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真實目的
這一刻，無論身處夢境的哪個位置，無論從哪個角度去看，這個夢境世界，都仿佛受巨力沖撞而出現(xiàn)了裂紋的玻璃一般，裂開成不規(guī)則的碎片。與此同時，仿佛有一個向內(nèi)的凹陷力量似的，令夢境的場景發(fā)生了扭曲。
這樣的扭曲，發(fā)生在藍(lán)天白云上，發(fā)生在樓房車輛上，發(fā)生在奧黛麗張貼的紅色裝飾上，也發(fā)生在夢境誕生的角色身上。只有有限的事物，沒有受到這樣的力量影響：
遠(yuǎn)在郊區(qū)的、吃著冰激凌的小孩子仰頭看著天，“哇”地一聲哭了出來。他手中的甜筒冰激凌，也因為夢境的變化裂開成了兩半；
某處房屋的屋頂上，右眼有一圈紋路、叼著不知從哪里偷來的春聯(lián)的烏鴉“嘖”了一聲。祂沒去管因為說話而掉落的春聯(lián)，抬起翅膀捂住了自己的雙眼；
周明瑞的臥室里，放置在書桌上的羽毛筆啪地立起。不過它什么都沒有寫。
克萊恩沒顧得上管祂們。夢境屏障的突然開裂，雖然可以被阿羅德斯體內(nèi)，源自混沌海的力量自行修復(fù)；但這樣的修復(fù)無疑需要時間。
在進行修復(fù)的這段時間內(nèi)，被隔絕在外的天尊意志，隨時可以借助這些裂縫入侵進來。
如果是當(dāng)初剛剛打開西大陸屏障的克萊恩，在經(jīng)歷了這樣的變化之后，可能在未來的幾秒之內(nèi)，就會徹底地成為福生玄黃天尊。
但是如今的克萊恩，早就不必和昔日相比。由于奧黛麗此前的治療，屏障外的他，已經(jīng)獲得了更加鮮明的自我意識——他都已經(jīng)開始產(chǎn)生情緒了。
這樣鮮明的自我意識，允許屏障外的靈之蟲們自行牽制周圍的天尊意志——這是比屏障內(nèi)的他，一點一點填補縫隙要容易得多的。
而除了這些原生的天尊意志之外，春祭帶來的天尊意志，其實更多地被用在了沖撞夢境屏障上；真正對克萊恩的自我意識發(fā)起攻擊的，只是很少的一部分。
說實話，這是我完全沒有想到的：天尊從祭祀中獲得力量，不攻擊在屏障外的沒有保護的我，反而攻擊阿羅德斯這道屏障？
雖然這確實對屏障產(chǎn)生了影響，但據(jù)阿羅德斯所說，它其實還有很多來自混沌海的力量，尚且沒有動用。
——當(dāng)然，如果這些力量被全數(shù)投入到屏障的建立之中，阿羅德斯就會因為失去非凡特性的依憑，徹底碎裂消散。這也是克萊恩不希望看到的。
可是天尊這樣做，就像手中有一把火，不去燒易燃的木材，反而用來烘烤一盆水。雖然水燒干了，也就沒有了滅火的可能；但是為什么不選擇讓火勢擴大到難以撲滅的程度呢？
狡詐如天尊，當(dāng)然不可能做出益處明顯不足的選擇。那么，祂的真實目的是什么？
克萊恩分析了這么多，其實只花費了短短的一瞬間；下一刻，他看著屏障縫隙之后，懸掛在灰蒙中的那一個個光球，突然意識到了天尊的另一個攻擊目標(biāo)。
奧黛麗！
沒有任何猶豫地，克萊恩直接閃現(xiàn)到了奧黛麗的面前。他迅速抬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透過屏障縫隙看到的那些，可都是神話生物形態(tài)的自己！
奧黛麗其實知道自己應(yīng)該閉上眼，應(yīng)該迅速壓制體內(nèi)產(chǎn)生的瘋狂；可她卻只能一動不動地目視前方——
閉上眼睛這個動作，對當(dāng)前的她而言，已經(jīng)成了一種十分困難、十分艱深、需要很努力地理解，才能學(xué)會的行為。
直到她的視線被完全遮蔽，直到她再次隱約聽到了“篤”的敲桌聲，奧黛麗才感覺，自己的思緒活了過來。
她下意識地抓住了那只向自己伸來的手臂。她覺得自己可能在顫抖。
“別害怕。閉眼?！?p> 其實不需要這句話。這個延遲了很久的命令，終于被奧黛麗的身體學(xué)會了。她迅速閉上了眼睛。
奧黛麗感覺那只手拿開了。她聽到熟悉的聲音，似乎格外地輕柔：“好點了嗎？”
好點了嗎……奧黛麗花費了一會兒功夫才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她又仔細(xì)想了一會兒，才找到了問題的答案。
她輕輕點頭。
這么遲緩的回應(yīng)，讓克萊恩深深皺眉。他抬起手，直接在奧黛麗的眉心敲了一下。
“現(xiàn)在呢？”
“唔……好多了?！边@次奧黛麗回答得很快。
“那你不要睜眼?！笨巳R恩退離她，拿起了阿羅德斯。
他對著阿羅德斯也敲了一下。
這加快了裂隙合攏的速度。終于，整個舊日城市變得和過去再也沒有差別了。
“你沒事吧？”克萊恩說出了幾天以來，對阿羅德斯主動說出的第一句話。
“阿羅德斯沒事，偉大的主人。阿羅德斯還經(jīng)得起很多次這樣的損耗。您需要卑微的仆人檢查一下，女主人有沒有被污染嗎？”
克萊恩答得飛快：“辛苦你了?！?p> 他將奧黛麗的手按在鏡面上，一邊對她說道：“可以睜眼了?！?p> 奧黛麗已經(jīng)可以作主動的思考了。她一睜開眼，就脫口問道：
“‘世界’先生，你沒事吧？”
克萊恩沒有第一時間回復(fù)她。直到阿羅德斯得出了奧黛麗沒怎么被污染的結(jié)論，他才稍微放松了一點，感受到了疲憊：
“我還好。還能撐一會兒?！?p> 屏障外的他受影響更多一點，不過也并非不可逆。
奧黛麗看了他一會兒。等到她帶著些許滯澀的思維，確認(rèn)了他的狀態(tài)不算太糟，新的疑問才在她心中浮現(xiàn)出來：“剛剛，是發(fā)生了什么？”
她的心中隱約有模糊的認(rèn)知，但還沒有變成實際的思緒。
“沒什么事。夢境屏障裂了，又被補好了。另外，在這個過程中，”他帶著無奈和心疼嘆了口氣，“你不小心直視了‘愚者’先生?！?p> 所以……我純粹是被誤傷……奧黛麗慢慢地認(rèn)知到了這個事實。
她看著面前仿佛沒有發(fā)生過變化的夢境城市，突然感受到了難言的沮喪。
……
就在克萊恩的夢境翻天覆地的時候，亙古不變的灰白霧氣上，雄偉恢弘的宮殿仍舊靜靜屹立。
一切都毫無變化。
當(dāng)然，毫無變化只是相對于感官而言。如果有一雙能夠看到錯誤的眼睛，就會發(fā)現(xiàn)，有一個錯誤密度很高的點，正在宮殿之中四處游弋。
至于想要看透這個錯誤究竟在掩蓋什么，那大約就需要完整的支柱位格了。
這個高密度錯誤點沒頭蒼蠅般地漂移著，就像第一次到達(dá)這里，因而找不到方向的游客。它繞著聚會的長桌轉(zhuǎn)了一圈，終于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它上漂到一座高背椅的椅背，跳到背面的巨龍象征符號上。
一塊小小的木屑突然從它身上分離，卡進了描繪巨龍符號的椅背上。在某種錯誤的力量下，那個木屑完美地融入了椅背，再也看不出半點痕跡。
好像它本就是這張椅子的組成之一。
那個運送材料的錯誤點落回地面，混著祈祝帶來的力量一起，趁機向著夢境沖了過去。
不會有人知道它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