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娣的擔(dān)憂并沒有阻止已經(jīng)說定的事。云滿天催著李公子出門。歡娣還說要送,小荷包朝她眨了三次眼,她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小細手做出梳頭的動作,她一摸頭發(fā),這,不管了,出門來,三個不見蹤影。
她靠在墻上,眼淚紛紛墜落,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顧男子氣概,動不動流眼淚。
一個小子過來,丟給她一封信,再一溜煙沒了人影。怎么都出沒無常,這天氣,天氣不辯解,事實說話。雨已經(jīng)停了,太陽出來,到處亮堂。
她撕開信封,里頭一張小紙片,上邊鬼畫符似的幾行字:我看到了你的狐貍尾巴。明日午時我去大眼睛菩薩腳下取一百兩銀子,否則報官。
帶狐貍尾巴的衣服,她已經(jīng)燒掉??吹接衷鯓??報官又怎樣?看到的是狐貍精勾引盤子大,將他推下斜橋。與她有什么關(guān)系?誰說她就是狐貍精?報官不也得講證據(jù),證據(jù)可以捏造,她孤身一個,還得細細想想。
這字怎么這么熟悉呢?是,是昔日同窗樓珊珊的字。都將她忘記了,她又主動跳出來。
她找了相友嬸,打聽樓珊珊。
“她呀去年就嫁了,她心氣高可畢竟是小妾的女兒,樓二爺這人--反正嫁得不好。對方是回嶺村的,家境吹說大戶,實際一般。那家的婆婆好像挺厲害,她常回娘家,又老往婆家?guī)|西,樓二爺家大夫人背后老罵她。”
“相友嬸嬸,云叔叔說,你們屋子漏雨嚴重,他又有事出門,不如暫時來我們那邊住著,大家有個照應(yīng)。他還給你們留了一百兩銀子,以后再大整修房子,三位小哥也該去書院讀點書,會識字算術(shù)也好。就這么說定了,明日一早,我來給你們搬東西?!?p> 樓相友家本沒什么值錢東西,可搬起來時,那些舊家伙,相友嬸還是看得重,又怕再下雨淋壞,反正要大整修房子,可得借住一陣,全都搬到云家來。歡娣左一趟右一趟,這相友嬸嬸太愛惜東西了,就不怎么愛惜人。
都午飯時候,也沒見她去弄飯,也沒叫她去弄飯,還在搬那些個壇壇罐罐。歡娣給錢讓老大去買些炊餅來填飽肚子,三兄弟都要去,都說餓了。很快老三跑回來叫他娘去土地廟里看熱鬧。
相友嬸將懷中的大罐子小心放下,“歡娣,你看著,我去看看?!?p> “我也想去看熱鬧呀?!?p> “那老三你看這邊?!?p> 老三橫著呢,“我好心來叫你,你還讓我看破罐子。”轉(zhuǎn)身就跑。
“相友嬸,你去看吧,回來告訴我?!笨礋狒[作為相友嬸枯燥生活中唯一的歡樂來源,歡娣不忍擋住。
好在老大對吃飯也很重視,沒有沉浸式地看熱鬧,沒多久,買了炊餅回來,告訴歡娣是什么熱鬧。
就是樓珊珊在土地廟里偷銀子時被老鼠夾子夾到了手,舌頭也不知被什么傷到,說不出話來,在土地廟哇哇慘叫,沒人能聽懂她叫什么,就看她叫。
“那有什么好看的。”
“當(dāng)然好看,歡娣姐,這比唱戲還好看??上r間不長,別人叫她爹將她帶去看醫(yī)師了?!?p> 往日一去不返,樓珊珊還以為她是從前的歡娣。拿了一張餅,坐在院子中間,看著四周熟悉的磚、墻、草、木,再看高不可及的天空,云淡風(fēng)輕,云叔叔會帶著小壹一起回來的吧。突地刮來一陣風(fēng),飄來一張紙,撞入她懷中。
又來一張紙,不看白不看。
歡哥:
我很好。云叔叔去哪兒了?我現(xiàn)在要去壹刀帝國尋阿刀,可能還要過一陣子再回家。
勿念。
王壹
看了又喜又憂又埋怨又擔(dān)心。
字是王壹的字,略大偏圓潤。他怎么就不回家一趟,再去壹刀帝國尋阿刀呢?云叔叔不也要去壹刀帝國找神醫(yī)治眼睛,大家恰好一起同去啊。丟了阿刀不算個事,他們都多久沒見面了,大家雖沒時時將他掛在嘴邊,可心里邊都想著他。云叔叔還跟那個李公子找他去了。
糟了。
李公子應(yīng)不是好東西。他根本就不知王壹在哪里,他怎么帶云叔叔去找人呢?他是騙云叔叔的,可哪里去找他們?一出門就沒影兒,?湖—妖精原產(chǎn)地?她也不知在哪里。
云叔叔能救妖精,也可能打敗妖精。他一看自己上當(dāng)了三下就將李公子打回原形,然后就回來。
想得美輕而易舉。得了王壹的信卻又覺云叔叔陷入險境,她怎么辦?想不出辦法,她走到大門口,坐在門口石凳上,腦袋里裝不下一個字,虛無將她完整吞噬,她遁入一個玲瓏的透明玻璃器皿中。
“姑娘,我想問你點事。”
她遁入得徹底,玻璃器皿的隔音效果也很好,沒聽到。
小荷包給她的雙耳扇了點風(fēng),吹散了玻璃器皿。
紅色。李公子。
彈簧似地跳了起來,雙手抓住了李公子胸前的衣服,“云叔叔呢,他在哪里?”
“在他愿意呆的地方?!?p> “到底在哪里?李公子,我知道你不是好東西,快將他送回來。否則。”
“否則什么?”
李公子按住歡娣的手,嗷,就像云叔叔那根棍子一樣的涼徹肺腑。
“放手。”
“你先。”
“我放手了,是你抓著我的手!”
氣死個人,拿他沒一點辦法。定???不行,她得要他說話,說出云叔叔在哪里,她要去救他。動刀?她手凍得硬梆梆,別說動刀,動錘子還行,如果不怕手砸成碎片。使用技術(shù),這種人面前使不出來。
“你到底想怎樣?”
“不就找你問點事嘛。”
“快說。”
“王壹回來沒有?”
騙走了云叔叔還想將王壹也騙走,他到底是哪里來的惡魔?歡娣將雙手放在袖子里,蹲起,跳躍,旋轉(zhuǎn),她要快速將手回暖,然后拼死一搏。
“姑娘,你冷靜點,這樣像個瘋婆子一點都不好看。”小荷包那只始終溫和的眼睛對上她的眼。
“你能和我說說這是怎么一回事?”
“我們幫云滿天找回王壹,他將棍子送給我們。我們在找王壹,來問你他有沒有回來?!?p> 云叔叔還活著,他與他們達成了協(xié)議,棍子換王壹。他們在幫忙找王壹,有這樣的好事?
“為什么不讓云叔叔回來?”
“姑娘,那根棍子對我們無比重要,我們擔(dān)心他跑了,他自己也愿意呆在那里,所以。根據(jù)我們所知道的,王壹應(yīng)是回來了,他如果沒回來,那可能是出事了。大家還是互相理解,互相配合?!?p> 小荷包的溫和宛如阿順,歡娣別無他法,選擇相信,拿出了那張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