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可是就是在那幾年前,一次偶然的機遇巧合,她無意間看到了姐姐的日記,日期是十幾年前的——有十年前的、、十二年前的、十一年前的……
蘇瑤最后將視線定格在了十三年前的日記本——十三年前,那個時候還沒有她呢!
前面的事情,大多都是蘇玉學(xué)習(xí)的感悟,只有在最后幾頁,蘇玉才點到了一些:今天是妹妹出生的日子,媽媽說:我和妹妹是姐妹,血濃于水。若干年后,倘若她和爸爸不在了,我和妹妹一定要好好相處。
我發(fā)誓我會的,我會好好照顧妹妹的,我會什么都讓著她。
這是在蘇瑤出生那時候蘇玉寫的。
姐,原來你在這么早就開始疼愛珍重我了嗎?
然而,接下來的事情,姐姐都與自己講過很多,蘇瑤蘇瑤都依稀會有一些印象的,她也就沒有翻過。
十年前,自己也不過一兩歲的光景。自從記事起,蘇瑤的記憶里都從來沒有過爸爸媽媽,姐姐也從來沒有提起過。
那么她的父母究竟是什么人呢?她的父母在她一兩歲的時候在她身邊嗎?蘇瑤這樣想著,她那時也不過十四五歲的小孩子,自然是好奇心重的。
蘇瑤便不由自主地又翻開了一本日記本,一打開,娟秀整潔的字跡便映入了蘇瑤的眼簾。
然而,這字跡確實是令人賞心悅目,可是字里行間卻流露出了疲倦之感,令小蘇瑤心頭也劃過了一絲心酸。
雖然也年紀還小,沒有經(jīng)歷過什么人間滄桑,蘇瑤許是應(yīng)了那句老話了“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
但是,蘇瑤當時也還是沒有理解透徹字里行間的意思。若是換作現(xiàn)在來看,那些絕對是字字誅心。
日記的日期是十年前,6月3日,那天是一個雨天。日記里是這樣寫的:
xxxx年6月3日
我真的有些吃不消了,我也還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不是么?同學(xué)們都在好好讀書,舒心學(xué)習(xí)的時候,我也多想這樣啊,我想去緊張地搏一搏,去沖刺高考。
可是,我卻不能專心地一頭扎進書堆里——因為,家里還有一個小孩子??!
我也是孩子,可是現(xiàn)在我卻還必須要去養(yǎng)活一個孩子。我白天上學(xué),拼命學(xué)習(xí);到了晚上,還要哄著小瑤睡覺,哄好了她之后我還有去打工。
我真的感覺累了,要不……我還是聽舅公的話,將她送人了吧。
可是,她是我的妹妹啊,親生姐妹??!我答應(yīng)過母親的,我會好好照顧她,我會照顧她一輩子。
算了,還是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實在不行,我就不上大學(xué)了吧,把小瑤撫養(yǎng)長大就夠了。
爸,媽,對不起了,我動搖了。以后不會再這樣了,我會把我畢生的愛都給她,我會讓她沒有煩惱地成長,我會有耐心的。
就算是我輟學(xué),就算是砸鍋賣鐵,就算是我去搬磚刷墻,我也不會讓她受到半點苦頭!
那些封存已久的記憶,突然如潮水般涌來了。
姐姐一直都很辛苦,她是知道的,可是她從來都不知道,姐姐是多么辛苦。
她也從來不知道,姐姐為她放棄了那么多——姐姐放棄了自己的夢想,放棄了自己的學(xué)業(yè),甚至犧牲了自己的青春……
姐姐雖然掩飾得很好,但是其實姐姐每一次一笑而過的那模樣,更令蘇瑤難過——若是沒有姐姐,是絕對不可能有她的!
姐姐,對自己挺嚴厲的,可是每次當她受到了傷害,闖了什么禍,姐姐都是一邊說教她,一邊幫著她收拾爛攤子。
她哭泣的時候,姐姐安慰她;她遇到困難時,姐姐幫襯她;她受到打擊時,姐姐鼓勵她;她被欺負之時,姐姐為她出頭;她耍小脾氣的時候,姐姐也是順著她的;她每次要買什么書,姐姐都是點頭給錢;她迷茫的時候,是姐姐給她指路;她懊惱的時候,是姐姐開導(dǎo)她。
感動的同時,蘇瑤也突然發(fā)現(xiàn)了問題——她的童年,她的生活里,都只有姐姐。沒有父母,姐姐總是會充當好“嚴父”和“慈母”的兩個角色。
然而,自己小的時候卻總是惹姐姐生氣,有一次都把姐姐氣哭了。
姐姐多不容易,自己當時還真是不懂事。小時候哪一次生病,不是姐姐守在一旁?又是削蘋果又是倒水的。
或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血濃于水吧!說到水,蘇瑤便想到了雨,想到了那年的那場大雨。
那年,蘇瑤才六歲,正在上小學(xué)一年級……
【2】
中午還是炎日高高掛呢,可是這才過了兩個多小時,就下起了傾盆大雨。
一下午,小學(xué)也就兩節(jié)課,兩個小時不到。正好自家姐姐還沒有來接自己,所以蘇瑤便和女同學(xué)在操場上玩了起來。
本來蘇瑤正和同班的女同學(xué)們玩著,一邊跳著嘴里不停地念叨著:“編,編,編花籃。花籃里面有小孩,小孩的名字叫花籃。編,編,編花籃?;ɑ@里面有小孩,小孩的名字叫花籃。編,編,編……”
突如其來的雷聲一下便把小姑娘們嚇著了,大家趕緊跑回了教室。
隨著雷聲的響起,不一會兒,便下起了傾盆大雨。幾個小姑娘看著外面的大雨,心里都暗暗慶幸——還好自己有先見之明?。?p> “好無聊啊,那我們現(xiàn)在干什么???”一個扎著雙麻花辮的小女孩道。
“不知道誒,我還想玩編花籃?!币粋€頭戴一個蝴蝶結(jié)的小女孩伸了個懶腰,道。
“得了吧,教室就這么大?!碧K瑤倒是不傻。
扎雙馬尾的小女孩剛要說些什么,可是一位手拿著傘的婦女便出現(xiàn)在了教室門口。
扎雙馬尾的小女孩似乎也有些無奈,沖著其他幾個小女孩滿懷歉意地一笑:“再見,我要回家了?!?p> “拜拜~”
“明天見~”
“再見~”
“好~”
“我晚上和你發(fā)短信?!?p> 之后,小姑娘們便用一塊黑板,玩起了看圖猜詞語。
而此刻,窗外的雨卻沒有一絲要小的趨勢,雷聲也還是時不時地響著。
或許是因為小姑娘們有伴陪著,所以便不覺得孤單。但是漸漸的,女孩們的父母都陸續(xù)到學(xué)校來接她們了。
“轟隆~轟隆~”隨著雷聲的響起,剛才最后一個女孩也被接走了,教室里就只剩下蘇瑤一個人了。
一開始蘇瑤乖乖坐在教室里寫作業(yè),也沒有很怕??墒怯诌^了一會兒,雨下得更大了,雷聲也越來越響了。
這會兒,就連成年人恐怕也會畏懼幾分,更何況是一個小小的孩子呢?
雨大,雷響,都不是主要的。最為主要的是天黑了,而蘇玉卻還是沒有來接蘇瑤。
蘇瑤看了看教室里的鐘,已經(jīng)是傍晚六點多了,她緊緊握了握拳頭,決心自己回家了。
小孩子身上有一個最大的特質(zhì),就是天真。這么大的雨,怎么可能回家?蘇瑤想往回走吧,可是她已經(jīng)把教室門給鎖上了。無奈,她只好待在教學(xué)樓大廳里,等姐姐來了。
畢竟還是小孩子,雷雨交加,電閃雷鳴的天,怎么能不害怕呢?
以至于當一個小男孩找到小女孩的時候,小女孩的臉早已經(jīng)哭成了小花臉。
“你哭什么哭???”小男孩十分不解地看著小女孩。
“我……剛才害怕唄!”小蘇瑤說著,瞟了一眼外面——天已經(jīng)全黑了,不過雨已經(jīng)停了,顯得十分寂靜。
“那……那你害怕的話,我就陪你吧?!毙∧泻⑾肓讼?,笑了起來。
“嗯,我要等我姐姐來接我,你知道現(xiàn)在幾點了嗎?”
“嗯……我?guī)Я耸直??!毙∧泻⒄f著,便看了看自己的電子手表,“現(xiàn)在已經(jīng)六點多了。”
“啊……真晚?!?p> “那也沒有關(guān)系的,多晚都沒事。我會陪著你的!”小男孩拍著胸脯,保證著。
小男孩只說對了一半,他的的確確是陪蘇瑤的,但是他漏了一個字,他是陪蘇瑤玩!
……
蘇玉到蘇瑤教室的時候,教室門是關(guān)著的。說來也多虧了小男孩——蘇玉是尋著聲音找到小蘇瑤的:
“小皮球,香蕉梨,圓又圓,馬蘭開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三五六……”
“三五七,三八三九四十一,四五六,四五七,四八四九五十一,五五六,五五七,五八五九六十一,六五六,六五七,六八六九七十一,七五六,七五七,七八七九八十一,八五六,八五七,八八八九九十一,九五六,九五七,九八九九一百一……”
蘇玉尋著稚嫩的兩個童聲,一下子便在空蕩的校園里找到了兩個孩子。
遠遠的,蘇玉就看見了兩個孩子,在玩跳皮筋——兩頭都是系在柱子上的,兩個孩子只管著來回跳。
兩個孩子最后自然是分開了,只能是萍水相逢,失之交臂了。
回家路上蘇玉看著蘇瑤悶悶不樂的樣子,忍俊不禁道:“怎么?才多大啊?就知道貪戀美色了?忘我我這個姐姐了?”
“才不會呢!我永遠不會忘記姐姐的!”小蘇瑤急忙否認。
蘇玉一聽,先是一愣,而后垂了垂眼簾:“我還以為我們小瑤會生姐姐的氣了呢,姐姐忘了來接你?!?p> “不會的,小瑤才不會生姐姐的氣呢!更何況,我現(xiàn)在沒事啊?!?p> “嗯……,我們的小蘇瑤最懂事了?!碧K玉輕輕地撫著蘇瑤的小腦袋,柔聲道。
“姐姐,我今天在學(xué)校新學(xué)了一首歌哦~”許是因為還是小孩子吧,說話總是有些“牛頭不對馬嘴,前言不搭后語”的。
然而,這些蘇玉卻都不在乎,也欣然地跟著蘇瑤來:“嗯,什么歌呀?”
“是“世上只有媽媽好.”,我們老師說在這個世界上媽媽是對我們最好的人。”當真是童言無忌。
“嗯,世上只有媽媽好啊……”是啊,媽媽最好了。
蘇玉這樣想著,情不自禁地抬頭看了看天空。
“可是,我覺得老師說的不對啊?!?p> “怎么不對了?”
“我覺得,應(yīng)該是“世上只有姐姐好”??!”蘇瑤說著,咧開嘴笑了起來。
“是嗎……”蘇玉心情有些復(fù)雜,可是臉上卻看不出一絲波瀾。
蘇瑤重重地點了點自己的小腦袋,一臉嚴肅道:“是啊,那是當然的。我覺得,姐姐是最好的了?!?p> 小幺,其實媽媽對你也很好的。只是,時間不夠了。
蘇玉看著蘇瑤,沒有說話。
“姐姐姐姐,你怎么不說話了啊?我唱歌給你聽好不好?”
“好啊~”
“世上只有姐姐好~有姐的孩子像塊寶……”小女孩稚嫩的聲音隨之而響起。
其實蘇瑤也一直都不明白,姐姐為什么要這么無條件地對自己好。
【3】
直到多年以后,蘇瑤她有了自己的孩子時。
她看著兩個孩子一起玩耍,老小摔倒了,老大便立刻迎上前去將其扶起。
直到那個時候,蘇瑤才明白了。根本就沒有什么原因,親人們對自己好,姐姐對妹妹好,兄長姊妹互相幫襯,根本就不需要任何的原因。
如果非要說一個原因的話,可能就是因為是親人吧,血濃于水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