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腦子先弄出來,最好趁熱吃,王定鐵一古腦兒吃完。他做事不緊不慢,從不虧待自己。
他吃之前也裝模作樣問王西陽要不要吃,王西陽不吃,便迫不及待地吃了。他就想用豬腦子來補(bǔ)他的“死人腦子”,只是補(bǔ)了這么些年,也不知吃了多少豬腦子,他老婆也沒有看到任何效果,逢罵必是“死人腦子”。
吃了之后,自己覺得腦袋聰明些,王定鐵要入正題,“西陽...”
“西陽,你媳婦在外邊小路拐彎處等你,有話對你說。”瞎大站在王定鐵身后,他冒著油光的笑臉在陽光下滋滋發(fā)光。
王西陽轉(zhuǎn)身就去找媳婦,梁艷紅便與他講了瞎大瞎二得來的生子秘方。反正買把刀而已,也用不了多少錢,管它秘方是真是假,也沒多大損失。他們平時幾乎不花錢,什么都能自給自足。
王西陽立即同意。他其實(shí)并不相信兩個不聰明的瞎子聽來的什么生子秘方,但不忍拂去妻子的期望。在生孩子這件事情上,妻子比他承受的更多。
“定叔如果獅子大開口,那就不買?!绷浩G紅也不想讓王定鐵宰他們一刀。
王西陽與妻子說了幾句,讓她去集市上隨便逛逛,買點(diǎn)什么讓自己高興的東西,順便吃點(diǎn)好吃的。
“知道,知道。”梁艷紅不想去逛,見到的每一個熟人都會問她同樣的問題,更讓她難過。她想找個沒人的地方獨(dú)自呆一陣,估計王西陽回去了再回去。
王定鐵想要賣刀給王西陽,王西陽想找王定鐵買刀,兩人本應(yīng)一拍即合,但王西陽擔(dān)心王定鐵漫天要價,王定鐵并不知道王西陽現(xiàn)在真想買刀,還是按自己的節(jié)奏來。
“西陽,生孩子這種事...”
“定叔,我看你有兩把殺豬刀,要不賣一把給我?!蓖跷麝栆矝]有什么辦法來阻止王定鐵出高價,不如自己主動說出,能買就買,太貴拉倒。
怎么老實(shí)人是這樣的呢?還注意到自己有兩把殺豬刀了,老婆都沒發(fā)現(xiàn)。王定鐵自亂陣腳,又沉思起來。
“定叔,我就買那把舊的,你說個價吧?!?p> 王定鐵再想也想不明白事情會這樣發(fā)展,他想的一大堆都沒用上,不過結(jié)果倒是如他意,舊的殺豬刀賣給了王西陽,價錢略高于他新買的刀。王西陽這回幫他解了燃眉之急,他也不好意思高價賣刀,還是一把連豬都?xì)⒉凰懒说臍⒇i刀。
是把老式的殺豬刀。刀身狹窄,刀背略彎,兩頭稍微凹向中間,刀刃初一新月形,刀柄與刀身一體打成??傞L約兩尺余,長于一般的殺豬刀。顯然殺過無數(shù)頭豬,已看不出材質(zhì)。表面不知是黑銹還是豬血滲透浸潤改變了原本的顏色,說黑不是黑,說灰不不是灰,刀刃的寒光已然消失在過去無數(shù)豬的哀叫聲中。
王西陽不在意它長啥樣,也不在意它是否鋒利,更不在意它能不能鎮(zhèn)住他們家里的邪氣。他從沒覺得家中有什么邪氣,只不過是妻子想要買,那他就買而已。
王定鐵賣了刀,心情大好,碎碎念的聲音就大了起來?!拔麝?,你爹攤上大事了,你快回去看他。我不看都知道,王春娘就是自殺。王四喜看到你爹去王春娘家了,他那人二傻二傻的,不知與濟(jì)世說了什么,人家現(xiàn)在懷疑是你爹吃醋,殺了那騷貨和那狗男人?!?p> “西陽,濟(jì)世爺他肯定得向縣老爺交人,你們一家快逃命吧。就,就沿河而下,很快就到貳扭王國,那里可是人間天堂。你們夫妻在那里生幾個兒子,攢下萬貫家財,到時候風(fēng)風(fēng)光光回來,王春娘的事早就被人忘個精光。”
瞎大瞎二雙雙站在王定鐵身后,瞎二冒著白泡沫的嘴正焦急地向王西陽說出他的獨(dú)到見解。雖普遍認(rèn)為他們二個瞎子不聰明,但他們自認(rèn)為是除了眼睛,啥都不比人差。
王西陽很鎮(zhèn)定,他從兩人的話中得知他爹被王濟(jì)世列為殺死王春娘的嫌疑人。王春娘死了,嗯,雖她名聲不好,但平日里對妻子非常好,是莊子里對她最好的外人。妻子聽了肯定很難過。至于他爹,喜歡都來不及,絕不會殺她。
王定鐵看到瞎大瞎二也在這里幫王西陽出主意,他就老大不高興。二個傻缺瞎子,就知道白吃白喝,能有什么見識?!拔麝枺荒茏咚?,王春娘他丈夫兒子都在河上跑船,碰到了怎么辦?走山路,大家都說,山的盡頭就是貳扭王國,那是人間天堂,去那里發(fā)財,以后榮歸故里,不能忘了我們?!?p> 瞎二受不了王定鐵周圍無形的殺氣,他總能感覺到,他聽到王定鐵堅定的聲音,不由自主后退。瞎大不指望吃豬腦子,不懼殺氣,堅持瞎二的看法。
“不都說那兩父子翻船死了么,死了怎么能碰到呢?西陽,走水路可靠,租艘船,多給幾個錢,上船就睡覺,醒來就到貳扭王國。山路難走,一山又一山的,別走山路?!?p> “王春娘她丈夫兒子死了,你看到了,你看到了,你能看到嗎?...”王定鐵起高腔了。王西陽不管他們的爭論,急忙回家,遇到王濟(jì)東,順便將買的刀在他那里登記了。
王濟(jì)東還不知道王春娘的事,他是王光祖婚禮的管事,忙得很,但刀的登記是大事,是他唯一的大事。他負(fù)責(zé)這一帶十里八村的刀的登記,原本這是有利于他做里正的資本,可職位被王濟(jì)世截去,登記刀的事也就尤顯重要。
王濟(jì)東問得很詳細(xì),再詳細(xì)也就是一句話就能說清楚的事。王西陽耐心的一遍遍地重復(fù)著,“是從定叔那里買來的?!?p> “那就編號:零零壹。你記住,這把刀的編號是零零壹?!?p> “濟(jì)太爺,您這里只登記了這一把刀么?”
“你們家里還有什么刀沒登記的?”
“沒有。”菜刀不需登記,還有割禾鐮刀那是傳下來的,無需登記。家中就這一把刀是新買的才登記。只是別人家就不會買一把新刀么?王定鐵另外一把殺豬刀難道不是新買的?看起來倒也不像是新的。
大概一般人舍不得花五個銅板來登記一把刀。許多說得震天響的政令律令,執(zhí)行起來悄無聲息,這是常情。
王西陽沒心疼五個銅板的登記費(fèi),只是沒想到父親會這么害怕這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