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從夢靈道府回返幽夢城,兩地之間的小徑最是便捷。
這條小徑四周皆是曠野,視野開闊。
要是想埋伏起來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
只是一行人漏算這場莫名的大雪,使得他們落得如此地步。
江鵲凌空一躍,手中的長劍揮落,擋下那股氣勁。
卻震得江鵲虎口一麻,震得江鵲心頭一凜。
驀然,數(shù)道早已埋伏在雪堆里的身影驟然暴起,掀起一片雪浪。
“殺!”
李部曲急促的吼聲響起,十分震怒。
在圣昭,一個部曲有四十個人,都隸屬于奉都庭。
原則上來說,奉都庭只服從上朝九司之一的靖世司管理,可相較于靖世司下放到圣昭八州一百零八城的其他兩庭盡掌城內(nèi)政務,奉都庭旗下的曲部有一部分則可供城主差遣。
相當于是城主的家兵,江鵲所在部曲便是這么個性質(zhì)。
一個棒槌一個甜棗的道理,上朝天子心里還是清楚的,把這些城主看得太死了也不好。
所幸,江鵲所在的部曲上峰是較為和善的人,平時也不怎么刁難自己的下屬。
在圣昭,一個部曲有四十個人,歸奉都庭管理。
此次被差遣他們往靈域云夢澤走鏢,本來是一件輕松的差事。
誰成想在歸途上,先是遭遇了大雪侵擾,再來是這些個死士們的襲擊。
這自然是精心安排好的一場埋伏,在一行人精疲力竭時候下手,只是不知誰人走漏的風聲。
近處是這些生死度之于外的死士,遠處還有一個修為不知深淺的修士。
江鵲只感到呼吸變得有些粗重,頭皮也有點發(fā)麻。
風雪癲狂的呼嘯聲吞沒了雙方沉重的呼吸,氣氛在此刻變得肅殺凝重,稍有不慎,便是性命如落雪那般零落。
行貨商們則嚇得紛紛躲到了馬車底下避難,也不管得這底下的雪有多厚多冷。
埋伏的死士們未有絲毫畏懼,徑直沖來。
很難想象在這雪地里,他們潛伏了多久。
這些個死士穿著一身黑色勁裝,蒙著個面,只露出一雙眼。
眼里沒有什么光彩,一片死寂。
想來生死對他們來說,只是呼吸間的事。
這些人都是走投無路,修為低微的修士,身上能得出手的東西,便是自己的一條命。
活像是街頭流浪數(shù)日饑腸轆轆的流浪狗,只要有人肯從牙縫里擠出些碎屑,他們都會搖尾乞憐,哪怕他們沒命得到。
他們的目標很明確,就是殺了車隊的所有人,奪了這車貨物。
這車上的貨物貴重,不然幕后之人也不會雇傭如此多的死士來攔截。
這些個侍衛(wèi)和死士們,除了李部曲和江鵲,修為都不是特別高。
等真的打了起來,都是用手中的刀硬碰硬,和一般武夫也無甚差別,到時候拼的可能就是個人的膽識和運氣。
運氣好,從這場廝殺中茍活下來。
運氣差,還未明白過來便被一刀斷魂。
小徑上頓時響起了鋒刃激烈碰撞所發(fā)出的鏘鳴聲,在陣陣嘶吼聲中不時有人倒下。
鮮血從倒下的人身體內(nèi)噴灑出來,似鮮花綻放在雪原上。
江鵲并沒有加入戰(zhàn)團,反倒是跳到了馬車上,四周張望觀察,如鷹隼般的眸光在脧巡著遠方的獵物。
他的直覺一向不會出錯,江鵲十分自信。
他也十分相信,方才的試探被自己打斷后,那埋伏遠方的修士必然是等待一個時機再出手。
雙方都在這場廝殺中靜默,或者說雙方都在這場廝殺中等待變數(shù)。
等待能扭轉(zhuǎn)亂局的變數(shù)。
廝殺仍在繼續(xù),只是江鵲卻置若罔聞,眼下所發(fā)生的慘烈激斗似和他沒有關(guān)系。
江鵲筆直地站在馬車上,斗笠下那血紅色的雙眸在此刻有些暗沉,有些淡漠。
沉淀著某種不知名的情緒,右手不停撫摸著長劍,有些親昵。
呼吸也十分緩慢,沒有因為眼前的廝殺和耳邊的嘶吼而打亂,神情也是沉著冷靜,心里也有因那不可預知的危險而生出的緊張。
他還在等。
等遠方那人再度出手。
他相信眼下這些涌來的死士,并不是李曲部一行的敵手。
也只有少數(shù)幾個突破戰(zhàn)圈的死士,再將要靠近馬車的那刻被江鵲殺死外,江鵲基本沒有主動加入到戰(zhàn)圈當中廝殺。
江鵲清楚,一旦陷入到這般規(guī)模的廝殺,人的大腦很快就會失掉思考的時間。所思所想都是要在這鮮血當中獲得絲毫快感,逐漸被獸性所替代。
那只會給遠處的敵手可乘之機。
這場精心安排的埋伏,死士不過是個序幕,一個開場。
躲在暗處的那人,才是真正的殺招。
四周所傳來的刀鋒鏘鳴聲,在江鵲耳邊都化為烏有。
失去了空間斑斕的色彩,失去了時間流逝的匆匆,當下只有口中吞吐的白霧和緩慢的呼吸是鮮活的。
穹頂之上,失了色彩的光芒落下,反倒是把雪原上凝固的血照得更為凄艷,顯示了這場突如其來的廝殺的殘酷和激烈。
李曲部揮舞著長刀,形成綿密的刀網(wǎng)。
他沖得最前,所經(jīng)之處,皆是血霧一片。
除了江鵲外,他是這個曲部當中修為最高的人。
作為一個曲部的長官,盡自己所能保全部下是自己的責任。
這些年歲不過二十的年輕人,是他能夠長久立足在奉都庭內(nèi)的基本盤。
若是死得都差不多了,即便能活著回到城中,將來自己的處境也會十分險惡。
手中的刀揮舞不停,心中的盤算也沒有落下,堪稱是一心二用兩不誤。
倏然,李部曲心生警惕,尚未遲鈍下來的直覺告訴他,前面有危險。
再來的這道氣勁,如利刃般鋒銳,寒芒閃過,劃破了半空中的雪。
目標便是,李部曲。
李部曲下意識地用手中的刀去擋,卻是被震得虎口發(fā)麻,長刀險些脫落,堪堪退了數(shù)步才穩(wěn)住身形。
而有一股暖流從他握刀的手上流出。
未有給李部曲多余時間驚訝,第二道氣勁如期而至。
锃!
一聲清越的劍吟響起,一道紅艷的劍光劃過,一道清瘦的身影落下。
兩股力量纏斗一塊,竟是同時消弭。
“東北方!”
江鵲一聲大吼,體內(nèi)的血液莫名沸騰,眸中的猩紅愈發(fā)明亮,似是尋見了他等待已久的獵物。
化作一道流光,直往那氣勁發(fā)出的方向沖去,隱約可看到那道虛影。
這亂局的變數(shù),這勝利的天平,似往江鵲這方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