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園的最后一茬橘子被拉走后,便宣告今年的橘子已經(jīng)下了園。時候進入初冬,南方的天氣還清爽愜意,星期天的早上,陸峰早早的來到園子里,從附近村里雇來的老伯今天要回去,他一早過來和這位年近六十歲的李老伯結清了賬目,本來他想等李老伯走后,自己收拾一下房間和園子,沒想到,老伯早早的就收拾利索了,屋前的一排花,也給澆了水,那些開放著的花兒,在晨光中迎風搖曳。
送走了李老伯,陸峰回到屋子里,打量了一番,自己泡上一壺茶,便坐在藤椅上,昨晚沒太睡好,今天起床后還有點犯困。昨晚陸梅打給他手機,告訴他一切都安排妥當了,工作還不錯,比她想象中要好很多,還開玩笑的說,如果他不發(fā)火摔那個杯子,也許現(xiàn)在自己還在家里恍惚著呢。他只是聽,偶爾會插上幾句囑咐她的話,“我知道,我知道!”陸梅高興的說。兩個人不知不覺聊了近一個小時,最后陸梅和他道晚安的時候,他還沒按下手機,沉默了片刻,陸梅忍不住的問“哥,你是不是想知道她現(xiàn)在怎么樣?”
“她,還好嗎?”這個問題不知折磨了他多久,他現(xiàn)在最想聽到的莫過于她的一切。
“她人很好,對我也好,我們都喜歡她。我剛去報到的時候,她正在度假,回來的時候,給我們每人都買了禮物,也送了我一份。她回來上班的第一天,還給我舉行了一個小小的歡迎儀式,她自己掏錢給我們大家買了肯德基,最近......只是最近,她身邊出現(xiàn)了一位特有錢特帥的哥哥,據(jù)說是她的同學,也是我們這座大廈的房東......對了,下周她要出差,她最近總是出差,這次我也出差,不過不是跟著她去,跟著我們的主管去下邊的工廠?!?p> ......
短暫的沉默后,“那你好好跟著他們學,人要勤快點。”陸峰聽到那頭傳來的“知道了!”便扣了手機。
他還記起幾個月前,楊曦琳那張傲氣的臉“我想什么時候來就什么時候來,你不歡迎???”那天的她,那么自信,深信他們之間那份不可言說的愛戀,沒人能阻擋。
是自己負了她。
今天來這里,是自己在逃避什么嗎?逃避李薇那幽怨的眼神,逃避自己的良心,他知道自己這樣做,會傷害到兩個女人。李薇,這個法律上的妻子,從結婚到現(xiàn)在,他們還沒行夫妻之事。那天晚上,他對湊到自己懷里的李薇說“給我點時間......”他沒再說下去,他想她應該懂得。
姑姑這時打來電話,“你在哪兒呢?星期天也不休息。”
“在橘園呢。怎么了?”他拿起手機,懶洋洋的。
“我在你家。剛才看見李薇臉色不好,怎么?你們吵架了?”姑姑不放心的問。
“沒有。她在家?”他問。結婚后,陸峰并沒有按照父親說的那樣,讓李薇辭職在家專心打理家里的一切,而是從勞務市場找了一位五十多歲的保姆來照顧父親的起居飲食,起初,李薇不同意,因為自己一個月的工資還不夠支付保姆費,堅持要自己來,陸峰不同意,他認為她還年輕,沒必要被家里的瑣事拴住,錢的事也不用她操心,當時李薇還感動了好久,因為在結婚之前,她曾許諾,和陸峰結婚后,便辭掉工作,專心在家侍候公公打理家務,做個全職好太太。
“剛才在家,我來了后,說要回趟娘家,要我照看一下,中午就能回來。你們真的沒事?”姑姑還是不放心。
“我們能有什么事?這樣吧!我在姥姥家吃完午飯,下午姥姥這邊沒事的話,我早點回去?!?p> 中午的時候,姑姑又打來了電話。
“喂!今天是李薇的生日,你知道不?”姑姑的語氣里有點興師問罪。
他只記得他們一起去辦結婚登記證的時候,她身份證上出生日期是十二月二十三,至于是陰歷還是陽歷,他也搞不清楚。
“早點回來,今天我看李薇買了不少菜,晚上我也不走了,叫你姑父一起過來,好好給人家過個生日。對了,回來的時候,記得買個生日蛋糕。”
“知道了。”陸峰淡淡的說,便掛了電話。
中午,在姥姥家吃過午飯,陸峰剛想躺下睡一會兒,不想小姨風風火火的從外面進來,她提了兩大購物袋的東西。
“媽,這是你一周吃的用的,我全買回來了,下個禮拜我有個采訪任務,估計回不來。”放下東西,她看到一旁懨懨的陸峰,“吆,大外甥也在呢!這結婚還沒出百天呢,怎么?年輕人,悠著點!”小姨拍拍他的肩。小姨年紀和他相差三歲,從小一塊兒長大,說起話來,也口無遮攔。
“哪里有點長輩的樣子?”陸峰沖她瞪眼。
姥姥只是笑,剛要張口,又被小姨搶了先“長輩是什么樣子?是你姑姑那樣,給你介紹個你不喜歡的人結婚,然后繁衍子孫,完全不顧你的感受。這種以孝的名義的家長制,我他媽真是看不上?!倍潭處拙湓?,句句敲擊在他心上。
姥姥走過去,拽拽自己的小女兒,對陸峰道“不要聽你小姨瞎說,既然結婚了,就好好過日子。這人吶!就是一個命,該認命的時候還得認命?!?p> 陸峰無言以對。
小姨見狀,索性脫掉外套,對陸峰道:“今天沒有太多事,我也不急著回去,和我這大外甥好好聊聊天。媽,給我們下壺好茶可以嗎?普洱?龍井?大紅袍?我看還是茉莉花吧!”
“你先喝著,我迷糊一會兒?!标懛鍥]心思,剛要躺下,被小姨一把拽起來?!八裁此炕丶以偃ニ阈∫塘奶??!?p> 沒想到這一聊,就聊了三個多小時,小姨盤腿坐在沙發(fā)上,陸峰則躺在藤椅上,瞇著眼,有一搭無一搭的回答著她拋出來的問話,姥姥給他們泡好了茶,就回了自己房間休息去了。
他們聊到他的廠子,陸峰告訴小姨自己的設想,并讓她給自己點參考意見,他現(xiàn)在主要的問題缺資金,想上一套國外的設備,奈何價格偏高,自己又拿不準到底該上不上?然后又聊到了他的家庭,問起那個不知身在何處的繼母和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最后聊起楊曦琳,小姨為他們倆感到惋惜,她認為,雖然他們兩個有點門不當戶不對,家里現(xiàn)在又是這種情況,但也不是沒有辦法,譬如,帶著父親一起去那個城市,和她在一起,兩個人一起努力,總有解決的辦法。陸峰苦笑著,在他心里,楊曦琳就是他的公主,他是不會讓心愛的人跟著自己受累受苦的,哪怕是現(xiàn)在傷了她的心。
當小姨聽說他至今還沒碰過李薇時,頓時,像打了雞血似的,一拍大腿,坐了起來?!凹热贿@樣,那就干脆離婚,不就是一張紙的事嗎?”
“誰要離婚呢?”剛剛起床的姥姥,責問道。
“沒誰,我們說著玩呢?!毙∫填D時像個泄了氣的皮球,語氣也軟了下來。
“我可告訴你,不要把你那套不靠譜的處世哲學灌輸給陸峰,都三十拐彎了,整天沒個正形?!?p> “媽,您這可冤枉我了。我家庭和睦,事業(yè)有成,怎么就不靠譜了。”小姨反駁道。
“哦,你家庭和睦了,就不管不顧了。叫陸峰離婚,我看你是昏了頭。剛結婚就離婚,虧你想得出!”別看姥姥年事已高,但在感知和認知上,卻有一套自己的理論。
小姨直擺手,表示服軟。“權當我沒說,只是過過嘴癮?!?p> 事實上,也是這樣,在心里她還沒不靠譜到讓陸峰馬上離婚,她只是為自己這個從小失去母愛,現(xiàn)在又娶了個不愛女人的外甥感到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