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悄然離開
秦子追把虵骨吊在橫梁下,到了晚上,虵骨果然發(fā)出光亮。
屋外閃了一道青光,蓋過屋里的光亮了,跟著響了聲雷。三道雷閃后是雨聲。
到早上,谷地成了澤國。
秦子追坐在棚屋門口,看大峽谷汪洋成海的樣子。
渾黃的水上漂浮著樹木、枝葉、草莖。樹木、枝葉上攀爬著一些動物。
天上,有成群的鳥盤旋,不時俯沖下來,掠走樹木、枝條上的動物。
一只鳥降落在秦子追棚屋前的那溜空地里,翅膀、鳥頭、爪子在空中就消失了,落地的是一個人,隨慣性往前走幾步,停穩(wěn),看著秦子追,手里還提著一只兔子。
秦子追雙手抱膝也看著他。
那鳥人手里的兔子一掙,鳥人轉(zhuǎn)身跑幾步,展開翅膀穿林而過。
“這是妖族的鷙人。”
秦子追轉(zhuǎn)頭,機(jī)舟和爺爺不知什么時候到了棚屋邊,一人手里攥著根木棒。
秦子追放松肩肌,慶幸自己沒遇上發(fā)大水,要不很可能被這群鳥叼走。
鷙鳥沒有飛走,而是擦著樹梢盤旋,可以看到他濕了的黑色羽毛每扇動一下都抖出水滴。
機(jī)舟和爺爺揚(yáng)起棒子,然而鷙鳥扇動翅膀停在樹尖上,鷹一樣深邃的眼鏡盯著秦子追看。
秦子追也揚(yáng)了一下木棍。
鷙鳥騰空而起飛走了。
大水五天后才退盡。水退后,大峽谷一遍狼藉。
秦子追跟著一窩子虵人到峽谷里翻找,翻找,也不知道是找什么,總之是見著稀奇的東西都收集起來。
秦子追沒想林子里會有這么多虵人,有變成人的虵人拿腳亂踢,沒變成人的虵人拿手亂扯。小屁虵跟著來湊熱鬧。
秦子追也拿腳亂踢。
虵人們一個個折騰得像泥虵,小屁虵整得就像黃鱔。
折騰完了,回家里把收集到的東西倒出來,能鼓搗出一竄貝殼脖鏈或手鏈。
秦子追什么也沒鼓搗出,他就是個湊熱哄的。虵人們都去翻找,他不去弄弄,感覺會吃虧。
機(jī)舟、機(jī)舟爹娘、爺爺、幾個小屁虵都折騰出脖鏈、手鏈了,秦子追的衣褲整沒了。
他怕弄臟衣褲,把衣褲脫了提在手里,踢著、翻著,不知什么時候衣褲沒在手里了,峽谷里盡是踩爛的稀泥、爛草莖。
秦子追腰上多了根腰鏈:一塊獸皮,說了他就是一湊熱哄的。
晚上下了尾雨。
下了尾雨,峽谷里的稀泥就不會干,稀泥不干結(jié),虵人們就會去鼓搗。
秦子追去鼓搗,是想把衣褲找回來,然而衣褲穿在一個虵人身上,也是個老頭。
秦子追趟著泥水過去,說:
“爺爺,你這衣褲是我的?!?p> 老人竟不睬他。
“爺爺,你這身衣服是我的?!鼻刈幼酚终f。
老人說的卻是“誰是你爺爺?”
秦子追噎得眼珠子快掉出來了。
“你是我爺爺。”他說。
“我可沒你這個孫子?!?p> 秦子追看了一下趕海一樣的虵人,抓了一下眉頭,想:碰上這么個虵人,比秀才遇上兵還說不清。只得離開,才走了幾步,從前邊天上的云層里好像掉下一個東西,那個東西是飄著過來的,
到了不遠(yuǎn)處秦子追才看清是一只鷙鳥,翅膀只半展開,“蹭”地一下越過虵人的頭頂,秦子追轉(zhuǎn)身,那個穿著他衣服的老頭已被鷙鳥抓住正往空中掠升。
虵人們呼喊著家里人的名字,散進(jìn)林子里。
爺爺找到秦子追,秦子追還在看那個鷙鳥,鷙鳥抓著那個老頭借著逆風(fēng)在空中轉(zhuǎn)了個身穿入云層中。
那個老頭被鷙鳥帶到一個與世隔絕的島上。是不是島,老人不知道,只知道過了一片很寬的水域。
老人被扔進(jìn)一個洞窟里,洞窟里站坐著不少鷙人,男的、女的都有,都看著他。
鷙人才看到老人的腿光溜溜的沒一根汗毛。
“這衣服怎么到你身上了?”鷙人問。
“撿到的?!?p> “撿到誰的?”
老人才想起剛才有個年輕人問他要過這身衣服。
“那人哪來的?”
老人搖頭。
一個鷙人揮手,站在老人身后的鷙人張開翅膀?qū)⒗先藫涞梗B喙啄得老人頭骨咚咚響。老人的虵身卷上來,想纏住鷙鳥,被一只爪子抓、壓住。幾只鷙鳥撲過去。
秦子追覺得鷙鳥是來抓自己的。
鷙鳥從云層里穿下來的時候他剛巧看到了,沒有盤旋,直接朝那個老人穿飛,好像他在云層里就看到那個老人了。
在那么多虵人里找到一個人不容易,只能這樣解釋:那個老人穿著不同款式、著色的衣服,而那身衣服原來是自己的。
秦子追搞不明白,鷙鳥為什么要抓自己。自己才到這里,沒和誰結(jié)仇結(jié)怨。
夜里,又下了一些尾雨。
白天,虵人們沒下峽谷。
那么多虵人進(jìn)了林子好像就沒了,只打獵時偶爾會碰到。林子很大,蠻蠻蒼蒼的,云霧繚繞。
為了防鷙鳥闖進(jìn)來,秦子追在空溜地方架起樹枝。
......
鷙鳥把老人丟在林子邊的泥水漿里,老人爬出泥水漿變成泥人了。
跟著有虵人來找秦子追,來得還不少,把秦子追圍在棚屋里。一個虵人手里拿著秦子追的衣服,問:
“你是哪一族的?”
爺爺和機(jī)舟擠進(jìn)來了,秦子追不作答就是在等他們。
虵人又向爺爺和機(jī)舟解釋:
“鷙人是來抓他的,錯把我爹抓去了,把我爹整的那個慘呀。我就想問問,鷙人為什么要抓他?”
“鷙人為什么抓他?鷙人不是抓了你爹么?”爺爺問。
“抓錯了,我爹穿著他的衣服?!?p> “鷙人又不是什么好鳥?!睓C(jī)舟說。
“我們和鷙人很久沒發(fā)生過糾葛,他一來就亂了。不在自己族群里,跑虵人這里,為什么?”
“為什么?”
“你問我我怎么知道?要問他?!?p> “我也不知道鷙人為什么要抓我?秦子追說。
“你也不知道?我爹不白被整了?”
“你爹說過什么?”
“他能說什么?就說不該撿了這玩意?!?p> “你爹那嘴兒,是說不出什么?!?p> “我這嘴能說啊?”
“你這嘴能說,怎么沒把你抓去?”
“這不是幫他說話的事兒,他不說清楚,今天鷙鳥抓走一個,啄得鼻青臉腫,明天抓走一個,啄得眼泡耳篩,我們還要不要安生了?”
“這話是個能說話的嘴說的。阿追,這事能說清楚么?”
“.....說不清楚?!?p> “說不清楚的事,你們別圍著,問了也說不清楚?!?p> 那個虵人把衣服扔在秦子追的床上,變成虵身,一窩蜂游走了。
晚上秦子追收拾好“家當(dāng)”,悄然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