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里,王瑞南的情緒已經平復,他的講述流暢而有條理,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我這一輩子就毀在她手里了。
她去相親被別人拒絕,回來就在我身上動刀子,罵我是小反.革命、拖油瓶、克星、喪門星。罵完了就哭,又抱我親我,給我做好吃的。
我天天盼著她回家,又怕她家。她在我身上留下了七條刀印后,就不再回家了,她終于成功改嫁了。
我的死活她是不管的,那就不要管啊,一輩子都不要管啊。我結婚了,有老婆女兒了,我把她忘得一干二凈了。你知道我女兒有多漂亮嗎?她死的時候才16歲。
我媽帶著臺灣老頭來找我,跟我說她過得多么風光。她滿頭滿身閃閃發(fā)光都是金子,可這跟我有啥關系?。靠晌液拮约?,我對她還是過不去,放不下。
她走了,我跟宋伯去喝酒,我得把自己喝得爛醉,才能忘掉她帶給我的痛??傻任一丶业臅r候,你們知道我看見了什么嗎?
我老婆我女兒,她們倆已經死了,洗澡的時候煤氣中毒了。我聞到滿屋子的煤氣味,嚇壞了,我把她們倆拖到門口,打開房門,我喊她們,喊得嗓子都出血了。
可她們根本不理我,她們倆的身子都硬了呀!可她呢,她卻還在給我打電話,說明天臺灣老頭要游漢東市,讓我陪他們去。
我跟她說我老婆姑娘死了,死了,她只說“哦”,就掛了電話。第二天,她就跟那個臺灣老頭走了!她連來看我老婆姑娘一眼都沒有!她不是人,不是女人,是毒蛇,是魔鬼!
我老婆女兒死了,我想她還活著,我得去報仇。我到今天這個地步都怨她。我要去殺了她,可她是我媽,我怎么能殺她呢?
我就想啊想啊,想個什么理由可以殺她。這么多年我就一直在想這個事。我還沒想明白呢,她竟然自己死了!
她怎么能死呢?她憑什么死啊?她沒有權利死,我還沒有想好怎么報仇她就死了,這不公平!”
祝建華問:“你不能把對你媽媽的仇恨都算到這些無辜的女孩身上吧。”
王瑞南平靜地說:“我媽死了,可那些水性楊花的女人還在,她們還要禍害更多的男人,我不能讓她們再禍害人了。
她們的臉美得不像話,美得跟我媽一樣,這本身就是有罪的?!?p> “你一共作案幾起?都是什么時間?”
“我不記得時間,我才懶得去記那個,四個女孩,最后一個沒有得手?!?p> “四個?不是五個?其中還有一個被你殺了。”
“殺了?這是什么話?我只想讓她們毀容,不想要她們的命。她們的命賤得很,根本不值錢。值錢的只有她們的臉,那么美,所以才能迷惑男人?!?p> 左小叨拿出何春子案發(fā)現(xiàn)場的照片,扔到王瑞南面前:“你仔細看看,這個女孩臉上的傷不是你劃的嗎?她脖子上也有傷,致命傷?!?p> 王瑞南不看照片,固執(zhí)地擰著脖子:“我沒有殺過人,你們問一萬遍,我也沒有殺過人?!?p> 單面玻璃墻外,鄭無謂和劉保坤對視著,空氣凝重得無法流動。無花不敢再多嘴,悄悄地溜了出去。
案情分析會。祝建華復盤了王瑞南的審訊過程,他說得比較簡潔,因為在審訊室外面,劉保坤和鄭無謂等人已經觀摩了整場審訊。
祝建華總結道:“王瑞南承認了四起案件,其中包括未遂的那一起。他至今也不知道盧靈楓是個男的。但他拒不承認何春子這起,更不承認何春子是他殺的。”
劉保坤摸著下巴:“這一段我在外面看著呢。你們分析一下,他是不是因為怕承認殺人,量刑會很重,甚至會是死刑,所以才堅決不承認呢?”
鄭無謂點點頭:“不排除這個可能。”
祝建華道:“我把何春子案發(fā)現(xiàn)場的那個打火機給王瑞南看,他說從來沒見過這東西。王瑞南不抽煙,隨身攜帶打火機也不合常理?!?p> 他思考著:“我特別注意到了王瑞南當時的表情,他好像不是在撒謊?!?p> 劉保坤用手指重重地敲打著面前的文件夾:“我們是警察,不是看相的,不能靠猜或是推斷,要講證據(jù)。
鄭無謂,把何春子案的全部線索重新整理一下,看能不能排除王瑞南作案的可能,如果真不是他,那我們又有的忙了?!?p> 很快,何春子案的時間軸就被列了出來。何春子在案發(fā)當晚5點左右到達嗨嗨酒吧,這期間一直在酒吧打掃和整理,準備營業(yè),有多名證人。
晚上9點,她開始上臺演唱,大約9點30分演唱結束,之后,她就消失了。11點至12點之間,是她的死亡時間。她的尸體被發(fā)現(xiàn),是在第二天早上。
專案組對何春子遇害當天王瑞南的行動軌跡進行了還原。王瑞南當天上的是白班,下午5點下班,回家后自己做了晚飯,飯后去小區(qū)的小花園里散步。
回到家時是晚上8點半左右。他看了一會電視,在10點半左右洗漱,然后上床休息,直到第二天清晨鬧鐘響起,起床去上早班。
在晚上11點至12點這個時間段,他的供詞是在家睡覺,沒有任何人證。
但警方在調查他的手機通話紀錄時發(fā)現(xiàn),在11點10分這個時間段,他的手機有一個通話紀錄。對方是S化工廠的同事,打給王瑞南是要問他儀表盤上的一個數(shù)據(jù)在白班時的顯示情況。
祝建華詢問了那位打電話的同事,據(jù)同事說,他當時也有點猶豫,想著這么晚了打電話給他會不會打擾他休息,但這個數(shù)據(jù)挺重要的,萬一搞錯了會引發(fā)事故,所以他就打了。
王瑞南過了一會才接電話,聲音也顯然是剛睡醒。同事還抱歉地說吵到他睡覺了,王瑞南當時說沒關系,他才剛睡了一會。
雖然這個細節(jié)間接地證明了王瑞南有不在場證據(jù),可畢竟是孤證,王瑞南也可能是假裝剛睡醒,故意打著呵欠接聽電話的。
鄭無謂和大家討論了很久,最后決定,不放棄王瑞南的嫌疑,繼續(xù)審訊并查找線索,另一方面,從何春子本人入手,查找她的社會關系,看看有沒有尋仇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