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方還不如賣給李真壬。
她哪里知道什么黑旗歌姬雀。麻雀、燕子、斑鳩、綠繡眼鳥、四喜兒、喜鵲、烏鴉、貓頭鷹,這些說出來都會將旁人震倒,歡娣怎么知道這么多鳥?
可她從沒聽說過黑旗歌姬雀。她不想去找一種鳥,只為割下它的舌頭,熏制,研磨,這多損呀。她對這個祖?zhèn)髅胤降膽B(tài)度是:不喜歡,不參與,不負責(zé)。
“歡喜,秘方你真不如再賣給李真壬道長,反正你已經(jīng)違背了祖訓(xùn)。有了一萬兩銀子,茶葉生意做不了,再做別的生意,要么干脆別做生意。這個秘方,我看只在李真壬道長那里值錢,旁人決不會花一兩銀子來買它。我弄不懂它的功效有什么值錢之處?!?p> “爺爺說這個秘方關(guān)系到毀天滅地?!?p> “你爺爺是誰?”
左大冠要求左歡喜叫他爺爺,其他的外孫女都是叫外公。
“六姐,我一直都將姐姐們看得很重。你也不要怪爺爺,只是一個稱呼,他對姐姐們都挺好的。”
自己不過是外人,是王家人。
“歡喜,你告訴我秘方,我也告訴你,我不能振興左家,我不會去找黑旗歌姬雀割它的舌頭?!畾鞙绲亍@種嚇人的話我不在乎,我勸你還是將秘方賣給李真壬道長。”
“我已經(jīng)將秘方賣給你了。六姐,這是爹留給你的,祝你心想事成?!?p> 什么心想事成,歡喜是聽到她的心聲了?她在馬車上伸出脖子說的話,速度極快且聲音很小,她自己現(xiàn)在都不知道那時候具體說了些什么,只知道大概是她想說的退婚之類的,可能想變成男人的話也說了吧?沒說吧?
歡娣呆在樹下,有棵爛桃子掉下來砸在她頭上。小二飛奔過來撿起,見是爛桃子又扔在地上,意味深長的看著她。左歡喜已經(jīng)離開,塞在她手中的什么東西,她也沒看。
“看什么看,沒見過人?”
沒成熟的青桃子當成寶似的,人在桃樹下被當成賊一樣看,瓜田李下之嫌還沒到季節(jié)。歡娣滿腔不知名的怒火正無處發(fā)泄,碰到小二狐疑的目光嘭的就點燃,聲音震得桃樹上的好果子紛紛墜落。
小二嚇得不輕。以貌取人自以為是美嬌娘喬裝私會小情郎,心中羨慕那窮小子,暗自傷懷自己怎么就沒那桃花運。豎起雙耳聽兩人說情話,可惜一個字也沒聽到。瞥那窮小子緊貼美嬌娘不知說的什么感天動地的綿綿情話,將他自己都感動得哭了。
好在美嬌娘沒有被感動。肯定是那窮小子死纏爛打,瞧,人家都不理他。窮小子總算識趣離開了,呀,爛桃子竟砸在美嬌娘頭上,他撿起就狠狠摔地上。
哪知是個母夜叉。疾言厲色的樣子,隔壁耳背大爺?shù)穆曇艚o他造成永久的不可醫(yī)治的心靈傷害以及暫時性耳聾。
小二灰溜溜退回門口,在寂靜的孤獨世界里獨自療傷。
對方不吭聲,歡娣也不能得寸進尺。吼完覺得嗓子不舒服,吞咽了口水,在樓下喊道:“云叔叔,去不去逛呀?!?p> 云滿天在二樓靠近桃樹的房間里聽到了桃樹下姐弟二人的談話。黑旗歌姬雀在哪里聽說過?哦,李真壬道長說巴掌綠開黃花,結(jié)青果,果實形如黑旗歌姬雀之舌。還是與巴掌綠有關(guān)。用黑旗歌姬雀之舌制成的大冠茶有迷幻作用,那巴掌綠也有迷幻作用么?
看守惡魔的李真壬道長是想迷幻誰呢?自己或惡魔?為什么要迷幻自...
思緒被歡娣的大聲打斷。她多久沒有這樣發(fā)飆了?想退婚,想變身,一個女人想變成男人,壓力大到他無法想象,無法體會。
“去,我就來。”
本就沒辦什么婚事,也沒想給阿順買點什么,就當陪著歡娣去逛吧。
購物減壓的效果非常明顯。歡娣買了長衫短衫春衫秋衫長裙花裙褶裙襦裙,吃了蒸糕炸糕炒糕烤魚烤肉烤紅薯...吃到吃不下,買到拿不下。心情好得可以對云滿天提要求:“云叔叔您給我背這個大包袱,我得給小壹和阿順姐姐買點東西。您也要給阿順姐姐買點什么,她在守家呀。”
“那你幫忙選一套衣服。”
“一套少了吧,您看我買了這么多?!?p> “兩套,我不想逛了。”他的逛街忍耐極限已到。
“云叔叔,那里有套妃色衣裙,太美了,裙子后邊還有一條狐貍尾巴。掌柜的說,那是真正的狐貍尾巴,摸起來,我的天,毛絨絨、滑溜溜、暖哄哄,給阿順姐姐買吧?!?p> 一個想變成男人的女人這么喜歡女裝?當時沒聽錯吧,是不是因為退婚的事沒有說出來,就胡說八道了呢,當時的狀態(tài)也是不對勁,有可能是胡說。聽多了別人的秘密真不是好事。
“你自己喜歡就買,給阿順買兩套平常的就行,一盞茶時間,我要走了?!?p> “云叔叔,哼,只有阿順姐姐才,哼。”
哼歸哼,歡娣很快又給自己買了妃色狐貍尾裝,給阿順買了石榴裙套裝與芙蓉花色襦裙套裝。
翌日,兩人從南武門出城,直達沖口碼頭。都城租的馬車可以無證來往于鮮穎兩地,價錢十五兩銀子,出城門仍花五兩銀子蓋章。
租的是輛新馬車,車夫?qū)ψ约旱能嚰寂c馬車都很自豪,滔滔不絕不求別人贊揚純粹地自我夸獎。車輪滾滾,鮮羊城里的鱗鱗大廈轉(zhuǎn)瞬即逝,大街小巷的繁華熱鬧固守陣地。一路輕舟南下,七月初五的午后,兩人回到白虎村。
家門口的石板地上,一群麻雀在石板縫隙間的草叢中享用美食,看它們悠閑自在的樣子如在無人之境。兩個突如其來的不速之客,嚇得它們慌亂地拍翅飛到旁邊的樹上,驚魂未定地嘰嘰討論哪里來的陌生人打攪了它們的用餐。
云滿天在自家門口感受到的冷清、寂寥、愁苦更甚于在鮮羊城歡娣家門口感受到的。云云雙生珠的烏云氣味熟悉得讓他心痛,家中發(fā)生了什么?
自從阿順搬來之后,他每次外出回來,都能聽到她的溫柔問候,似乎她總是在等他回來。這次沒有,阿順出什么事了?
歡娣在鮮羊城的家門口遲疑不決,到了此處,她雖驚訝門可羅雀的異樣,但沒有停住步伐,直沖了進去,與哪只反應(yīng)慢的笨麻雀差點撞個滿懷。
大門虛掩,里頭就像外頭一樣靜悄悄沒有人。
順利織布紡那么多伙計,到哪里去了?歡娣心口被什么堵住,用了丹田之氣才發(fā)出聲音:“阿順姐姐,阿順姐姐,阿順姐姐?!?p> 沒有舊時的溫柔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