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批是多少
作為一個采礦工程博士,去過的金礦也不少,所以金子工師謀是見怪不怪的,不過它在這個戰(zhàn)國時代,卻是讓人垂涎三尺的稀罕之物。
如此,足見韓敬將那火折子看重的程度。
同時,也說明,他需要的斷然不是備用在身邊的小幾個。
工師謀有意推辭道:“近來府上窘迫,正是需錢的時候,在下自然也是很想跟韓兄做成這筆生意的。只是這火折子是在下臨時起意捯飭出來的,本就沒有多少,昨日集市上送出去了許多,現如今府上也只剩下零散幾個。怕是難以滿足韓兄需求?!?p> 韓敬笑道:“不急,鄙人這些金子,權當預支的定金。工師兄何時制作出來,隨時吩咐下人來府上知會一聲,鄙人趕來提貨便是。至于火折子的售賣價格,全憑工師兄定奪?!?p> 工師謀躬身謝道:“韓兄如此仗義,解我工師府燃眉之急,在下萬分感謝?!?p> 韓敬這么著急買火折子,且買的批量那么大,當然不是什么仗義。說到底,他只不過是一個嗅覺敏銳的商人罷了,而且這個商人,還披著一身官家的外衣。
很多年前,韓敬也是一個胸有溝壑的韓國貴族公子,輔佐明君,中興韓氏,是他人生的至高理想。然而現實卻是殘酷的,自從被發(fā)落在這高都苦寒之地,多年的磨礪,什么理想,什么抱負,也都破滅了。
他在這高都緝拿盜賊,懲戒違法分子多年,雖然也頗有些政績,但結下的仇怨自然也不少,以至于行走在街上,都隱隱有了些不安全感。這個時候,他找到了另外一種精神寄托,那就是金錢,他覺得只有金錢,才是最為真實,最為讓他感到踏實的東西。
“好說!好說!”韓敬心中大喜,臉上如沐春風一般,心中暗思這一趟果真沒有白來。
送走韓敬,工師謀順手掂著那袋金子,直接去了賬房。
賬房先生錢不管,已經早早到了那兒,正提筆伏案忙碌著。
如今工師家入賬出賬的東西也不多,形成的賬單自然也就屈指可數,但他還是依著多年的老習慣,早起到賬房,一遍一遍仔細核對著賬冊上的每一筆數目。
“錢先生!”工師謀喊了一句。
“少主!”錢不管聽到是工師謀的聲音,慌忙放下了手中的活計。
工師謀不說一句廢話,直接將手中金袋扔到了錢不管跟前:“這筆錢麻煩先生記到賬上吧?!?p> 錢不管打開金袋,那閃閃的金光,讓他目瞪口呆,甚至于往身后連連打了幾個趔趄。
他仔細揉了幾遍眼睛——確實是金子。
又重重扇了自己一記嘴巴子——不是在做夢。
曾經工師家輝煌之時,每天經他手的金子,數不勝數。這些年,他卻是再難見到這等稀罕之物了。
“少主——”錢不管神情激動,望著工師謀,竟然流下了一行老淚。
工師謀說道:“還有一事要麻煩錢先生?!?p> 一聽說有事要做,錢不管趕忙拭去眼淚,躬身應道:“但憑少主驅使。”
工師謀說道:“火折子之事想必錢先生也聽說了。我現在將配方與制作方法說與汝聽,汝好好記一下。”
“少主稍等!”
錢不管自袖中掏出一圈鑰匙,然后選出一片,打開了賬房柜臺的柜門,又從里面拿出一個檀木盒子,再拿最小的一片鑰匙緩緩打開盒子。
盒子里竟是珍藏著幾卷絹帛。絹帛是極為珍貴之物,錢不管一向吝惜,今日肯掏出來,足見對工師謀口中的火折子配方的重視程度。
他用滿是褶皺感的老手仔細挑選了一張,又拿來上等筆墨,伏在案上聽候工師謀的言語。
“以蔓藤浸水中泡濃,取出捶扁,再泡加蘆葦纓子再捶,曬干,加硝、硫磺、松香、樟腦等易燃物……”
工師謀口若懸河,錢不管一字一句認真記錄著。
很快,一張完整的火折子制作說明書就寫成了。
“錢先生是府上老人了,保密之事我就不多說。單子上的原材料先生之前也都買過,想來再買也不難。這幾日汝備齊原料,安排府上信得過的小廝,照著單子制作一批火折子送到縣府韓司隸府上去。記住,這張單子上的內容,除了先生與我,再不能讓第三個知道了?!惫熤\背著雙手,一字一句地吩咐著。
錢不管躬身道:“少主放心,這絹帛上的字但凡有一個透露出去,老朽必以死謝罪。但不知少主所言一批是多少?”
一批是多少?
這下有些難倒工師謀了。那韓敬只留了金子,卻沒說要買多少火折子。雖說韓敬放言一切全憑工師謀自己定價,然而這些金子究竟價值幾何,火折子又定多少價合適,工師謀完全沒有概念。
他問錢不管道:“先生估計這袋金子能夠買多少頭昨日府上那般大小的野彘?”
錢不管答道:“至少百頭?!?p> 工師謀脫口道:“那就制作一百個火折子吧?!?p> 錢不管目瞪口呆:那么小小的一個物件,竟然價值一頭肥碩的野彘?
然而工師謀卻很是心安理得,畢竟物以稀為貴,這個道理,肯定是古今一體,亙古不變的。
工師謀才走出賬房,就碰到了管家田巨。
“少主,商會的虞風來了,正在和主父議事。點名說要見少主?!?p> “虞風是何人?”工師謀問道。
田巨答道:“商會副會長?!?p> “我既不是商會之人,也不認得虞風此人,見他作甚?!惫熤\本就不是一個喜歡應酬之人,早上接見韓敬已有些疲態(tài),這會有聽說一個毫不相干的人要見自己,自然是抗拒的。
“虞風常年在趙、魏販鹽。家資頗豐,在這高都城甚有影響力。少主還是見一下吧?!?p> 本來工師謀還只是有些抗拒,一聽說虞風是販鹽的,就有些來氣了。他心想:現在溯原牧民們缺鹽缺得那么嚴重,這廝不想著去解決民間疾苦,卻跑我這里來獻那無端的殷勤,著實可恨得很。
“汝去回話,就說我身體有恙,不便見客?!惫熤\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田巨一人怔在那兒,不知如何是好。
忙碌了一早上,工師謀感覺有些餓了,下意識地來到東廚,見王喜和另外一個雜工李順正在那忙著忙著脫土坯,這些土坯應該就是用來修繕東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