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他會是誰

　　趁著紅兒還沒有注意到，顏玉悄悄地溜了回去，宋明月還坐在那兒黯然神傷。

　　“時間不早了，咱們回去吧?！鳖佊裾驹谒蚊髟旅媲罢f。

　　宋明月點點頭站了起來。

　　兩個人沿著長廊走得很慢，宋明月的悲傷就像開了閘的洪水。走到一間上了鎖的門前時，宋明月嘆了口氣對顏玉說：“這就是我爹的書房，那天以后就鎖了起來，再也沒有人進去過。”

　　顏玉看著緊閉的屋門，在四周的寂靜中突然感到一陣凄涼。

　　顏玉和宋明月各自回了房間，顏玉回想著今晚她從宋明月那里聽到的一切內容，卻不敢有任何結論，如果真的像曹安說的那樣宋老爺是自殺的，那么她現(xiàn)在所探知到的每一個點都有漏洞，每一處也都可以解釋。

　　顏玉為沒有得到有效信息而苦惱著，另一邊三夫人也在苦惱著。

　　紅兒已經(jīng)將來人打發(fā)走了，慌慌張張回到了三夫人身邊，她看起來有些委屈也有些懊惱：“夫人，給了他錢，他已經(jīng)走了。”

　　三夫人江木蘭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么憔悴過，面對這樣一個人她真的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有沒有跟他說，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要再來了?！比蛉藛柕糜行o力，或許她自己也知道對于那樣一個人，他來不來完全取決于他是不是還有錢花，只要他沒有錢了，誰也阻止不了他的出現(xiàn)。

　　“已經(jīng)按照夫人的吩咐都跟他說了?！奔t兒確實是按照三夫人教的，一字一句都跟那個人說清楚了，但是那個人只是呲牙笑笑。紅兒有點害怕他，他的眼神里全是貪婪和兇狠，紅兒見到他就急于離開，不愿意有過多停留。

　　不要說是紅兒，就是三夫人自己見了那個人也會直打哆嗦。她現(xiàn)在還記得就在宋老爺出殯的第二天，他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如果不是自己發(fā)現(xiàn)及時，恐怕他已經(jīng)闖進府來了。

　　三夫人悄悄拐進了巷子，果然那個人跟了進來。

　　“你怎么來了？”三夫人看著來人的臉，有些驚恐，這個人的出現(xiàn)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個惡夢。

　　“來找我的老婆問一問，為什么要殺我？”那個人嘴角銜著一截干枯的花枝，吊兒郎當，流里流氣。

　　“你是人是鬼？”江木蘭驚恐無比，是的，那個人就是他的第一任丈夫，叫董優(yōu)。

　　董優(yōu)呸地一聲把嘴里叼著的花枝吐了出去，臉逼近江木蘭瞪著眼睛說：“當然是人，你以為你那點本事能殺得了我！”

　　“你想干什么？”江木蘭有點崩潰。

　　“很簡單，給點銀子花花。不然我就把你在江州的事全部抖出來。”董優(yōu)有恃無恐。

　　江木蘭突然跪在了董優(yōu)面前，掏出了隨身帶著的所有錢，還把手鐲，耳環(huán)和頭上的頭飾全部摘下來遞給了董優(yōu)說：“這些我全給你，你回江州去吧，這些夠你在江州過日子了，求求你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p>　　董優(yōu)接到銀子就塞進了自己的袖子里，對江木蘭說：“我都打聽過了，你現(xiàn)在可是宋府的三夫人?！闭f完董優(yōu)就大搖大擺地走了，留下江木蘭一個人咬牙站著。

　　從此以后，董優(yōu)就經(jīng)常到宋府來騷擾江木蘭，他有自己的方式，從來不會闖進去也不會登門拜訪，每次他來都會唱著一首歌：人在相思里，何處是前期。董優(yōu)會扯著嗓子嚎，他相信江木蘭聽到一定會來見他，因為這首歌是江木蘭在江州經(jīng)常唱的歌。他不會傻到登門去給江木蘭找麻煩，因為他要源源不斷地從她的手里拿到錢。

　　后來江木蘭發(fā)現(xiàn)董優(yōu)還在賭博，每次拿了銀子就去賭場，而且是逢賭必輸，他就像是一個無底洞一樣，是無法填滿的。董優(yōu)出現(xiàn)的時間間隔也越來越短，他每次唱同一句歌詞會引起別人的注意，江木蘭就和董優(yōu)約定了見面的時間和地點，為了以防萬一，后來都是由紅兒代替自己去見董優(yōu)，對董優(yōu)來說誰來都無所謂，他要的只是錢而已。在他心里他的妻子江木蘭早就死了，現(xiàn)在的宋三夫人只是他的錢袋子罷了。

　　“夫人，你沒事吧？”紅兒輕輕叫著有些恍惚的江木蘭。

　　“沒事。”江木蘭除了嘆息也只能是嘆息。

　　“夫人，我們得想想辦法，這樣下去可不行，他要的錢也越來越多，長期這樣下去，我們也難以支持了。”紅兒憂心忡忡，想到董優(yōu)的樣子她就覺得惡心，但是夫人的安排她又不能違背。

　　“還能有什么辦法，過一天算一天吧?！币驗橛忻孛苷莆赵诙瓋?yōu)手里，所以江木蘭對他總是心存忌憚，她不是沒有想過除掉他，但一時還沒有合適的機會，只希望他不被別人發(fā)現(xiàn)就好。

　　紅兒已經(jīng)把床鋪收拾好了，“夫人，快些歇息吧，今天你也累壞了?！奔t兒扶起坐在圓凳上的江木蘭，每次董優(yōu)來，紅兒都覺得江木蘭蒼老了許多。

　　江木蘭在紅兒的攙扶下向床鋪走去。

　　“沒有人發(fā)現(xiàn)你吧？”江木蘭問紅兒。

　　“沒有，我看到了小姐和顏姑娘在長廊坐著，我是繞開走的，她們沒有看見我?！奔t兒說。

　　“那就好，如果讓人發(fā)現(xiàn)了就麻煩了。”董優(yōu)的存在對江木蘭來說就像是一根刺一樣，碰一下就疼。

　　“夫人放心，我會很小心的?！奔t兒保證說。

　　江木蘭點點頭。

　　“你有沒有覺得那個顏姑娘有些奇怪？”江木蘭問紅兒，在這宋府里，如果說只有一個人她可以完全信任，那就是紅兒了。

　　“夫人是擔心什么？”紅兒沒有明白江木蘭是指的哪方面，在她看來那個叫顏玉的姑娘性格還是很討人喜歡的，沒有架子，很隨和。少爺和小姐好像都很喜歡她。

　　“擔心倒說不上，只是覺得她有點太熱情了，讓人覺得她好像有什么企圖似的。”江木蘭在紅兒的服侍下躺在了床上。

　　江木蘭此刻想的正是宋元琮想不明白的，他不明白為什么顏玉一定要讓他喝醉留在宋府。現(xiàn)在的他是有些抗拒回到宋府的，而且今天顏玉的表現(xiàn)有些太過分了，完全沒有顧及他的感受，本來他是不準備配合顏玉的。只是后來妹妹宋明月的出現(xiàn)，讓他不知該如何應對她提出的問題，只能以裝醉來掩飾。

　　夜深人靜，躺在床上的宋元琮毫無睡意，于是他披衣下床，來到院子里，他有多久沒有好好看看這個院子了，這是他長大的地方，他對這個家有無限的深情，但是隨著父母的相繼離開，這些也一起跟著遠離了。

　　他信步在院中走著，今夜的月色真美，這樣的夜寧靜祥和，不知道那個人現(xiàn)在是否已經(jīng)安眠，還是如他一樣無法成眠。

　　不知怎么就走到了長廊，遠遠就看到一個人在長廊坐著，正是顏玉。她聚精會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完全沒有留意到走過來的宋元琮。

　　“你怎么還不睡？”宋元琮問。

　　“?。　鳖佊癖煌蝗怀霈F(xiàn)在身后的人和聲音嚇了一跳，這么晚了從頭頂突然冒出個聲音來，是能嚇死人。

　　“你干什么，要嚇死人的。”顏玉差點把宋元琮推倒在地。

　　宋元琮訕訕地笑著說：“你一個人在這兒干嘛？這大半夜的，膽子也真夠大的?！?p>　　“你呢？在這兒干嘛？”顏玉反問宋元琮。

　　宋元琮在顏玉原來坐著的位置坐下來，兩手按在長凳上，看看夜空說：“睡不著，可能是很久沒有睡那張床了，有些不習慣，一點睡意都沒有?！?p>　　“你不是醉了嗎？清醒的也太快了，會讓人懷疑的?！鳖佊裾f。

　　“放心吧，我們宋府的醒酒湯有奇效，張大已經(jīng)給我喝過了。”宋元琮是越來越了解顏玉了，她想的周全得很，不愿讓人看出破綻來?，F(xiàn)在有了奇效的醒酒湯，不管是真醉了還是假裝醉了，都可以放心地醒來了。

　　“為什么今晚一定要留下來？你還沒有回答我?！彼卧€在糾結這個他想不明白的問題。

　　顏玉轉頭看著宋元琮，在這樣的月色下，宋元琮除了依然的英俊，也多了一份清冷，這個人是她在這個時空認識的最重要的人，她關心他的喜怒哀樂，她希望他的人生如愿以償，她每天都在思考，她可以為他做些什么？

　　此刻她卻不能說。

　　“我們講個故事好不好？”顏玉問。

　　“好，你講，我聽?！敝v故事可不是宋元琮的強項，他有這個自知之明。

　　顏玉想了一下開口講道：“傳說織女在人間游玩的時候和牛郎一見鐘情，但因違反天條，織女被帶回了天庭，王母娘娘劃了銀河擋住了牛郎追趕織女的路，從此以后牛郎和織女每年只能相見一次?！?p>　　“這個故事太凄涼了?！彼卧f。

　　“如果是你，你會為了一年中只見這一次而等待嗎？”顏玉問宋元琮。

　　宋元琮認真地看著顏玉說：“如果這個人是你，我愿意。”

　　夜空的每一顆星在這一刻都閃耀在顏玉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