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我一直有個問題沒想明白,為什么那遭受滅寺之劫的廟中,佛像金身盡數(shù)失蹤,而涂著金漆的泥塑木像絲毫無損,那兇手究竟是如何辨認出來的?”
陳敬庭拈起小金佛,對著空中仔細看了看,忽然回頭問道。
“大約是佛愛金身?!崩虾蜕幸廊坏兔?,打了個機鋒,不露悲喜。
“那么為何被藏起來的金身又無事?莫非那兇手,只愛廟宇金身?”陳敬庭又問。
“不在廟中,不供香火,那便只是黃金,并非金身?!崩虾蜕星么蛑爵~。
“那在下便懂了!”陳敬庭腦海之中忽然閃過一道亮光,恍然大悟,向老和尚鄭重拜謝。
“在下想請大師幫個忙?!睂⑿〗鸱疬€給喜滋滋舔著糖葫蘆的小和尚,陳敬庭雙手合什,向老和尚肅聲道。
“貧僧知施主所為何來,便在此安心住下,數(shù)日之內,當見分曉?!崩虾蜕薪K于抬頭,常常白眉迎風抖動,慈悲微笑。
“那便謝謝大師了!”陳敬庭又做了一揖,隨后又向一旁聽得認真的小和尚拜了一拜,看他有點懵,摸了摸他的腦袋,笑呵呵離去。
“師父,你跟那位施主到底在說什么呀?我怎么一句都聽不懂。”小和尚最討厭別人摸他的頭了,不過看在甜甜的糖葫蘆份上,便原諒他,又喜滋滋舔著糖葫蘆問師父。
“你現(xiàn)在聽不懂,將來便懂了?!崩虾蜕写缺恍?,隨即將手一探,“師父借你的小金佛用幾天。”
“師父,您終于要在咱們廟里供奉金身了!”小和尚歡喜地大叫一聲,連手里的糖葫蘆都沒那般甜,忙不迭將小金佛放在師父枯瘦的手上。
自從被其他小和尚嘲笑,他早就惦記著央師父在廟里供金身了,只是纏了許久,師傅一直不答應,沒想到今日卻允了。
“金身啊!”老和尚嘆息一聲,卻未多說什么,轉身將那小金佛供在了佛堂之中,那尊三尺多高的木刻佛像面前,隨后退回蒲臺,闔上雙目,重新敲起了木魚。
見師父閉目誦經,縷縷檀香縈繞而上,映出菩薩金色的慈悲容顏,小和尚心中歡喜,也趕緊啃完了糖葫蘆,將還留些糖絲的竹簽一扔,學著師父的樣子,小聲背誦起《地藏經》。
一時之間,月華如洗,千家萬戶燃香禮佛,卻只有這座小小的無根寺中,還有虔誠的誦經聲傳出,佛前一點香火微明。
如此一連七日,陳敬庭便在廟中住下,看著老和尚每日帶著小和尚做功課,去山下井中汲水,淘梗米煮粥,每隔三日還要自己漿洗衣物,除了每日誦經禮佛,平時生活便如尋常人家,感覺心靈也被這種平靜生活蕩滌,來到此世之后,若有若無的一些煩惱憂思也被一掃而空,心境一片澄澈空明。
到了第八夜,陳敬庭正在廟旁山中靜修,忽然睜眼,雙目如電,感覺山腳下有隱隱佛意傳來,只是其中摻雜著許多濃烈煞氣,怕不就是那兇手來了?
陳敬庭起身,手提長刀,輕輕一躍,便落在了佛堂之前。
“你果然來了!”陳敬庭神目怒張,清嘯一聲,透過重重夜色望去,便見山下緩步走來一位光頭僧人,面色金赤,身披血色袈裟,雙手合什,一臉慈悲之像,隱隱之中卻透著幾分邪氣,沿著山道緩步走來。
“此廟金身如炬,我佛慈悲,自然要來?!惫忸^僧人走到峰頂,距離佛堂約十丈,停步站住,視線越過陳敬庭,落在佛堂上,贊嘆一聲,“沒想到這座小廟,卻有如此純凈金身,本佛卻是來得太晚!”
“便是你掀起金陽滅佛之劫,殺了僧眾,盜走金身?”陳敬庭提刀,朗聲問道。
“施主卻是著相了!”光頭僧人合什搖頭,“那些僧人心向西天,虔誠禮佛,如今我既成佛,自當度他們往西天而去?!?p> “倒是施主,不知為何卻要阻我去路,莫非也要請本佛大發(fā)慈悲,度你前往西天?”光頭僧人看向陳敬廷,一雙瞳孔化為金色,如同金剛怒目,凜凜生威。
“何方妖怪,也敢稱佛做祖?”陳敬庭冷笑一聲,長刀劈出。
“施主看來是入魔了!”光頭僧人嘆息一聲,如同洪鐘回響,隨即向前一步,金色大手抓出——
“如來神掌!”
一道巨大的金色掌印,向陳敬庭兜頭罩下。
“狗屁的如來神掌,當我沒見過正版?”陳敬庭叱罵一聲,識海之中翻滾如潮,一抹璀璨云霞從刀鋒掠過,劃過掌印邊緣,如同晨曦初綻,洞徹長夜,迎風灑落一點赤金。
“你敢以刀傷佛???”
光頭僧人被陳敬庭一刀斬破手掌,眼中露出不敢置信的震怒,隨即暴喝一聲,點點金色從眉心漾開,層層侵染,須臾之后,便如一層金漆般覆蓋了那僧人如同雕塑般的強悍身軀,如同金剛降世,悍然逼向陳敬庭。
“如來降世?。?!”
一掌橫空,金光煊赫,霸道轟來!
“狗屁的如來!”陳敬庭冷笑不屑,心里卻不敢大意,長刀高舉,踏著呼嘯山風,氣勢節(jié)節(jié)攀升,宛轉而上,浮于夜空——
“烏啼——”
剎那間,月華大盛,天地之間,頓時便生出許多細碎微塵,氤氳縹緲,從天上地下、四野八荒,匯聚而來,漸成洪流,落在那一抹冷洌刀鋒之上,照映出云霞璀璨,秋水滟瀲。
“米粒之珠,也放光華!”光頭僧人猙獰一笑,金色巨掌拍出!
“流霜?。。 ?p> 陳敬庭無視巨掌,心境平靜如湖,背負明月,長刀劈落,一身青袍如遇長風鼓蕩,身后恍惚有玉烏飛起,映著那一抹明艷刀光,彷佛天邊明月,突然垂落人間。
星河璀璨,月華如水,玉烏振翅,倒映在那光頭邪僧的眼中,卻是滿目所及,盡是璀璨,彷佛天上地下,每一個剎那,每一個間隙,無不被刀光填滿,無不被刀光截斷。
“烏啼流霜!?。 ?p> 成就鬼神之后,凝聚白虎七宿之畢月之烏,端坐廟中,仰觀天地變化,俯查識海輪轉,領悟出的西方肅殺之刃,融合斬妖之術,在這巨掌如山的光頭邪僧面前,終于綻放出如同寒宮秋月般的冷洌光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