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錯也對著凌若淵點點頭:“凌若淵,你我雖不能為友,但我是真心敬重你。你如今英雄末路,我也頗為遺憾?!?p> 凌若淵微笑道:“沒事。據(jù)說十八年后,我就又是一條好漢了?!?p> 耶律錯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語氣一軟:“凌若淵,我知道你硬氣。但此事未必不能轉(zhuǎn)圜。你且服了這解藥,隨我回大遼,我們再從長計議?!?p> 凌若淵也變得客氣起來:“多謝,多謝?!?p> 一邊說,凌若淵一邊搖搖晃晃地到處轉(zhuǎn)悠起來。
她指著廢墟般的若淵門,抱怨道:“你看,你看你干的好事?!?p> 她又走到若淵門的后院籬笆邊。
若淵門的后院,正臨著無過崖。
崖高萬丈,從籬笆邊望下去,只看到環(huán)繞無過崖的重重云霧。
透過云霧,深谷河流若隱若現(xiàn)。
凌若淵一副指點江山的模樣道:“我說,那誰,你看我若淵門的景色不錯吧!視野開闊,氣勢磅礴,誰與爭鋒……”
耶律錯皺皺眉頭,向前兩步,疾聲道:“凌若淵!你站??!”
凌若淵連頭也沒回,只是冷聲道:“我這個人,是個倔脾氣,氣性大,愛記仇。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受制于人?!?p> 耶律錯有點慌:“凌若淵!你且不要沖動!什么骨氣,什么執(zhí)著,都是廢話!活著比什么都好!”
凌若淵還是沒有回頭,只是淡淡地道:“母親說,仇,不重要,恨,最傷人心。本來以為,我已經(jīng)放下了恩怨,可以釋然了。誰知道,如今還是這般執(zhí)拗。非要計較個是非黑白?!?p> 凌若淵,突然神色一冷,肅然道:“生而為人,我的生死,怎么能讓別的人,來決定呢?……”
說罷,凌若淵,竟縱身一躍,從無過崖,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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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過崖的層林薄霧中,一群倦鳥被驚起,在峽谷中盤旋幾圈,隱沒在遠山之中。
無過崖,恢復了平靜。
暖陽繁花依舊。
但有人惆悵,有人神傷。
惆悵的是耶律錯。
他站在崖邊,望著腳下化不開的濃霧,一聲嘆息:“凌若淵,害你性命,非我本意。但亂世之中,身不由己……”
神傷的是戴天。
他拉著端木華,一路狂奔,趕到無過崖,卻只看到了,凌若淵的一襲灰衣。
那襲灰衣,飄飄蕩蕩,隱沒在萬丈濃霧深處。
“若淵前輩!”戴天大聲呼喊,連滾帶爬地,奔到無過崖前。
無過崖下,只剩,白云空悠悠。
戴天呆呆地趴在崖邊,突然惘然了。
極度痛苦的時候,反而不覺得痛苦了。
戴天只覺得陽光曬在身上,暖洋洋的。至于其他,一片空白。
端木華似乎走過來,哀聲對著他說了許多。至于具體說了些什么,戴天一句沒有聽清。
耶律錯走過來,對著戴天也說了些什么。戴天沒有聽進去。
端木華似乎很激動,和耶律錯爭辯了很久,戴天還是沒有在意。
耶律錯,和那大批的獵戶打扮的軍士,什么時候離開無過崖,戴天更加沒有留心。
戴天一直坐在崖邊。
從夕陽西下,到繁星初上,再到月明星稀。
戴天終于,感覺到有點冷。
他轉(zhuǎn)過頭,突然發(fā)現(xiàn),端木華坐在他的身邊。
“你怎么在這里?”戴天問道。
“我一直在這里?!倍四救A回答。
“哦。”戴天又將頭轉(zhuǎn)了回去,望著前方。
前方本是一片遠山,在皎月下,只剩下淡淡的輪廓。
“戴天?!倍四救A的心很痛:“你想哭,就哭一下吧?!?p> “為什么要哭???”戴天轉(zhuǎn)過頭望著端木華,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
端木華遲疑地道:“若淵前輩她……”
戴天愣了愣:“現(xiàn)在不是見若淵前輩的最佳時機。我畢竟,還沒有將真言宗找齊整?!?p> 端木華溫言道:“戴天,你別傷心。你的苦心,若淵前輩,一定能體會?!?p> 戴天又扭頭看向遠山,陷入沉默。
端木華好生擔心,怕戴天思憶成狂。她澀聲道:“戴天,世上的事情,多是如此。曲曲折折,不得圓滿。你且不要太介懷……”
戴天不為所動。卻自言自語起來:“若淵前輩,我找了你許久,聽了你許多故事。如今,終于可以見到你了。你,你為何,不等著我呢?……”
說著說著,戴天突然掩面而泣。
端木華卻終于長吁一口氣。
戴天終于找到宣泄的出口。
端木華放心了。
端木華只是沒想到,戴天這一宣泄,竟是三天三夜。
三天后,無過崖,還是暖陽繁花。
松林一過,便是個大花圃。
大花圃中,開滿了極香的花。
花圃一過,是個菜園。
菜園有些寡淡。
成群的雞鴨,閑散而無聊。
三進三出的茅屋,修葺得精致大氣。
竹子扎得密密實實的籬笆,圍著個干凈的小院子。
院中一方花玉石桌子。桌子上擺著一壺熱茶,一個昆侖玉的碧綠茶杯。
院門口是個氣派的大門。門上一方金絲楠木匾額。
匾額上三個大字:若淵門。
唯一不同的是,花玉桌前,再沒有一個托著腮,唉聲嘆氣的女子。
若淵門下,只站著個,十幾歲的小童,扎著兩個發(fā)髻,顯得很靈光。
他拿著笤帚,正在打掃院落。
戴天走過去,摸摸小童的頭,溫言道:“阿楠,你隨我們走吧?!?p> 喚作阿楠的小童搖搖頭:“師父不在了,我便是若淵門的掌門了。雖然現(xiàn)在若淵門只有我一個人了。我也要守在這里。師父說,若淵門,將來要成為武林的第一大派的!”
戴天心中一酸,說不出話來。
端木華沖著阿楠笑了笑:“好孩子。你是你師父,最得意的弟子。他日,我和戴天哥哥,一定回來,投到你若淵門門下?!?p> 阿楠高興起來:“如此甚好!端木姐姐和戴天哥哥,便是我若淵門的長老!”
隨即,端木華和戴天,帶著玉缺劍,揮別了若淵門下的阿楠。
端木華問戴天:“我們何時?投到若淵門下?”
戴天想了想:“等我找齊真言宗。我對若淵前輩,應該有一個交代?!?p> 端木華點點頭,握了握戴天的手,柔聲道:“龍?zhí)痘⒀ǎ乙才隳闳グ??!?p> 戴天定定地望著端木華,沒有說話。
端木華有些不好意思,轉(zhuǎn)移了話題:“只是,慧寂大師和鐘懿掌門所托之事,我們并未完成?!?p> 戴天淡然道:“耶律錯受了重傷,短期內(nèi),無法興風作浪?!?p> 果然,三天之約,凌若淵沒有出現(xiàn),耶律錯也沒有赴約。
安樂山中,大辦喪禮。
九劍門鐘懿,憂思過度,大病一場,纏綿病榻數(shù)月之久。
江湖之中,卻得到了短暫的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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