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章：湯恩男孩與露西少女

　　其實，蘇亦接下來，也沒有說什么驚世駭俗的言論。

　　他只是評論博物館陳列展覽的現(xiàn)狀。

　　“建國以后，咱們國家的博物館大部分都是歷史類博物館，基本上以通史陳列為主，呈現(xiàn)出來的效果有點類似于‘點線面、繞墻轉’，用來當教材示范挺好，對于學生來說，通史陳列的方式，效果挺好的?！?p>　　80年代以后，作為“七五”計劃的重點項目，我國的第一座現(xiàn)代化博物館在西安興建。

　　從此，全國各地開始了大型的新館建設和舊館改造，現(xiàn)代化博物館如雨后春筍在各地大量涌現(xiàn)。

　　現(xiàn)階段嘛，國內的博物館本來就不多。

　　歷博就是其中的代表。

　　蘇亦想繞開，也饒不了。

　　蘇亦說完，黃玉治副館長連忙給他下定義，“瞧，蘇亦同學還是很贊同我們的通史陳列的嘛?！?p>　　他生怕蘇亦有整出什么幺蛾子，趕緊給這事定調子，然后翻篇。

　　然而，王老卻不愿意，“黃館長不用著急，我看咱們的小娃娃，還是話中有話的嘛，這不，他剛才就說咱們的通史陳列是點線面繞墻轉，能說這樣的話，肯定還是有自己的想法的?！?p>　　這樣一來，蘇亦就尷尬了，趕忙解釋，“我的意思是說，全世界范圍內的博物館陳列展覽的方式，并非只有一種，通史陳列講究以人為主，而，遺址博物館肯定要講究以物為主，所以我就想嘗試一下，換另外一種方式，以人跟物結合起來，所以，我給這一次的考古發(fā)現(xiàn)類策展定義一個名字，就是以人為本，這也是我這一次敘事型策展的核心理念。”

　　他這話一出來。

　　“夫霸王之所始也，以人為本。本理則國固，本亂則國危?！?p>　　王老就忍不住笑了。

　　“小娃娃，又給我們拋出新概念了。那你繼續(xù)跟我們說說，何為以人為本，你的以人為本跟《管子》的以人為本有何差別？”

　　蘇亦說，“《管子》的以人文本是為了鞏固統(tǒng)治，先富民再治之，我提倡的以人為本更多是從為人民服務出發(fā)，要優(yōu)先滿足觀眾的精神文明需要而去做的策展。”

　　他還想要說什么，王老就等不及了。

　　“行了，你這小娃娃，說話不要藏著掖著了，現(xiàn)在你是講解員，也是策展人，所以，你就把自己當成老師，我們都是你的學生，跟我們說說你的考古發(fā)現(xiàn)類展覽，組合式排列，敘事型策展都是怎么回事吧。一切都是從展覽開始，那就用你的展覽來當例子跟我們解釋一下，你都在哪里用到哪些知識，又做了哪些嘗試，又跟前人有何不同。”

　　說到這里，見到蘇亦有些猶豫，王老繼續(xù)說，“眼前的諸位都是你的師長，這一次，隨同我過來觀展的，除了文物局以及你們省博的專家還有中大的諸位教授，你就算說錯，也沒有什么不要急，你還年輕，做事不需要畏畏縮縮，先做再說，不過做完了，也必須要說了，現(xiàn)在就是你說的時候?！?p>　　堂堂的大領導都這樣說了。

　　蘇亦也算放開顧慮了。

　　他也懶得繼續(xù)講解所謂的概念，直接從策展部分開始。

　　“整個展覽，其實也是按照時間的順序來的，先是從河宕遺址的發(fā)現(xiàn)開始，這部分，主要是照片跟文字說明，這個單元被命名為黑土與貝殼，名字很容易理解，根據(jù)調查發(fā)現(xiàn)，河宕貝丘遺址上方在近300—400年間都是農耕地，60年代一場大雨黑土變成貝殼，遺址才被發(fā)現(xiàn)。這部分，主要還是照片為主，同樣展示相關的遺址發(fā)掘現(xiàn)場?！?p>　　“第二單元，主要是河宕人與貝殼類生物，主要突出河宕人跟貝丘遺址的特色。咱們河宕遺址，與其他史前遺址不一樣的，就是貝丘。四五千年前河宕人主食貝殼類生物，遺址揭示在新石器時期佛山原居民以貝殼類生物為主食的漁類經濟生活方式。這部分，主要是手繪為主，我跟省博子均老師手繪，主要是給觀眾呈現(xiàn)一種河宕人采集捕魚的場景?！?p>　　“在遺址現(xiàn)場，還有一個貝殼拼成的動物圖案，模樣有點類似于魚骨輪廓，嗯，這個是復制品，實際上，因為條件有限，除了出土物之外，大量的人類模型都是復制品。其中就有考古所的韓康信、潘其鳳兩位研究員協(xié)助省博莫鵬老師修復了河宕人頭蓋骨模型，今天也被我們放置在展覽現(xiàn)場。”

　　“除此之外，在莫鵬老師的幫助下，我們也復原了其他早期人類的頭蓋骨。原始人類這部分，我們也主要是展示了南方古猿到智人進化史的整個過程，除了河宕人是人類化石之外，其他的都是復制品?！?p>　　這個時候，梁釗韜教授終于說話了，“你們的這些古人類化石復制品是從哪里來的？復制品模型的質量非常高，非常逼真?！?p>　　蘇亦說，“復制品是我跟著省博的修復師莫鵬老師翻模的，我在北大文史樓的陳列室內，曾經見過北京人復制品，也就是裴老捐贈給北大的，其中，有大量古人類化石復制品，國內的，國外的都有?！?p>　　“你這些全憑著記憶翻模出來的？”梁釗韜教授吃驚不已。

　　蘇亦說，“不是的，我有一個小習慣就是看到重要的東西都習慣用素描本畫下來，所以，翻模的時候都是按照素描的畫面來的，只是沒有想到那么巧合，這一次，河宕遺址成果展就用到了?！?p>　　梁釗韜恍然，然后感慨，“你這個習慣非常棒，很多重要的資料，都可以保存下來，唯一的缺點，就是其他人沒法復制?！?p>　　作為業(yè)內前輩，又是人類學家，他太清楚手繪人類化石的難度。

　　只有專業(yè)的美術人才方可完成。

　　南方古猿的化石，蘇亦沒見過，所以只能夠憑借前世的印象去手繪，然后再用文字來說明。

　　除了南方古猿，還有柳城巨猿。

　　這部分屬于大部分人的知識盲點，都很疑惑，為什么會在河宕遺址出現(xiàn)這些。

　　尤其是柳城古猿這些。

　　見到王老有些疑惑，梁釗韜開始解釋，“56年8月，廣西柳城的農民覃秀懷在愣寨山一座溶洞中偶然發(fā)現(xiàn)了一塊與形狀與人類下頜骨非常相似，但是個體卻大得多的動物骨骼化石。恰巧，當時，裴文中教授就是在廣西考察，立即就引起他的高度重視。裴教授，立即率領中科院古脊椎動物研究室華南調查隊前往調查?！?p>　　“作為第一個北京猿人完整頭蓋骨化石的發(fā)現(xiàn)者，裴老對古猿古人類的化石有這天然敏銳的嗅覺，一把整塊下頜骨掂在手中，就感覺到其中沉甸甸的重量。于是，讓覃秀懷帶路，考察隊再次進入那座溶洞。當時，賈蘭坡教授也在其中，有了兩位教授帶隊，很快，就有了大發(fā)現(xiàn)，在眾多的古動物化石當中，考察隊又找到了另外兩枚相同的下頜骨化石?！?p>　　“根據(jù)推測，這三枚與人相似的下頜骨化石來自于六十萬年前的一種古猿，這是一種介于人和猿之間的一種高級靈長類動物，其身高超過兩米，科學界稱之為‘巨猿’，對于研究我國的古人類起源擁有著極其重要的作用?！?p>　　說到這里，梁釗韜教授總結，“蘇亦同學能夠把柳城巨猿放在這里，想必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這種橫向類比，在論文中多有引用，但在展覽中卻很少。南方古猿，柳城巨猿，再加上，南猿阿法種，非洲種，國內外的古猿與古人類化石的發(fā)現(xiàn)成果類比，更能直觀的反應出來人類起源的問題，就是這種工作需要查閱大料的資料，普通人很難完成，甚至，如果不具有人類學學科背景，很難完成這樣的策展?！?p>　　言下之意，就是這活不是普通策展人能干的。

　　甚至有種人類學家的驕傲。

　　說到這里，生怕王老他們這些非人類學出身的參觀者不了解情況。

　　梁釗韜解釋道，“一般來說，學界把南方古猿稱為人類的祖先，然而，在南方古猿之前，是有森林古猿以及臘瑪古猿兩種古猿，而，臘瑪古猿也被稱為森林古猿一個分支，所以，蘇亦才在素描作品中，把臘瑪古猿與人類口腔的比較圖畫出來，其中，還加入猿（黑猩猩）三者的口腔比較圖，這種比較非常直觀，在一般的陳列展覽不可能看見的類比，應該屬于首創(chuàng)了?！?p>　　這種類比，在后世的展覽中，司空見慣，然而，在七十年代末，卻填補國內空白。

　　具有非常超前的意識。

　　難怪屬于一見到，就動容不已。

　　一聽到梁釗韜教授提到國內首創(chuàng)。

　　眾人望向的蘇亦目光一變再變。

　　尤其是古運權滿臉復雜，他跟梁釗韜教授私交匪淺，知道梁教授不輕易夸人，如此這般夸贊蘇亦，可見對其是何等的欣賞。

　　然而，梁釗韜教授對蘇亦的夸贊并沒有停止。

　　“圖文說明中，蘇亦同學還提到了愛蒙德·達特跟羅伯特·布羅姆兩個外國人，大家可能會覺得有些突兀。不過我簡單介紹一下，大家就明白了?！?p>　　“愛蒙德·達特是湯恩頭骨化石的發(fā)現(xiàn)者，而湯恩化石，是1924年發(fā)現(xiàn)的最早的南方古猿化石，愛蒙德·達特是澳大利亞人，他在南非約翰內斯堡的一所大學任解剖學教授。因為對化石感興趣，時常去尋找化石，最后在一個采石場中找到了一個小孩的不完整的頭骨。因為這個頭骨發(fā)現(xiàn)于湯恩附近的采石場，因此命名為湯恩男孩。這個知識點，很少有人知道，非古人類學的學生，基本上不可能知道，能夠出現(xiàn)一個遺址成果展中，我都覺得不可思議。”

　　“我們知道，人類起源于非洲東部，這是20世紀以來有關人類起源問題研究上的一家之言。這一觀點的主要依據(jù)，是20世紀古人類學家在非洲南部，特別是非洲東部的一系列考古發(fā)現(xiàn)。其中，除了達特在南非金伯利以北120公里處的塔翁煤礦，找到一個5歲的靈長類的頭蓋骨，并將這一介乎于目前類人猿和人類之間的高級猿猴，正式定名為“南方古猿”，也就是湯恩男孩。”

　　“還有1936年，古生物學家羅伯特·布羅姆在上述差不多同一地方，發(fā)現(xiàn)了一個類似的成年頭蓋骨，兩年以后又在克羅姆德萊發(fā)現(xiàn)了類似的遺骨殘片，被稱為“強壯型南方古猿”，這兩個是非常有代表性的人物。”

　　“那么這位露西呢？這位又是怎么回事？”

　　這個時候，人群之中，有人突然發(fā)問。

　　這個時候，站在他的旁邊的商志譚教授幫忙解釋，“1974年，約翰遜在埃塞俄比亞的哈達地區(qū)發(fā)現(xiàn)距今350萬年的南猿阿法種‘露西，’被認為是現(xiàn)代人類的祖先。之所以被稱為露西，主要是他們進行挖掘工作時正在收聽一首搖滾歌曲，這首歌的主角名叫露西，大家便決定將新發(fā)現(xiàn)的古猿化石命名為露西。這位露西后來名揚天下，所有古生物學家都熟悉這個名字的含義——露西被稱為‘人類的祖母’?！?p>　　聽到這個解釋，眾人目瞪口呆。

　　剛才提問的省文物管委會的領導，忍不住說，“外國人的命名都這么兒戲嗎？”

　　商志譚教授笑，“確實如此，有時候，老外挺不靠譜的，相比較之下，咱們國內的科學家命名就謹慎很多。比如，咱們的祿豐古猿，就是以地方來命名的嘛?！?p>　　南猿阿法種，也稱為阿法南猿，之所以被稱為阿法種，那是因為露西的發(fā)現(xiàn)就是在埃塞爾比亞的阿爾法地區(qū)，人家也都是以地方來命名。

　　只不過傳到國內，被簡稱罷了。

　　至于露西。

　　說實話，蘇亦也不知道人家是咋命名的。

　　所以，商志譚教授的說法，他姑且信之。

　　至于他調侃人家老外的命名，就是玩笑。

　　因為，阿法南猿也是根據(jù)地名來的。

　　這是國際通用。

　　商志譚不可能不知道。

　　蘇亦在整個人類起源單元，不僅畫了湯恩男孩與露西少女。

　　還弄了不少的復制品。

　　祿豐臘瑪古猿下頜骨化石（復制品），湯恩頭骨化石（復制品），南方古猿非洲種頭骨化石（復制品），南猿粗壯種頭骨化石（也是復制品）。

　　這些他都是按照記憶來的。

　　因為手藝問題，只能糊弄外行。

　　跟裴文中裴老贈送給北大的化石復制品沒啥可比性。

　　他之所以會把祿豐古猿列在其中，完全就是下意識的行為。

　　這個年代，祿豐古猿也被稱為臘瑪古猿的一種。

　　或者被稱為臘瑪古猿祿豐種。

　　到了八十年代以后，臘瑪古猿一詞被廢棄，云南出土的古猿后來都被修訂為祿豐古猿。

　　說到其他地方，蘇亦可能會陌生，但說到云南，他還真不陌生。

　　前世，他在云大讀研，碩博連讀，滿打滿算，待了六年的時間，要不是突然暈厥重回這個年代，估計他未來還繼續(xù)要在云大待到博士畢業(yè)。

　　對云南出土的古猿古人類化石，再清楚不過。

　　所以在古猿選擇上，他基本上是以云南古猿體系為準。

　　蘇亦在做人類起源單元的時候，更多的是向學生科普。

　　畢竟之前來的都是小學生，中學生，今天才有大學生過來。

　　在學術嚴謹性上是有所欠缺的。

　　但，對于向大眾科普，足夠了。

　　元謀人。

　　藍田人。

　　北京人。

　　馬壩人

　　山頂洞人。

　　……

　　最后，把河宕人放在最后做結尾。

　　就連山頂洞人，都距離現(xiàn)今兩三萬年，到了河宕人，已經是新石器時代了。

　　這區(qū)間，有太多古人類了。

　　比如馬壩人后面的丁村人、河套人。

　　就連大家最為熟悉的河姆渡人都比河宕人來得早。

　　人類的進化史，南方古猿—能人—直立人—智人（現(xiàn)代人）。

　　除了河宕人其他的古人類化石都是復制品。

　　河宕人先不說。

　　河宕遺址發(fā)掘成果展，連化石原件都沒有，還需要弄一個復制品，就真的糊弄人了。

　　至于馬壩人。

　　這卻是梁釗韜教授在58年親自參與鑒定出來的。

　　所以等蘇亦介紹到馬壩人的時候，他突然望向梁釗韜教授。

　　眾人也都望向梁釗韜教授。

　　梁釗韜教授笑，“行吧，這個我來介紹吧，58年，大躍進，馬壩區(qū)的農民為了奪取農業(yè)豐收，各處調查研究，廣辟肥源。因見當?shù)鬲{子山一個石灰?guī)r洞附近的禾稻長勢特好，推測那里的土壤可能含有天然肥料。后來深入洞內挖掘里面的積土，經過化驗，含磷的比例高達33%左右。所以，后來當?shù)卣痛蛩汩_辦磷肥加工廠，大量挖取洞中的堆積物。6月底，在這層厚達一米左右的黃褐色粘土中，挖掘出十九種古脊椎動物化石，內有一個破碎了的人類頭骨化石?！?p>　　短短一兩句話，梁釗韜教授就把馬壩人發(fā)現(xiàn)的背景交代清楚了。

　　從某種方面來說，就跟河宕遺址被發(fā)現(xiàn)的情況差不多。

　　要不是當?shù)剞r民因為學大寨挖水溝，也不會發(fā)掘河宕遺址。

　　然而，故事到了這里并沒有結束。

　　“時值省領導陶鑄在那里視察工作，當即指示馬壩區(qū)派專人保護。一直到8月份的時候，省博的楊岳章受命到獅子巖洞穴調查登記，并將部分動物化石和人類頭骨化石帶返廣州。直到這批化石被帶回廣州，我才參與調查工作?！?p>　　“當時，省里面派楊岳章、廣州文物管委會的麥英豪、黎金，以及我跟我們中大地理系李見賢等五人，到發(fā)現(xiàn)馬壩人的地點細作調查。這次，調查工作，后由楊岳章整理寫成簡報，連同人類頭骨化石送BJ中科院古脊椎動物研究所鑒定，這部分簡報以及鑒定報告，后來都陸續(xù)公布了?！?p>　　“古脊椎所方面很重視這次發(fā)現(xiàn)，九月份的時候，由省文物管委會副主任商承祚教授主持下，當時，裴老，還有吳汝康、周明鎮(zhèn)兩位教授從BJ專程抵韶，會同我跟李見賢教授二人再作復查。才基本上把馬壩人發(fā)現(xiàn)成果確定下來，參加這項工作的，還有楊岳章、麥英豪、廣東省博物館梁明桑、曾廣憶及省文化局文物訓練班學員60余人。這是一個龐大的考古發(fā)掘工程?！?p>　　這里涉及到不少的人物，幾乎把廣東文物考古系統(tǒng)的重要人物都一網打盡了。

　　就連廣博的館長麥英豪，商承祚教授也都參與其中。

　　尤其是提到商承祚商老的時候，大家都下意識望向商志譚，后者，聳了聳肩，一臉無奈，“五八年，我還是一個毛頭小伙，沒資格參與的?！?p>　　眾人笑。

　　梁教授才說，“簡單的來說，馬壩人，距今12.95萬年至13.5萬年，是介于中國猿人和現(xiàn)代人之間的一種古人類型，屬早期智人，是直立人轉變?yōu)樵缙谥侨说闹匾?。當時的發(fā)現(xiàn)在學界引起不小的轟動?！?p>　　最后他望向蘇亦。

　　“說實話，我真沒有想到能在河宕遺址的現(xiàn)場看到馬壩人的復制品，如果不是時間倉促，馬壩人的化石是可以從省博抽調過來的，這樣，這次成果展的學術價值應該會提升到另外一個高度?！?p>　　梁釗韜教授說到這里，滿是遺憾。

　　蘇亦說，“我剛開始只是一個嘗試，所以，用石膏來翻模的化石模型，都比較粗糙，所以，更多是停留在教育層面，而非學術?！?p>　　梁釗韜教授點頭，“你能做到這個程度，已經非常難度了。能夠從河宕人引申到整個人類起源，這已經不是普通的策展人可以做到的事情了，不管是在教育還是在學術方面，或者是欣賞美觀方面，整個成果展，僅從個人層面來說，你已經做到了極致了。”

　　這個時候，王老也說了，“你是如何從河宕人引申到這些的？”

　　蘇亦實話實說，“主要是我國南方廣大地區(qū)新石器居民遺骨的采集與研究還很少，河宕遺址人骨的保存情況雖然比較殘破，經粘補可以測量的頭骨也只有八具，但它們出土的地點是迄今在我國境內發(fā)現(xiàn)的同類材料中緯度最低的一批材料。這些材料對研究我國南方新石器時代居民的體質特點有重要意義。然而，新的問題又出來了，河宕人的頭骨太少了，如果沒有做一個橫向類比，觀眾會不知所云的。”

　　學術意義就是這樣。

　　以前沒有的，現(xiàn)在有了。

　　就有研究價值。

　　就算沒有價值，也要創(chuàng)造價值。

　　誰知道什么時候，這些問題就變成學術熱點了呢。

　　“南方古猿、能人、直立人這些都是用圖文來表示。先不說這里面涉及到的古人類學知識點了。這么多的圖片，都是你手繪的吧？小伙子的繪畫功底很強，有專門的訓練？”

　　這個時候，楊式挺解釋，“小蘇的父親是關山月關老的入門弟子，現(xiàn)在在廣州美院國畫系教書，小蘇也算是關老的嫡傳了?！?p>　　眾人恍然。

　　王老說，“難怪整個展覽擁有大量的繪畫，我粗略看了一下大型的畫作就有十多幅，小型的素描作品不少于百幅，這個工作量不小吧?！?p>　　蘇亦解釋，“大型的畫作是臨時畫的水彩畫，不寫實，只是輔助作用，所以畫的比較趕，很粗糙，沒啥藝術性。素描作品這是平時的畫作，因為條件有限，不合適使用相機的地方都用素描畫來展示。”

　　王老肯定，“作為教育類展覽，足夠了，至于科研嘛，就待進一步發(fā)掘了，我來之前，可是聽說，整個河宕遺址的成果展弄得有聲有色，社會各方面的評價都非常高，這點，你這個小娃娃功不可沒?！?p>　　說著，又望向楊式挺，“你這個發(fā)掘隊的隊長，也有功勞，不是每一個人才都可以人盡其用，如果你不放權，這個小娃娃，再有才也枉然。這個方面，你這個隊長就非常的合格，從這點來看，你們省博在培養(yǎng)年輕人才方面就走在全國文物部門的前列了?！?p>　　最后這話是對黃副館長說的。

　　因為蘇亦的原因，大家都看得出來王老的興致很高，對廣東文物系統(tǒng)，或者說對省博方面都有很高的贊譽，這一切都是從眼前的小娃娃憑借著自己的一己之力賺來的。

　　其中的難易程度，可想而知。

　　這個時候，梁釗韜望向蘇亦，忍不住說，“從臘瑪古猿到南方古猿，從國內到國外古猿化石，從能人到直立人再到智人，看得出來，你確實用心了。不過越是這樣，我就越發(fā)覺得遺憾，你要是選擇人類學，應該會把咱們嶺南人類學科提升到一個巨大的臺階，我們這些老一輩人都沒法完成的夙愿，你要能肩負起來，該多好?！?p>　　說到這里，梁釗韜教授有種說不出來的遺憾。

　　他一生所學，涉及甚廣。

　　其中就包含民族學、考古學、語言學和體質人類學等學科，而，其中，因為時代的關系，民族學考古學學術成就最高。

　　不管從哪一個方面來說，蘇亦都是最為合適的學術衣缽傳承人。

　　只是遺憾，這樣優(yōu)秀的學生，不是他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