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瑪吉埃男爵悠悠醒轉(zhuǎn)。
“該死!”他捂著頭,腦袋仍舊有些發(fā)暈。
他實在沒有想到,普爾曼給他的飯菜中加了點佐料。
迷藥!
雖然藥性不強,但也足足令他昏迷了半個小時之久。
瑪吉埃男爵看了下懷表,想起普爾曼走之前留下的話:“先生,你愿意傾聽我的故事,對于我來說真是一件莫大的幸福?!?p> “不過我得讓你安睡一會,因為接下來我必須得去辦一件事。為了不連累您,我不得不這么做?!?p> 普爾曼的語氣是那么溫柔,一如他對待這個世界的態(tài)度。
瑪吉埃男爵立刻從地上爬了起來,急忙向著貨艙外跑去。
如果普爾曼講述的故事是真實的話,他接下來的行動,不言而喻!
**
半個小時之前。
普爾曼繼續(xù)著自己的講述:
“我和卡塔莎的相遇是在四月,在一家高檔餐廳?!?p> “我們之間的相識是一個頗為俗氣的故事。她穿著華麗,一看就是來自于上流社會。而當時的我對生活迷惘,只是每天晚上過來彈琴賺份工錢?!?p> “卡塔莎每天晚上都會過來看我彈琴。她會在九點多的時候出現(xiàn),有時會待十幾分鐘,有時會待半個小時,這點并不確定?!?p> “時間長了,她主動跟我交談,夸我琴藝不錯,彈奏樂章像是機械般縝密?!?p> “我開始被這個美麗的女子所吸引,生活也漸漸有了活力,每天我都期待與她相遇?!?p> “我們相熟以后,會一起在餐廳附近的公園里散步。我喋喋不休地講述自己的故事,傾訴著自己對于生活的不滿,而她只是傾聽?!?p> “真是個溫柔的人啊,我當時這樣想。”
“不過,每當我抱怨自己在鋼琴上的天分,抱怨自己辜負了父親的心意時,卡塔莎都會針鋒相對。”
“‘但是,你至少還有這個機會,不是嗎?’卡塔莎這樣說,‘在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人,苦難的人,他們連摸一摸鋼琴都很奢侈?!?p> “‘出生在社會底層,縱使他們心底懷揣著對于音樂的熱愛,也只能遠遠地看著?!ㄋ穆曇衾锍錆M怒氣?!?p> “我不知道自己哪里惹惱了她。心想,作為一個大家閨秀,她這樣說可能只是為了底層的貧民抱打不平。后來我就再也不說這種話了,因為我不想惹她生氣?!?p> “當然,我們之間,吵架是很少的情況。大多數(shù)時候,她會鼓勵我。我在她的幫助下找回了生活的方向——即便只是一個落魄的鋼琴師,即便一輩子無法像父親期待的那樣進入霧之城的上流社會,我也應(yīng)該快樂地生活?!?p> 普爾曼說到這里,對著對面的瑪吉埃男爵笑了笑,但這時的他,臉上劃過一絲苦澀。
“但后來漸漸地,卡塔莎來得很少了。甚至于有一天,她親口告訴我,可能再也不會來這家餐廳?!?p> “我心里很難受,只能暗暗猜測卡塔莎可能已經(jīng)訂婚?!?p> “上流社會的女孩不都是這樣么?一旦訂婚后,就很少私自出入社交場合,以免被人說閑話?!?p> “不過卡塔莎托人給了我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她家的地址?!?p> “很多天過去了,我悉心保管著紙條。盡管我很想上門拜訪,但我深知自己的身份。我不過是一個窮困潦倒的鋼琴師罷了,和貴族小姐的愛情,是不可能有結(jié)果的?!?p> “但我終于還是沒能忍住,按照紙條上記錄的地址,去了她住的地方?!?p> “然而,那里跟我原本的想象,完全不同……”
“卡塔莎的住所,是出租公寓的一個小單間。剝落的墻紙,臟兮兮的樓梯……這種地方,當然不是給貴族小姐住的?!?p> “我敲了卡塔莎家的門,但沒有得到回應(yīng)。只好拜訪她鄰居的太太,并從那位太太的口中,得知了卡塔莎的故事?!?p> “卡塔莎已經(jīng)死了……”
普爾曼講述的聲音,到了這里,忽然就變得低落了起來。
“她從來就不是什么大家閨秀?!?p> “她只是一個紡織女工。白天在紡織廠打工,晚上在高檔餐館當洗碗工做兼職?!?p> “每天只有刷完盤子,她才有空在高檔餐廳的角落里觀賞彈奏?!?p> “就連她身上那身衣服,也都是用工廠里遺棄的布料,自己裁剪而成。”
“她說這個世界上有些苦難的人,就連摸一摸鋼琴都是奢侈,其實那說的是她自己……”
“卡塔莎死于高負荷的工作量。紡織廠的老板越來越苛刻,不斷加深對于女工們的壓榨和剝削?!?p> “到最后,她連去餐廳兼職洗碗的時間都沒了,更甭提聽我彈琴,和我聊天?!?p> “在卡塔莎的房間里,有一封信,信里記載了一切,記載了她還沒有向我說出口的真相?!?p> “其實,她早就知道我把她誤會成大家閨秀了,但她一直沒有解釋。因為,她害怕當我知道了真相,知道她是一個下層女子,會選擇疏遠她……”
普爾曼搖了搖頭,流下一滴眼淚。
“我一直以為,人類的敵人,生活在墻外,是奧丁之墻外游蕩的超凡種?!?p> “但后來我發(fā)現(xiàn),墻內(nèi),也有人類的敵人!”
“金錢與社會階級,富貴與貧窮,像一道萬仞冰墻,封鎖了我們的自由!”
“墻外有敵人,墻內(nèi)也有敵人!這就是人類的現(xiàn)狀!”
“卡塔莎死后,我知道了她所工作的那家紡織工廠的老板的名字,臭名昭著的資本家,瑞茲曼……”
普爾曼說到這里,從懷中掏出了一把匕首。
瑪吉埃男爵見狀愣了下:“普爾曼,你難道打算復(fù)仇?”
普爾曼的眼神十分冰冷:“仇,當然是要報的。但也不單單是復(fù)仇。”
“這個世界已經(jīng)爛掉了。但爛了的不僅僅是他瑞茲曼一個人,爛掉的是整個世界!”
“秘密結(jié)社終將取締帝國政府,組建一個全新的人類世界!”
“而作為計劃中重要的一環(huán),瑪吉埃男爵,你現(xiàn)在還不能被真理學(xué)派抓住,你必須安全抵達惡靈堡,將首領(lǐng)拜倫的意志貫徹到最后!”
在瑪吉埃男爵震驚的目光中,普爾曼舔了下嘴角,白皙修長、原本用作彈鋼琴的手指,如今卻把玩著匕首,無比靈活。
“風(fēng)中圣母號將馬上抵達惡靈堡碼頭,我會刺殺瑞茲曼,制造混亂……”
“瑪吉埃男爵,你必須趁亂逃走,執(zhí)行下一步計劃!”
說完這段話,普爾曼向外走去,而瑪吉埃男爵剛剛站起,卻發(fā)現(xiàn)自己有些頭暈。
他的視線落到被自己舔得干干凈凈的餐盤之上。
飯菜里,下了迷藥!
瑪吉埃男爵立刻感覺到一陣眩暈,迷亂之中,聽到遠處傳來普爾曼的聲音。
“秘密結(jié)社將取締帝國政府,消滅一切不平等,開創(chuàng)新時代!”
“人類萬歲!”
“自由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