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吾來陪汝
“嗯~回一樣的就好了,最好嶄新而又細(xì)細(xì)雕琢?!闭f完揚(yáng)手一拍羊駝,便倚靠著羊駝離去迎著正午烈陽。
冥夜修攥著酒囊的手一頓,卷翹的睫毛顫了顫“姑娘可愿告知名何?”
依舊堪堪與其擦肩的身形一停,懶懶回頭:“故有桃粉庭前種,幾載輪換故人離~”
說著還淺笑出聲,似想到了什么令她十分開心的事。
“故有桃粉庭前種,幾載輪換故人離嗎?”還真是好生特別呢!冥夜修垂眸掩笑,輕聲昵喃著。
忽然想到了什么不自覺薄唇抿動(dòng)、余輝點(diǎn)綴:“春生春敗掩泥深,故尋而來問依舊。為識故人不改依舊,可是姑娘的因果?”
輕聲呢喃著眼底閃過一縷“親昵”,目光更是幾經(jīng)落在依舊身上?!澳菤w何處呢?”
冥夜修這話一出,依舊眼底閃過一息而逝的精光,那有些空靈的聲音染了幾許開心“我若說是凰涅宮、重光殿呢,修帝愿意嗎?”
冥夜修挑眉學(xué)著依舊風(fēng)流倜儻的模樣,偏頭看向依舊“有何不可呢!食色性也,姑娘若圖孤,孤求之不得。”
說著將手中的酒囊掛在了腰間,站直、起身十分順手的牽起了依舊的手腕。
“孤帶姑娘認(rèn)認(rèn)路,”說著欲抬步前行,卻見一直低頭乖巧的羊駝甩了甩左前蹄“咩咩咩”的叫著似是有些不滿。
依舊打了個(gè)酒嗝,風(fēng)流中又帶了些邋遢的模樣伸手又是一拍。
羊駝黑溜溜的眼珠子,帶了些委屈責(zé)怪的看向冥夜修。像是在撒嬌又像似在求救,冥夜修眉頭突突心覺也是奇了。
依舊眼底劃過一絲無可奈何,直接伸手將羊駝高高揚(yáng)起的腦袋按了下去。
才慢悠悠抬頭望向冥夜修:“認(rèn)路倒不必了,我可能還比修帝快一步,凰涅宮見?!?p> 話落,冥夜修便見羊駝駝著依舊像一陣風(fēng)在眼前吹過尋卻了無蹤跡。
哈哈哈,這樣的快樂開心發(fā)自內(nèi)心又似蠱毒一樣讓人想要永遠(yuǎn)擁有。
而觀旁這一切,大氣都不敢出宮婢寺人更是汗流浹背不知是驚嚇還是驚訝。
鎮(zhèn)沅王府邸門前,停在紅色大門外的柯愚抬起的腳帶了隱秘刺痛,目之所及更是一片灰白。
再無顏色,本就慘白冰冷的身軀此刻比凝聚而成的冰還要冷上幾分。
噗嗤一聲,極力壓抑的血腥還是吐了出來。而那暗紅色血腥所濺之處,在柯愚眼里成了火紅的焰色。
伸手去觸那暗紅色大門時(shí),卻又力竭落下。
“對不起??!呆和尚~我不曉得會這樣快?!笨掠奁^看著有些暗淡的紅色大門,身形漸漸破碎消散。
“我以為只要我什么都不曉得,就還能留你留得久一些。求了,這么久就那么短短的一瞬嗎?”憑什么,馮謬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滲出血痕。
馮謬看了一眼身后翻涌起來的巨浪,身形極其緩慢的環(huán)顧了四周一圈,那還不算熟悉的景色卻已然失去了之前的顏色。
薄唇染著絲絲血漬,從蒼穹之上落下的柔光將馮謬襯得猶如一個(gè)“惡魔”。一個(gè)臉?biāo)品鹜?,卻滿身血腥佛童子。
隨著吹起冷風(fēng),那句可以被風(fēng)吹散的“阿愚,我來陪你了~”仰倒入湖,徹底融入“深淵”。
凰涅宮,重火殿前雪白的羊駝跟在依舊的身后,怡然自得的停在了那顆高大的瓊花樹下。光禿禿的枝丫十分落敗凋零,任花匠如何修剪都還是那樣孤獨(dú)。
依舊緋色的衣裙,被晚風(fēng)吹起、翩翩起舞獨(dú)立人世。伸手帶著故友相見的親昵落在瓊樹上“老友,這一切快結(jié)束了,好好沉睡一場吧!”
光禿禿的枝丫與樹根在依舊話了后,輕微震顫回應(yīng)著依舊,后、迅速枯萎縮入泥土之中。嘎——嘎——的大雁從天際而來,帶著噬血、狂燥。
黃泉忘川,水亭中。倚著紫藤花倚沉眠的柒拾,因那宊兀掉入忘川之中的枯根,緩緩睜開了雙眼。攤開掌心那剛落入忘川的枯根,穿江而起飛入了柒拾掌心。
柒拾墨黑色的瞳孔微縮,最后變成了淺紫色。柒拾緩緩收緊了掌心,將那枯根徹底捏碎成了土色飛沫,再次飄向了忘川,鋪了薄薄的一層。
“自此過后的每一世,無緣才是幸,也不負(fù)你們這般的狠心…”
柒拾沙啞的聲音染了一絲飄渺不可及。柒拾指尖微動(dòng),忘川上飄浮綠色彼葉藤蔓撥開、散去。
四國交戰(zhàn)處,蘇安乘著白色的馬兒,低頭望向近日來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阿無。
雪白的裘將她整個(gè)人裹的嚴(yán)絲合縫只露出那雙沒有焦距的雙眸。
“別去,好不好?”沒有焦距的雙眸,睫毛顫了顫。聲音亦摻了些蘇安不確定的認(rèn)真、別離。
這一相望似乎比,看著她死在自己面前更為窒息。
感覺喉頭滾燙而灼熱,卻又澀苦無比。
蘇安別開眼望向遠(yuǎn)處整兵待發(fā)的千百騎兵,聲音不由柔軟幾分:“阿無姑娘,盡早離開這里吧。”
阿無將干裂蒼白的小臉埋進(jìn)了白裘中,一張蒼白的小臉帶滿了陰郁。聽見蘇安的馬兒長鳴一聲,最后毫不猶豫的離去。
在蘇安快要消失在視線所及時(shí),阿無抬頭望去蒼白的面容染滿了癲狂的笑意。
嘴角的嫣紅一點(diǎn)點(diǎn)滲出“要什么放下呢!既然你懷著愧意,依不肯愛我,那~”
忘川江上,阿無那癲狂固執(zhí)的模樣最后被白雪遮蓋。觀看著這一切的柒拾垂眸,嘴角浸著淺淺笑意、慵懶。
“哪來那么多癡情人呢?不過是自我情深罷了。一場三言兩語,偏生不得不庂長而老套。偏生還不得不輕易放下、不糾纏,否則就不好看了…”
想到什么,柒拾指尖再是一點(diǎn):南國攝政王府,蘇辭神情溫潤、嫻靜送走了連番幾日而來試底、投誠的朝臣。
剛準(zhǔn)備閉目養(yǎng)神時(shí),俏然偏頭看向刺目的金黃色陽光。
溫柔而繾綣,緋色的唇畔渡上了一層碎金色、長而直的睫毛因顫動(dòng)又卷翹了幾分,天上仙人入世,動(dòng)紅塵。
柒拾見此,垂眸掩去了瞳孔顏色。藏在袖中的手一點(diǎn)點(diǎn)破碎,伸手欲劃過卻見那好看少年郎眸光轉(zhuǎn)動(dòng)映入了柒拾墨黑色的瞳孔。
一股巨大的拉力,從忘川深處涌出將柒拾本就不穩(wěn)的神魂拉入忘川,忘川周圍綠色彼葉,似是受到了什么攻擊連連后移。
而那遠(yuǎn)在南國、攝政王、王府的蘇辭從層層黑霧怨氣走出。所過之處帶著溫潤悲憫的安撫,讓無處發(fā)泄、蠢蠢欲動(dòng)的怨氣有了片刻停息。
“吾原以為汝真無半點(diǎn)私心…”
一直未出聲的彼,抖動(dòng)著綠色的藤蔓似乎有些幸災(zāi)樂禍。蘇辭哈哈哈笑出了聲,負(fù)手站在柒拾之前所站的地方。
目光漸暗“阿柒,就讓我任性一回吧,我就想試一試,萬一你就改變主意了呢?”話了,便身形一輕投入了忘川…
柒拾墜落的過程中聽見了,無盡的咒罵、跪求、不得、貪欲、貪幸中。
陡然睜眼淺紫色的瞳孔又加深了幾分。柒拾想她到底還是太過縱容他了吧!
那一天雪很大白茫茫的一片,將小巷口的鮮紅襯得觸目驚心。夜色很濃,若無燭火照亮定難前行。
破舊巷尾盡頭滿臉褶皺,一身疲憊額頭滲血的婦人小心翼翼的瞟了一眼腳過門檻的書生。
心跳止不住的跳動(dòng),似害怕到了極至。從夜色中跌跌撞撞而來的小女孩約摸著八九歲左右,看到婦人時(shí)心頭驟松。
聲音顫抖中帶著一絲哭泣與尋求安慰“娘親~娘親我~我臟了,”
婦人從雪地中爬了起來,一臉不耐的走近打量當(dāng)目光從小女孩凌亂的發(fā)型劃過,落在那隱隱滲出血色的雙腿時(shí)。
目光一頓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片刻后橫眉冷對、破口大罵“你這小浪貨,跑哪去惹來的一身騷,”說著一把推到了女孩上前、抬手欲扒女孩褲子。
小女孩震驚的不敢相信自己跌跌撞撞回到家,尋求的庇護(hù)會是這樣子的。雙目充紅染了一縷厭色,卻沒有阻止婦人的動(dòng)作。
任由婦人的動(dòng)作與咔嚓一聲,一雙遍布惡心粘液與血痕的腿暴露在空氣中。
冰冷而刺骨,婦人更似確定了什么開始了破口大罵,各種難以入耳與對女孩的指責(zé)持續(xù)了半個(gè)小時(shí)。
屋中醉酒的書生也清醒了幾分,因屋外還沒有停止際像的罵聲,不耐的推開了房門。
“吵吵吵,如此污垢之言也就你這潑婦說得出口…”書生看似勸導(dǎo)的模樣,偏生高高在上無比冷漠。
小女孩抬頭便看見,那有些許胡渣的下頜角,口腔便又止不住的嘔吐起來。
眼底更是劃過若有若無陰霾,伸手鉗住了婦人再次落下的巴掌。
像一只蓄勢待發(fā)的野獸,似乎要將眼前之人撕掉落。
“我…從未像現(xiàn)在這般確定,我恨你、我的母親~”
小女孩蒼白的唇伴著錐心之痛抖動(dòng)著,染了幾分厭厭。
雙手撐入那冰冷隱有結(jié)冰的地面,緩緩站起了身伸手推倒了婦人。
抬頭看了那書生一眼,浸滿了密密麻麻的殺意與陰冷。跌跌撞撞的走入夜色深處耳邊是一遍遍的風(fēng)聲過耳。
陰暗狹小的小巷,布滿青苔的高墻,諱莫如深的深夜摻雜著許多諷刺的秘密。
小女孩一步步走向那燭光,那燃完最后一點(diǎn)的紅蠟。
紅燭燃滅掉的那一瞬間,小女孩撞進(jìn)了一個(gè)滿是松香浸脾的懷抱。
低低的淺笑在小女孩耳邊溫柔的響起,帶著終償宿愿的滿足感。
指尖帶著與柒拾同樣溫度的冰冷緩緩落下,理順了小女孩的亂發(fā)。
“阿柒,我來了~”小女孩皺眉抬頭,白衣仙人娉婷而立、溫潤無雙、似乎獨(dú)獨(dú)為一人而來。
小女孩靈魂一滯,瞳孔驟然渙散,一把推開了白衣仙人口吐鮮血倒地。被烏云遮擋的月在撲通倒地聲中撥開云霧,月照而來卻又轉(zhuǎn)瞬即逝。
不悲不喜的聲音從天際傳來“汝還不夠格闖入這界,以身為贖速速離去?!?p> 白衣仙人沁人心脾的溫潤,在這一刻染了些許郁郁與不甘:“為何我瞧著她以身證則,一遍遍歷著百般苦,依無后路,卻還是被世人所責(zé)、所厭、再苦求?”
天際而來的聲音染了幾分莫名的淺笑:“誰懂呢!”不知是不是黑暗的盡頭便是一片灰還是兩人的盡頭只能是一片灰。
這樣的夜與兩人周圍不斷聚攏的灰,襯出了別樣的絕望而這樣的絕望亦不知從何而來。
一道紫電從層層烏云中穿過,帶著巨大地聲響凌空而下劈在白衣仙人的頭頂。
紫色的光芒一瞬照亮了白衣仙人的面孔,竟是破規(guī)則而來的蘇辭。
而那晃眼的白色竟是一身積雪、積雪被紫電余輝融化成了粒粒水珠,附在那一身榮華的紫袍上。
帶了些凌虐的美感,蘇辭不停打顫的牙齒死死咬住了下唇。
彎身將倒在臟污泥水中的小女孩抱起,極至溫柔而珍重。
“阿柒,那時(shí)的你孤立無援眾生所棄。我卻只能旁觀著,現(xiàn)在不同了、我來陪你了。”
蘇辭抱著小柒拾一步一個(gè)腳印地走出身后的灰暗,太陽東升而現(xiàn)時(shí)帶著十分研麗的火紅。
而蘇辭的身形也逐漸縮小再縮小,變成了三歲稚童抱著十來歲的柒拾倒在了幾尺厚的雪地中。
白茫茫的一片,不曾斷過的飄雪一點(diǎn)點(diǎn)掩蓋兩人。若不是柒拾凍得心口驟縮猛然睜眼,或許當(dāng)?shù)猛瑲w了吧!
白雪襯仙童,如玉淺雕琢,這闖入柒拾黑白分明的瞳孔的三歲“仙童”。讓柒拾差一點(diǎn)以為自己,得天憐惜到了九重宮闕。
耳邊忽遠(yuǎn)忽近晨起,擺攤、吵鬧、于柒拾那樣熟悉。眼底劃過一抹自嘲,最后伸手推開了抱著自己小仙童。
小柒拾撐起了發(fā)麻、打顫的身子,從雪地中站了起來。
起身抬步時(shí)瞟眼看見那小仙童十分不符合剪載的紫色衣袍。
發(fā)白的唇悄然彎了一個(gè)弧度,轉(zhuǎn)而將那紫色衣袍套在了自己的身上。沒走幾步,心頭閃過幾分噬骨的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