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來聊聊你在葛南縣的事吧?!编崯o謂的態(tài)度也很淡定。
“葛南縣的事,”郝敬堂說道:“跟盧靈楓的意外死亡有關系嗎?我們還是就事論事吧。
嘉華大酒店是丁小蠻打電話讓我去的,我進了房間,盧靈楓已經(jīng)在里面了。
他不由分說就跟我打起來,我失手把他推下了陽臺,這就是全過程?!?p> 嘉華酒店的事有無人機拍下來的證據(jù),無可抵賴,認了??墒歉鹉峡h的事,空口無憑,那是抵死也不能認的。
如果認了葛南縣的事,就必須認那最關鍵的事,那才是重罪。
鄭無謂固執(zhí)道:“嘉華酒店的事,我們其實不感興趣。
盧靈楓已經(jīng)死了,你說什么都無從考證。我們還是聊聊葛南縣的事吧。”
“我在那里就是工作,沒什么可聊的?!焙戮刺玫恼Z氣很堅定。顯然是完全不想觸及這個話題。
鄭無謂無所謂地笑了笑:“可以,那就不聊,你就當個聽眾吧。我說你聽。”
郝敬堂有點吃驚,但他知道這個是無論如何也拒絕不了的。
“十年前,”鄭無謂開始說道:“你住在葛南縣財政局宿舍。當時你結婚了,可你老婆不在縣城。
她在葛樹鄉(xiāng)工作,你們夫妻倆一周或是更長的時間才能團聚一次。
你住的宿舍隔壁,住著一個單身女人李夢玫,她還帶著一個小女孩,只有13歲。她的名字叫方小美。
你對李夢玫很照顧,她家的力氣活都是你幫著干的。李夢玫也因此對你十分信任,把家里的鑰匙給了你一把。
也就是這盲目的信任,造成了后來小美的悲劇。
一天傍晚,突起狂風暴雨。小美放學回家,渾身淋得透濕。
李夢玫恰好在單位加班,家里沒人,小美進不了門。她知道你有她家里的鑰匙,就敲你家的門。
你正好在家,你把方小美迎進家里,強暴了她?!?p> 鄭無謂說得語氣平緩,像是在講述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
他的內(nèi)心,卻早已是驚濤駭浪、萬丈仇憤。
人渣!如果不是紀律約束著他,他的拳頭早就落在那顆無恥的頭顱上了。
郝敬堂面無表情地聽著,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
“女孩子不甘受辱,沖出了你家。她是個烈性的孩子,覺得自己再也沒臉活下去了?!编崯o謂的聲音稍有顫抖。
他第一次聽小蠻說到這里時,小蠻的眼皮都沒眨一下。他卻恨不得緊緊地抱住她,把她化在自己身上。
他完全明白了云蕩山車禍后她對他的冷淡和疏遠。
從前那個脆生生的喊著帥哥哥的小女孩,已經(jīng)淹沒在了回憶的泥淖里,她怎么可能自拔?
他接著說道:“女孩哭著,爬上了葛南縣最高的山,想從懸崖上跳下去。女孩哭累了,也爬累了。
她忽然明白過來,這不是她的錯,她不應該死,該死的是你!”
鄭無謂用下巴點著郝敬堂:“女孩爬起來,冒著暴雨準備下山。她沒想到的是,你跟著她上了山。
既然事情到了這一步,女孩沒有活下去的意義了。這是你的想法吧。
你當時已經(jīng)是副**,如果女孩活著,對你的前途來說,是致命的。
你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fā)生。女孩剛從懸崖邊爬起來,你就撲了過去,一把將女孩推下了懸崖?!?p> 鄭無謂的心緊緊地糾結起來,小蠻,那該有多疼??!
他忍住心疼,接著說:“你確認女孩確實掉下去了,而且那懸崖足夠高,女孩肯定活不成了,你安心地下山,回家。
你以為女孩肯定死了,你也可以隱藏起你的罪惡繼續(xù)心安理得地活下去。
不過凌晨你就知道事情有點不如你所愿。毫不知情的李夢玫著急忙慌地找你,請你陪她到縣醫(yī)院。
小美躺在縣醫(yī)院的急救室里,奄奄一息。她被人從懸崖下救上來了。
你安慰著李夢玫,心里卻焦慮驚恐,你不知道如果小美真的完全清醒了,你會是什么結局。
你是打算再次下手的,不過還沒有來得及,小美就不見了。
第二天早上,你和李夢玫再去醫(yī)院,就發(fā)現(xiàn)小美不見了。醫(yī)院的醫(yī)生說她被人接走出院了。
李夢玫驚訝了一陣,找了幾天,但并無消息,也就放棄了。畢竟,小美只是她的遠房外甥女,父母雙亡后寄養(yǎng)在她家的。
她跟這孩子并沒有多深的感情,之后,小美的去向也就不了了之。
你安下心來,繼續(xù)經(jīng)營著你的錦繡前程。天道有時候是真不公平。
像你這樣的衣冠禽獸,竟然能一路綠燈地升遷,直至當上了漢東市副**。
到了漢東市,你遇見了一個人,這個人再次把你拉進了葛南縣的舊事?!?p> 鄭無謂停頓下來,目光定定地看著郝敬堂,郝敬堂強自鎮(zhèn)靜:“鄭警官,你說的這些有真憑實據(jù)嗎?
你說的這個精彩故事是方小美告訴你的嗎?我怎么這么倒霉,宋薇是個神經(jīng)病,
我看這個方小美也是腦子有問題吧?她說什么你就信什么?有證據(jù)嗎?”
鄭無謂走近他,輕聲說道:“那我們請你見個人吧,或許能讓你回憶起過去。”
郝敬堂不置可否。
訊問室的門開了,丁小蠻走了進來。
她臉色蒼白,嘴唇?jīng)]有血色,整個人瘦小嬌弱,像紙片一樣,風一吹就會飄走。
郝敬堂心里一動。
這孩子跟十年前沒啥分別,只是個子高了一點而已。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身體的異動。
即使身陷困境,生理反應還是明確地告訴他自己是個什么東西。
不過眼下,命更要緊。
郝敬堂目光遲疑:“小姐,我認識你嗎?或者,你認識我?”
小蠻蒼白的臉上泛起激動的紅暈:“郝敬堂,你是個禽獸!”
她一字一句地說著,咬牙切齒。
她覺得自己快要暈過去了,但是現(xiàn)在不行,她必須完成她的使命。
她跟鄭無謂要求了很多次,要面對面地指控郝敬堂。鄭無謂一直不同意。他不肯讓她承受這種可怕的場面。
郝敬堂雖然已成階下囚,卻有著強大的心理素質(zhì),并且很懂得以退為進。
他是一條藏起了信子的毒蛇,但關鍵的時候,仍然會噴吐出致命的毒液。
小蠻根本不是他的對手。鄭無謂也不敢冒險,讓小蠻再受傷害。精神上的傷害,或許能讓她再次崩潰。
無花說服了鄭無謂:“你不要低估一個女人復仇的信念。也請你給她一個機會,她一定比你想象得要強大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