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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任時光里的布魯斯

第十八章 港灣

放任時光里的布魯斯 岸上溪石 2214 2021-03-21 08:18:00

  我暗自看了下手表,已經(jīng)接近五點。

  那個晴朗周五的下午,就要在這樣愈來愈沉重的話題里如一縷青煙消逝之時,雪莉忽地站了起來,展開雙臂,伸了個懶腰,長舒了口氣。

  面對陽臺外夕照下的都市,她好像從泥潭中走出來那樣變得輕松自在。

  “好了,作為俗人,我們先來解決一個現(xiàn)實問題——出去吃晚飯吧!”

  她又露出了我熟悉的陽光般的笑容:

  “我知道一個地方的菜很好吃,我請客!”

  慶春門,一條鐵軌將馬路截斷。

  火車道口附近有一家小菜館,門懸一木匾“六和”。想是借道教六合之意,即:天、地及東南西北四方。生意十分忙碌,要不是去得早,估計得在門外的小馬扎上等一陣。

  雪莉和老板很熟絡(luò),進門挑了個臨窗的二人座,麻利地報了幾個菜名。

  “再來一瓶黃酒吧!”雪莉最后說。

  “好嘞!”老板應(yīng)聲而去。

  “你喝酒吧?”她好像確定我會喝,點了才問我。

  “會喝點?!?p>  炸響鈴、錢江肉絲、香菇菜芯、千張包,還有時令的油燜筍:地道的杭幫菜,外加一瓶三年陳紹興花雕酒。

  雪莉拿過兩個玻璃杯,直接滿上,端起一杯遞到空中:

  “為了……Feel?”

  “Feel!”我與她碰杯。

  菜品味道遠高于門店的外觀,難怪顧客臨門,且基本是回頭客。我呷了口酒,酒香撲鼻,柔順綿長,好酒!

  其實對于下午的聊天,到現(xiàn)在我也沒理出個頭緒來。

  雪莉的言語讓我想起半年之前,我用老爸工作證在省圖書館借的《生命中的不能承受之輕》(現(xiàn)譯《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那本書。

  我的工作證在大頭陸軍療養(yǎng)院里和一幫當(dāng)兵的踢足球時弄丟了,去圖書館借書只能用老爸的證件。雖然我和他長得很像,但圖書館登記的姑娘楞是盯著我和證件看了老半天:起初我認為可能是我爸的照片拍攝于七十年代,發(fā)型與現(xiàn)在有點差距。

  當(dāng)拿回證件我腦子才清醒過來:老爸證件上的出生日期一欄寫著:1939年4月。可能老爸年輕時的樣貌過于帥氣吧,管理員姑娘并未為難我。我感謝她的仁慈之心。

  但那本書我啃了小半年還是一知半解,覺得男主和兩個女主都有精神病。不過現(xiàn)時我大有茅塞頓開之悟:愛是重,性是輕,愛是要承擔(dān)痛苦的,性卻是輕松的。特蕾莎因為托馬斯(書中女主和男主)的“性之輕”而痛苦,托馬斯為了特蕾莎的“愛之重”而慚愧。就是因為將“沉重的愛情”和“愚蠢沖動的性”結(jié)合在了一起。

  雪莉是在擔(dān)心這個嗎?那我老爸老媽他們都是怎么過來的呢?很難解釋:因為現(xiàn)在是從未有過的時代。

  我想再聊聊這個話題,雪莉先開了口:

  “下個禮拜我要離開湖畔了,與賓館的合同到期了?!?p>  她的話讓我從正在探索精神的高峰瞬間跌落到現(xiàn)實冰冷的地面。

  我十分意外。起先聽客房部的人在說有一批員工合同要到期了,可以續(xù)簽也可以斷續(xù),但沒想雪莉也在其中。

  “我肯定不會再呆在賓館了,純屬浪費青春?!?p>  我再一次從一個同事……異性好友?那里聽到相同的話。我的神情這一剎間有些恍惚。

  “琳達她們也不續(xù)約了?!?p>  “是嗎?”我其實還沒回過神來:“那你有什么打算?”

  “暫時還沒有,想找個有持續(xù)性的工作。但是也不容易?!?p>  雪莉表露出從未有過的不自信與無奈,自嘲地笑了笑,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問我:

  “很迷茫吧?”

  我也用同樣的情緒看著她,內(nèi)心開始理解她說現(xiàn)實身不由己的原因了。她的將要離開讓我感到了我們之間又多了許多不確定性,似乎讓她下午對于男女朋友的一番談話得到了佐證。

  我想起了小青。

  “叮當(dāng)叮當(dāng)”遠處的火車道口警鈴聲響,紅燈亮起,欄桿落下,過往行人都停車駐足……

  我又回想下午聊天的時候,她會不會是受這件事的影響呢?我怕繼續(xù)重蹈下午的覆轍,換了話題:

  “琳達走了光不跟著嗎?”

  “光是領(lǐng)班,肯定不會走,而且年年是先進,說不定還能高升。琳達呢好像已經(jīng)找好工作了……不說這個了,來!”

  她舉起酒杯,與我碰杯:“祝我……盡快找到好工作吧!”

  兩人一飲而盡,雪莉面不改色心不跳。轉(zhuǎn)眼間一瓶酒已快見底。

  “酒量可以?。 蔽屹澋?。

  “還要嗎?”她問。

  “別別!”我連忙擺手:“我發(fā)現(xiàn)我還一點都不了解你哎?!?p>  “你想了解什么?”她看我。

  “比如,你這酒量怎么來的?天生的?”

  “哈哈,從小老爸和哥哥帶的。”她開心地笑。

  “還有,你喜歡什么音樂,港臺歌曲嗎?”

  “不。”

  她的回答在我的意料之外。

  “其實我更喜歡……歐美情歌。你想聽嗎?”雪莉說著從包里拿出一個隨身聽對我晃了晃,一副調(diào)皮的神態(tài):

  “來了解我吧”。

  嘚!直到現(xiàn)在,我還真是不了解她呢。

  她遞過一只耳機,自己帶上一只,按下了播放鍵。輕柔的吉他聲中一個磁性的男聲一出來就讓人無法抵抗,沉醉其中:

  “If I got down on my knees and(如果我跪下雙膝)

  I pleaded with you(向你乞求寬恕)

  If I crossed a million oceans(如果我橫越億萬個海洋)

  Just to be with you(只為與你相守)

  Would you ever let me down...”(你是否依然會讓我失望)

  英國歌手Shakin' Stevens(謝金·斯蒂文森)《Because I Love You》(因為我愛你)委婉動人的旋律在慶春門的小酒館里飄蕩。

  歌聲里,一輛列車從道口駛過……

  我和雪莉頭頂在一起,一人戴一只耳機,還一邊夾著菜、喝著酒,同聽“隨身聽”的一首歌,活像一對連體人。下午的凝重的時光暫時已拋到了九霄云外。

  結(jié)賬時兩人爭執(zhí)了一會,最后還是我妥協(xié)了。

  出酒館時已夜幕降臨,外面燈火璀璨。

  道口旁的夜市開張了,看著夜幕下燈光里熙攘流動的人潮讓人情緒高漲。雪莉大方自然地挽起我的手臂,眼里充滿興奮:

  “走!去逛逛?!?p>  我順勢攬住她柔軟的腰,兩人依偎著在夜市里游蕩。

  從天而降的幸福過于突然。寒冬里的暖陽?酷夏時的涼風(fēng)?漂泊的船兒終于找到了港灣?類似的比喻一時擠破我的腦袋,我不管她怎么想,也不管下午我倆說了些啥,總之此刻開始我已把雪莉當(dāng)做女朋友了!

  送她回家時,命運又給了我(我們)一次重啟的機會:在她家單元門口,時間仿佛又回到了元旦的那個深夜?;蛟S這次氛圍不錯,結(jié)果也順理成章——我提前收到了兩幅畫的報酬。

  互道再見之后,雪莉遲疑了片刻,揚起頭快速在我臉頰上親了一口,然后羞澀地跑向單元門,進去前還不忘回首提醒我:

  “兩幅水彩畫喔!”

  被親過的臉上火辣辣的,正是下午我手指的部位。

  女生親我還是第一次,雪莉進去后許久,我仍像石化了一樣站在公寓樓前的空地里,聽著胸膛傳來心臟快速飛奔的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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