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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邊是太陽,左邊是月亮

第37章 死了媳婦傷透心

右邊是太陽,左邊是月亮 沙棗樹林 3015 2021-04-04 08:52:40

  愛情里最痛苦的是什么?不是未得到,亦非已失去。是曾經(jīng)擁有過,太食髓知味,太知它甜蜜,此時一旦失去,從此以后,拴柱再也不是從前的拴柱了。一個幸福中的愛人,什么都可以瞬間消失乃至強行剝奪,而最不可失去的就是他一生依傍和珍愛的女人,再無追悔可能,只能日夜捧著回憶,拼命吮吸,余生盡惆悵,一生終難忘。

  男兒有淚不輕彈,拴柱死去活來,眼睛紅腫,埋葬菊花那天,他差點演一出《梁山泊與祝英臺》的悲劇,頭撞墳墓,可是墳沒有裂開,他沒有鉆進去。

  “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夜來風葉己鳴廊。看取眉頭鬢上”。西方人有句話:送葬回來才是悲傷的開始。因為忽然發(fā)覺,心中最重要的人,真的走了,再也見不到了。更何況,那個再也見不到的人,是自己生命中的一盞燈,照亮自己前行的路;更是自己生命中的倚柱,支撐著自己脆弱迷茫的心靈……可是,燈忽然熄了,柱子也倒了,剎那間天地變色,哀鴻遍野……

  那天后,他好像瘋了,拿著床低壓的殺豬刀,歇斯底里地喊著,揮舞著:“你出來,你是什么鬼東西,奪走我的菊花,你有種,你出來,老子給你拼了”。然而,屋子寂靜無聲,什么鬼東西也沒有。那魔鬼得逞于一時,便躲了起來,好像從世界上消失了。他便蟄伏在家中,像冬眠的倦獸,沒了靈魂,沒了思想,不知白天黑夜,不知饑餓,抱著菊花的遺像和遺物,慵懶地臥著、躺著、坐著、站著,傻傻的,總是日上三竿,樹影拍窗之后,他才緩緩而起,坐在菊花影子充溢的房間,拿一瓶酒從早喝到晚,渾渾噩噩,不分晨昏。

  整個人懨懨的,像大病了一場?!耙宦曃嗳~一聲積,一點芭蕉一點愁,三更歸夢三更后。”有時候,他一個人在院子的花園菜地里,倚在菊花過去坐過的地方,在花間,嗅著菊花曾經(jīng)拈花一笑的那朵葫蘆,傳來一波一波的暗香,靜夜緩慢如鐘,蛙聲在臨近的水波中蕩漾,他總是一個人在新房剝落的紅色對聯(lián)前,紅聯(lián)殘色,斯人已去,珠淚婆娑,寸斷肝腸。他把酒黃昏,婚房看遍,瞅遍旮旯犄角,搜尋著菊花的身影和氣息,哀嘆,偌大的塵世之上,怎能容不下一個小女子,他通體冰涼,連一顆曾經(jīng)蓬勃的心臟,也乏陳無力。孤獨的門楣之前,連個行人也沒有,車馬冷落,昨日歡笑,熾熱的情,滿足的愛,都如一陣輕浮的煙嵐,飄渺離他而去。在孤獨的苦酒中,嘗盡酸甜苦辣,雨疏風驟,他渾然不知今夕何年何月何日,只是一人獨坐夕陽,只道“風住塵香花已盡,物是人非事事休?!?p>  菊花死了,對他來說,那該是怎樣的一種心疼和絕望,帶走了他的魂,消失了他的希望,埋葬了他的快樂,沒有了人間的俗世煙火五臟六腑空空蕩蕩,不管填多少東西下去,始終沒有反應,人沒了精神和希望,如花草遭了霜打英後剛強的他照一下子枯了。而這院落,這房間,新房也顯得特別空落。真奇怪,只不過少了一個人,整個屋子仿佛一下子大出許多倍來,不,是人心空了,一切就都空了。他不敢隨意走動,怕在這幽暗的空間里,迷了路,誤踏進另一個時空,再也嗅不到菊花的氣息,沒了菊花的遺跡,他喝完了睡,睡著了,日子也過得快一些。小鳥在門外叫著,蹦蹦跳跳,他視若不見;午后的太陽在房脊上搖響風鈴,他聽而不見;他端坐窗前,或者門坎上,在院子,看燕飛燕去,螞蟻搬家,望天上云卷云舒,藍得令人輕盈的天空,菊花是不是在那里;他信手拿筆,不停地寫著菊花的名字,惆悵思念,一點一點的墨痕,一個一個的漢字,每一顆都觸動著這個世界的內(nèi)在肝腸,這世間這名字暗藏了太多的厄難和輕忽的變遷,那個死去的人的名字和意義已經(jīng)隨著肉體的腐爛而腐爛了,再有一萬年的時光,也不會再有一絲響應。也是他內(nèi)心的形式和顏色。日復一日,徹骨悲涼。四顧無人,他只能顧影自憐,在落花、碎泥、殘爪和流離多變的個人遭際中,偶爾掀開昔日的夢境,在連續(xù)吹過心靈的風中,看見一世的虛妄、敗壞和蒼涼。而他卻在很長一段時間無法適應這命運多少個黑夜,他獨身不眠;在漆黑的午夜,用自己抱緊自己,看自己滿面深縱的皺紋,那么多的憂愁與悵惘該向何人排遣?莽蒼蒼的大地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愛誰依偎行人?

  菊花走的前期,在時光中流轉中,他神情悲戚地看著眼前隆起的新墳。遠遠看見,新起的土墳豎著幾根纏著白紙的柳木拐杖,幾面花圈顏色幽暗,連同周邊山坡、樹木和田地,也都一派肅然。此后很多天,他一個人坐在墳塋一邊的石頭上,抽煙、看天,青色的煙霧在空中彎曲、擴散,被風吹遠。東邊的山頂上漸漸顯出一片亮白,瓦藍的天空被一夜風雨洗滌得一塵不染。雨后的河灣里,一片清亮,淡淡的水汽蒸騰在梁灣中,翻騰著,喧囂著,像是大地在喘息。徐徐清風中夾雜著青草野花泥土的馨香,露珠從搖曳的枝莖上隨風灑落。一座新墳,引閃著,透著一份來自親情的悲戚。一縷頭發(fā)被山風撩起,隨風舞動。拴柱眼望著奔騰的河流和北邊遠山邊際,表情肅穆。面前的黃土堆里躺著的人,是曾經(jīng)給過他很多歡愉時光的人。在那么多年的人生路上,是躺在這個墳堆里的人陪他度過的?,F(xiàn)在,這個人死了。拴柱理了理散亂的頭發(fā),長長地舒出口氣。他蹲下身,撫撫墳頭的土,像撫摸著菊花的膚肌。他又跪下深深地磕了個頭…

  這就是菊花走后半遺癥的初期癥狀,逃避現(xiàn)實。

  人有了心事后,都想一個人靜靜的呆著,不愿見人說累,有多累自己扛著;不愿逢人訴苦,有多苦自己嘗著;感情里,總是疼超過醉,難免有心碎。人累了,可以躺下去休息;心累了,能否放下不在意!心上的傷,只有自己最疼;難言的痛,只有自己最懂。誰也不能替代,他的愛,他的情,他的傷悲,

  半個月不出門,這天,剛閉上眼睛,門便被人敲得砰砰直響。他翻個身,不予理會。他如今已經(jīng)是一堆糊不上墻的爛泥。除去母親偶爾來幫他收拾收拾房間,添補一些食物,都不敢打擾他?可是,那敲門的人特別執(zhí)著。是誰?是誰在他已經(jīng)衰到極致的時候,還這樣不依不饒不放過我?“拴柱,是英雄好漢你就開門!別躲?!笆莿倓偤捅穆曇?,他撐著身體起來,過去開門,卻撲通一聲栽倒在地,虛脫無力了。他望著昔日的兒時好友,今日的創(chuàng)業(yè)伙伴,猶在夢中。

  “天,你也不怕窒息而死?”一進屋,他們便捂住鼻子,大力推開窗戶,冰冷的空氣倒灌進來。拴柱已快遺忘室外空氣清冽鮮凈的味道了。

  “你在用酒精給房間消毒嗎?”他看到房間里橫七豎八堆在一起的幾十只酒瓶子,厭惡地走過去一腳踹開,“你多久沒開窗了?這屋里臭得讓人作嘔,你聞不出來嗎?”

  拴柱搖搖頭。說實話,已經(jīng)一個月沒出過房門,已經(jīng)和這些味道混為一體。

  “大白天,你房間里暗得伸手不見五指,活成鬼樣了?”。拴柱真的像一只在黑暗里冬眠的動物。

  他茫然看著他們?!澳銈冋椅矣惺裁词聠??”

  “拴柱,再不找你,你就到黃泉路上排隊喝孟婆湯了!”他們用力拽住他,將他拖到鏡子前。拴柱迫抬起頭看向鏡子,對著鏡子,反復端詳自己的容顏,是自己嗎?鏡子里的人像剛被人從亂葬崗里扒出來的,憔悴得駭人。最可怕的,還不是這些,而是目光中一點生趣也無。他嚇了一跳。這又瘦又憔悴、目光呆滯的人是我?有多久沒照過鏡子?想想,對了,從菊花離開之后,他便再也不照鏡子了,他怕看見鏡子里形單影只的自己,徒增傷感。他下意識地撇過臉,不忍再看鏡中陌生的自己。

  拴柱暴瘦十幾斤,瘦的脫了形,走路踉蹌,衣服過大而空甩著,好像是活不下去了。

  五爺又請來劉老“說病”。

  拴柱昏昏昏欲睡地斜躺在炕上,但他最近也睡不著,他不知道自己是醒著還是睡著,白天黑夜顛倒著,出于對劉老的尊敬,他強打精神,艱難地聽著。

  “拴柱娃:我知道你心里苦焦,難受,我是看著你和菊花一起長大的,菊花是個好娃娃,你們倆個很好,可是,人已走了,人死不能復生,你也是個信命的人,一切因緣而起,因念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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