憐覺得自己怎地恁般癡傻,將一腔情意盡都錯付,那樣的男子,根本配不得她的愛!
已然錯過的便讓它過去。
從前的杜憐只想要一個答案,而如今……
她看著眼前俊俏溫潤的書生,垂眸掩去眼中流光。
這次,她想要的更多。
張易道:“投胎之后,人便忘了前塵。他如何記得過往,回答你的問題?”
杜憐不知他為何糾結此事,從記憶中抽離,“陸姑娘說她會幫我,她是個很善心的姑娘?!?p> 張易忽而面色肅然,“她是在哄你。”
杜憐奇怪地望向他。
他道:“鬼魂只要投胎后便會忘了所有,什么也記不得,地府還有孟婆湯,一碗接一碗,那人已不知輪回了幾番,連你是誰都不知道,怎會記得當初為何離開。”
杜憐不太明白他為何說這話,正疑惑之際,腦中忽地閃過一道光似的,想起陸澈臨走前對她所言。
若他露出半點醋意,你就可趁勢而上!
大膽一些,不要害怕,讀書人都是這般矯情害羞!
杜憐試探著靠近他身側。
張易微微有些不自然地側身,卻并沒阻止。
她瞧見對方耳后那一抹薄紅,心中暗笑,大膽地坐到他腿上。
纖指拂過他的下巴,杜憐嬌嬌地喚了聲,“郎君。”
她是在喚他,還是從前那個心心念念之人?
張易目光下垂,落在她瑩白勝雪的頸間,喉頭動了動。
或許是被那抹雪色晃花了的眼,他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
張易已活了二十余載,許多年來,從未有過讓他動心的女子。
所遇之人,或是不夠溫婉,或是容貌不夠出色。
有的嬌蠻任性毫無體貼,有的貪慕權勢,看不起他白衣出身,只是個窮困潦倒的窮秀才。
唯有杜憐,這些日子的相處后,他發(fā)覺對方樣樣合他心意。
但她是鬼。
張易將那輕薄的衣衫從她肩頭退下,一面還在思緒飛揚。
若他考取功名,還能否遇到似杜憐這般他合心意的姑娘。
那時對方喜歡的,是他的名利風光,還是他張易本人?
為何杜憐要與他生生錯開這么多年的時光。
若是,若是他們如夢中那樣,一同降生在那個村子里,他定然會在看到她第一眼時,就上門求娶。
卿生我未生,我生卿為鬼。
燭火搖曳,人影糾纏,漫開一室旖旎。
九月授衣,葉落風冷,百花凋謝,正是菊黃蟹肥之時。
李凌來到他院外敲門,“賢弟可起身了,莫誤了放榜時間,屆時可好多人吶!”
門后出一張面色枯黃形容憔悴的臉,李凌見到了不免嚇了一跳。
“都怪為兄不好!”
他拍了下自己額頭,“出考場那日就見賢弟面色不佳,早知便該來此處看看。”
家中忙著給他娶親,李凌被迫跟著母親拜訪了許多世伯世叔,無暇抽身,便將張易忘在了腦后。
張易知曉自己這副模樣有些異常,可又有什么辦法呢?
誰讓他家真住了一只吸人精氣的女鬼,還那般,那般令他沉迷,舍不得放開。
他有氣無力地回道:“只怪自己體弱,我休養(yǎng)兩日便好,如今已好得差不多了,謝李兄關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