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回來啦!”在瞭望塔上堅守了兩天的偵察兵興奮地喊道,當聽到偵察兵的喊話后在歸靈冥海邊干得熱火朝天的將士們也不約而同地放下了手中的事情,爭相跑向其所指的方向,一個勁兒的眺望遠方,而霸土將軍更是一把推開眾人,不顧還浸著鮮血的傷口,跑到了隊伍的最前頭。
在將士們的擁簇之下,大將軍一手抱著孩子,一手牽著夫人朝著人群的中央走去,而將士們看見大將軍懷中的嬰兒之時,也是一臉的困惑;很快,大將軍便停下了腳步,轉身便登上了身旁的馬車,站在踏板之上雙手高舉嬰兒,對著眾人大聲說道:“眾將士!得白神庇佑,竟讓吾兒失而復得,這便是吾兒霍明厄!”話音剛落,人群之中便嘰嘰喳喳的討論起來,“厄?大將軍怎會用這樣的禁忌?”“真是奇跡,這孩子到底是怎么在恐魔手底下活下來的?”“霍明厄,真是一個讓人生畏的名字啊!”……然而這樣零星的質(zhì)疑很快便淹沒在了眾將士對于大將軍絕對忠誠的熱情之中,大家恭敬地看著中心的將軍父子,隨即于同時齊刷刷地俯身跪下,異口同聲地賀道:“恭迎少將軍歸來!”
安頓好夫人和孩子之后,大將軍領著霸土將軍和鷹眼侯開始巡視部隊,看著所有的撤離工作正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自己也甚是安心,“戰(zhàn)船準備得怎么樣了?”大將軍向著身旁的霸土將軍問道,也許是聲音太小又或是霸土將軍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身旁的鷹眼侯身上,壓根就沒聽進去,等了半天都不見其回答,直到鷹眼侯給了他一個眼色,霸土將軍才回過神來恍惚的答道:“哦…哦…戰(zhàn)船,戰(zhàn)船都拼好了,只等術士們解開封印,便可揚帆起航了?!币苍S大將軍也壓根兒沒聽霸土將軍說的什么,只是無奈的搖頭笑了笑,便繼續(xù)巡視著。
時間飛逝,又是已近黃昏的時候,此時大將軍和所有人都來到了歸靈冥海邊,整齊地站在一旁,看著水手們把一艘艘馬車大的戰(zhàn)船放入水中,有序地擺放起來,而后迅速撤離,給術士們讓開了位置,接著老國師領著術士們開始施放術法,吟唱完畢后,那一艘艘小小的戰(zhàn)船便伴隨著木頭漲裂的聲音,變成了可容納數(shù)千人的巨型戰(zhàn)艦。
士兵們或相互攙扶著,或拉著馬車,或抬著輜重物資,都陸陸續(xù)續(xù)的進到了戰(zhàn)艦之中,只有大將軍領著剩余的近衛(wèi)軍們?nèi)匀粓允卦诤_?,直到前方所有人都上了船,他們才會最后撤離。
突然,從已經(jīng)有些昏黃的西方射來了一道刺眼的反光,大將軍隨即望向了西方,近衛(wèi)軍也立刻警戒了起來;逆光之下,在荒域灼燒的熱浪之中,隱約可見一隊人馬出現(xiàn)在了離遠征軍不遠的一處山坡之上,久久佇立;大將軍見對方并沒有進一步動作,于是便帶著幾名近衛(wèi)軍,主動迎了上去,到了離他們約百米的地方,才停了下來,而后大將軍率先問道:“來者何人,可是我軍先前走散的諸位將士?”,然而對方并沒有回答,只是其領頭之人忽然拉弓搭箭對準了前方的大將軍,近衛(wèi)軍見狀,也是急忙舉起盾牌架起弩箭瞄準了對方。
大將軍看著眼前在逆光之下只看得見逆影的來者,并沒有做出防御,反而是揮手示意身后的近衛(wèi)軍撤下了弩箭,然而就在此時,對方領頭之人卻射出了手中之箭,而眾人也只得在一片驚呼中看著飛箭刺向了大將軍。
面對急速刺向自己的飛箭,大將軍并沒有躲閃的意思,看準時機一把便將其接住,看著手中的無頭飛箭,大將軍頓時驚訝地撐大了眼睛,從上面摘下了一塊刻有火焰鱷魚的紅色軍牌,緊握于手中,隨后再次看向?qū)Ψ?,正欲開口,對面那人卻率先說道:“大將軍放心,狂火將軍還活著,只不過他現(xiàn)在還不能跟您回去!”說罷,那人便領著隊伍迅速消失在了山坡之后。
片刻過后,大將軍領著近衛(wèi)軍又回到了海邊,而此時察覺到異常的眾人也早已紛紛下了船,警戒在周圍。大將軍看著高度緊張的將士們,平和地說道:“大家放心吧,沒什么事,快快回到船中,準備返程了。對了,大家別忘了在歸靈冥海之上,再和逝去的親人見上一面吧?!?p> 眾將士再次有序的回到了船中,但就在大將軍和近衛(wèi)軍也準備登船之時,鷹眼侯卻領著近千人跪倒在大將軍面前,“鷹眼,你這是干什么?”大將軍不解地問道,鷹眼侯看了看身后的眾人,深吸一口氣,堅定地答道:“啟稟大將軍,我身后的這些將士,他們的親人都在荒域之中失蹤了,我和他們決定留下來,哪怕只有一絲希望,我們都要等著失蹤的親人一起回去,還請大將軍恩準!”說完,大家便舉起了軍牌,準備交于大將軍;“都把軍牌收起來吧,全部都要給我安然無恙的回來,這是軍令!”大將軍紅著眼眶,咬著牙關慢慢說道,而后跳下馬背來到鷹眼侯身旁,將手中的火鱷軍牌交給了她,緊緊握了握鷹眼侯滿布傷痕的雙手,細聲說道:“你二哥還活著,你們兩個都要給我活著回家!”,然后便牽著戰(zhàn)馬轉身走向戰(zhàn)艦,一邊走一邊大聲命令道:“給他們留下一艘戰(zhàn)艦,后勤物資也盡可能的留些給他們!”說罷,便頭也不回地上了戰(zhàn)艦;站在一旁的老國師目睹了一切,知道自己是無論如何都勸不住眼前的這頭倔牛,只能一邊無奈的為鷹眼侯擦著臉上的淚珠,一邊一個勁兒的囑咐道:“丫頭,小心,小心,小心啊……”隨后便把身上所有的藥瓶和法寶一股腦兒地全掏了出來,交給了鷹眼侯,最后依依不舍地望著留下的眾人祝福道:愿神明的庇佑和帝國的偉光照耀你們的歸途!”說著便也上了船。
鷹眼侯擦著眼淚和眾人一起不住地和船上的將士們相互揮手道別,當看到船頭上大將軍落寞的背影時,再也控制不住情緒,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伴隨著一聲悠長的號角聲,浩浩蕩蕩的遠征軍艦隊終于踏上了歸途。
明月高高升起,歸靈冥海之上,一艘艘雄偉的戰(zhàn)艦正順風疾馳,而戰(zhàn)艦之上經(jīng)歷了九死一生的幸存者們,正安逸地享受著十年未見的夜和月所帶來的靜謐??粗呀?jīng)熟睡的妻子和孩子,大將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隨手拎起一壺酒便朝著戰(zhàn)士們聚集的甲板上走去。
觥籌交錯之間,皆是眾人的歡聲笑語,久違的醉生夢死,是多少人的翹首所盼,盡管十年遠征中,大家經(jīng)歷了太多的苦難和悲傷,但此刻一切已經(jīng)苦盡甘來,眾人皆放肆地沉浸在這快樂中,就連大將軍也不例外,毫無顧忌地放下了往日的威嚴,加入到了這場狂歡之中,幾句寒暄之后便將手中的美酒一飲而盡,好不痛快;將士們的狂歡還在繼續(xù),而此時大將軍卻似乎在找尋著誰,終于在一個角落里發(fā)現(xiàn)了蜷縮在一片散亂酒桶中霸土將軍,“剛才在海邊,怎么不見你去和霖月道別?”大將軍走到霸土將軍身旁,拍了拍他的肩旁關切的問道,但霸土將軍并沒有回答,只是抬起頭來,可憐巴巴的望著大將軍,而當大將軍看著眼前這張眼角泛著瘀青,眼淚和鼻涕混在一起糊在臉上,哭喪著的大臉時,見過天大世面的自己竟一時也不知是該悲還是該樂,只能重重地捏了捏他的肩膀,轉身走去了船頭。
大將軍靠著齊腰的船舷,享受著清爽的海風,望了望眼前無盡的大海,提起酒壺再次一飲而盡,隨后將空壺扔到一旁,抬起手掌,用匕首在掌心劃了一道,鮮血隨即便順著手掌,不住地掉落進了海中。
世界之中,天地萬物一旦凋亡,其靈魂皆會歸于歸靈冥海之中,而其血脈至親便可于海中以自己鮮血為引,喚來其靈魂做最后道別,而后被喚之靈魂才會前往神祗,重新遁入輪回。
大將軍緊閉著雙眼,心里既期待也害怕,直到腳下跌落的酒壺停止了滾動,才嘆了一口氣,緩緩睜開了雙眼,看著空空如也的前方,心中既有歡喜卻更有驚訝,半天才緩過神來,隨后回頭望了望妻兒所在的房間,又看了看周圍船舷邊上那些撫摸著靈魂大哭著和守著空無一物的前方歡呼著的將士們,此刻什么都不愿去想,只是又拿過一壺酒來,靠著船舷坐到了甲板上,愜意地豪飲起來。
三年后
半年橫跨過海,三個月逆流而上,一年直穿兩洲,一路上再順便幫各路王侯平息了各種大大小小的戰(zhàn)事,遠征軍用了整整三年,終于回到了圣澤國,來到了帝都——神佑城!
百米城墻之上,一道與城同高,厚約十尺的黑鐵城門在近千名護城衛(wèi)兵的全力推動之下,緩緩打開,護城衛(wèi)兵們一邊奮力地推著城門,一邊崇敬地望著眼前威武的遠征軍和領軍大將,直到城門落了定,便急忙整隊,齊齊下跪行禮,恭敬地齊聲呼道:“恭迎大將軍!”隨后,遠征軍便在無數(shù)的崇拜之中,浩浩蕩蕩地入了城。
皇城之中,鑼鼓喧天,旌旗飄揚,百米大道兩旁,密密麻麻地站滿了前來迎接遠征軍的人民,一眼望不到頭;人們看著行進中的遠征軍,歡呼著,吶喊著,找尋著,有人抱著歸來的戰(zhàn)士相擁而泣,有人拿著孤零零的軍牌嚎啕大哭,但更多的卻是人們?nèi)绱蠛2愕臒崆?,以及男女老少口中此起彼伏響徹云霄的“大將軍”三個字。
人們過于高漲的熱情,竟讓遠征軍從早上一直走到傍晚,才好不容易到達了皇宮之前,而皇宮之前的這片廣場上,早已擺滿了數(shù)不盡的珍饈美酒,看著到來的遠征軍,就連皇宮之上十分高傲的禁軍也萬分崇敬的行禮呼道:“恭迎大將軍!”
走了大半天的遠征軍將士們早已饑渴難耐,哪顧什么禁軍的眼色,直接撲向了眼前無盡的美味之中,狼吞虎咽地就吃了起來,開始新一輪的狂歡;而此時大將軍卻和霸土將軍一起,牽著一輛破舊的馬車,緩緩走進了皇宮。
大將軍和霸土將軍牽著馬車走了六千六百六十六步,過了十二道宮門,每過一道宮門禁軍都會恭敬地行禮而后客氣地卸下兩位將軍的一些兵器甲胄才開門放行,終于到了大殿之外,而兩位將軍此時也只剩下了裹身的布衣;大將軍放下了手中的韁繩,走到了馬車旁邊,一句話也沒有說,竟恭敬地俯身,而后單膝點地跪了下來,不一會兒便聽得馬車內(nèi)發(fā)出一些動靜,隨后一名身著布衣,身姿婀娜的女子走出馬車,毫不客氣地踩著大將軍的肩膀下了地,頭也不回地跨上了通往大殿的階梯。
女子悠閑的踩著階梯,一步步地朝著大殿走去,霸土將軍也緊跟其后,而大將軍此刻卻依然還跪在原地;忽然,已經(jīng)行至一半階梯的女子停下了腳步,側過臉來,用余光瞟著大將軍,輕蔑的說道:“朕的……我的人民和將士們真是仰仗你呀,大將軍?!甭牭么嗽挘髮④姏]有做任何回答,只是咽了一口口水,將頭壓得更低了一些;而見了大將軍剛才的舉動,那名女子卻又突然笑了起來,而后轉過頭去望著百米之上的大殿,邊走邊說道:“哈哈哈哈哈,兄長,我可不是那么小氣的人,隨我一起面圣吧!”隨后,大將軍才站了起來,迅速跟了上去。
冰冷的大殿在燈火通明的皇宮之中顯得格外扎眼,讓人看得生寒,而大殿之內(nèi),更是一番冰封三尺的景象,殿內(nèi)沒有一點火光,所有的窗戶與縫隙都被嚴嚴封住,所有的建筑與物品都結上了一層厚厚的冰霜,就連本該搖曳著火苗的燭臺也垂下了長長的冰錐,所有人都在這三伏天中穿著厚厚的棉襖,哈著濃濃的白氣,而旁邊的侍者們還在不停的往大殿之中加著冰塊;大殿最高處,威武的王座之上,一個枯瘦的皇帝正穿著臃腫華麗皇袍呼呼大睡,其腳下卻橫七豎八的躺著百名皇子,一個個腦滿肥腸的樣子,同樣穿著肥大的華服,看著著實滑稽,而此時進殿來的三人,便顯得與這可笑的情景格格不入。
“啊,乖女兒,回來啦!”王座之上的皇帝突然從夢中驚醒,驚呼道,而后不顧前來攙扶的眾皇子,連滾帶爬的便沖下了高高的臺階,來到了女子跟前;此時還遠在王座旁邊的眾皇子惡狠狠地盯著臺下的三人,嘰嘰喳喳地竊語道:“沒想到那個賤人竟然活著回來了!”“各位皇兄皇弟們,快想想辦法,她回來了我們該怎么辦?”“放心吧,父皇怎么會把皇位交給一個與賤民生的野丫頭?!薄岸紅m閉嘴!”突然臺下的皇帝一聲怒喝,臺上的皇子們立刻便停下了無用的聒噪;“乖女兒,辛苦了,可找到了仙藥?”皇帝一邊用干枯的手掌撫摸著女子的額頭,一邊急切的問道,而其注意力早就不在女子身上了,那雙看似失明的雙眼正東張西望的找尋著什么;女子看著皇帝著急的樣子,冷冷地笑了笑,而后假裝恭敬的說道:“讓父皇久等了,二弟?!彪S后霸土將軍端著一個盒子走上前來,皇帝看后,欣喜若狂的歡呼著一把掀開了蓋子,如癡如醉的盯著盒中之物。
大將軍驚訝地望著眼前陷入瘋狂的皇帝,而當其看到那盒中閃爍的微微綠光之后,頓感一絲不安,悄悄地走到霸土將軍身旁,陡然發(fā)現(xiàn)那盒中之物竟是一塊用寒冰封存的狂王腐肉;皇帝看著盒中那充盈著靈能的狂王腐肉,如獲至寶般的將其捧了出來,瘋狂地像條狗似的在上面又聞又舔,惡臭的哈喇子掉了一地,不住的說道:“哈…哈…哈,寶貝兒,朕終于等到你了,朕等了你十六年,差點就堅持不住了,還好等到了,還好等到了!”說罷,便示意早就候在一旁的煉丹師走到近前,依依不舍地將腐肉交給了他,不住地細聲囑咐道:“快,快,快,小心,小心,小心!”目送著煉丹師出了大殿,皇帝才慢慢冷靜下來,再次注意到了身旁的三人,高興得呼道:“乖女兒,做的好,你要什么,父皇都給你!還有老二,盡管開口!對了還有霍明大將軍,干得好,重賞,所有人都重賞!”說著,皇帝便打著哈欠回到了王座之上,而身旁的眾皇子和臺下的三人也識趣的慢慢退出了大殿。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將軍有些生氣的小聲質(zhì)問著霸土將軍,可是其并沒有回答大將軍,只是面露難色,朝著大將軍行了禮,便跟在那女子身后回了內(nèi)宮,只留下了大將軍憤怒的握緊了拳頭,咬著牙齒,在禁軍的護衛(wèi)之下返回了宮外的廣場。
翌日,皇帝卒,新帝即位。
“大將軍,尺寸已經(jīng)量好了,您待會在登基大典之前直接去大殿外等候,自然會有人來為您穿戴新的華服?!薄班?,有勞了?!闭f著大將軍便朝著主衣坊門外走去,四處打探了一番后沒有發(fā)現(xiàn)霍明厄的蹤跡,便又折返了回來,向著主衣官問道:“主衣大人可曾見過吾兒?”聽見大將軍如此尊稱自己,主衣官急忙放下了手中的量尺,跪下行了大禮,懇切地說道:“大將軍折煞小官了,方才小官為大將軍量尺寸時候,隱約聽見門外侍衛(wèi)說道,今日來出席登基大典的大小官員們都奉命帶著家眷,所以小孩子特別多,怕有小孩在登基大典上搗亂,內(nèi)官們便將各官員的孩子統(tǒng)統(tǒng)帶到了書坊之中,大將軍放心吧,少將軍丟不了的,倒是您,這登基大典就要開始了,大將軍可遲到不得啊?!薄班牛x謝了!”聽了主衣官的話,大將軍也暫時安心了下來,互相道別之后,便急忙去向了大殿方向。
大殿之內(nèi),大將軍領著眾臣穿著嶄新的華服畢恭畢敬地站在王座臺下,安靜的等待著,這諾大的宮殿,仿佛在一夜之間被徹底裝潢了一遍,所有的東西都是那么富麗堂皇,熠熠生輝;很快,伴隨著十二聲銅鐘奏響和雄壯的號角齊鳴,王座旁的大門被緩緩推開,而后在眾銀甲禁軍的護衛(wèi)之下,昨日那名女子赤著腳,穿著極不合身的寬大皇袍,拎著沾滿血漬的皇冠,打著哈欠走向了王座,極其嫌棄的撣了撣上面的灰塵,隨后便歪歪斜斜地坐在了被劈掉一半靠背的王座之上,一手撐著下巴,懶洋洋地掃視了一眼臺下不到以往半數(shù)的眾臣,緩緩說道:“昨夜辛苦各位了,別跪著了,賜座、賜酒、賜美食。”話音剛落,兩旁的侍者們便端上了新帝的恩賜,眾臣也在拜謝新帝過后,紛紛落了座。
新帝緩緩站起身來,走到了王座前面,眾臣見此也急忙放下了手中的美食美酒,恭敬地朝向新帝俯身行禮,只見她端起一杯美酒,敬了敬臺下的眾臣,隨即一飲而盡,而后略帶哭腔的說道:“朕領軍征戰(zhàn)荒域,前前后后共十六載,其一是為了消滅妖邪惡魔,護我王國周全,其二便是為了微敬孝道,替父皇找到永生的仙藥,得白神庇佑,我們不僅鏟除了妖邪,也成功找到了仙藥,可惜啊,就這一天之差,父皇便與這永生無緣,朕乃王國的罪人?。 毙碌墼捳Z之間,煉丹師們便已抬著練好的仙藥來到了大殿中央,大臣們虎視眈眈的看著眼前這顆腦袋大的綠色仙丹,哪有心思聽新帝在說些什么,一個個饞得流口水,只有大將軍一臉嚴肅地盯著臺上的皇帝。
新帝看著臺下餓虎般的眾臣,并沒有怪罪他們,反而是饒有興致的繼續(xù)說道:“既然父皇生前對永生如此執(zhí)著,那朕決定便將父皇葬在不老峰,順便把這頂他最愛的帽子也一并拿去吧!”說著,便把手中的皇冠拋了下去;皇冠一路跌落,一直滾到了大殿門外,而眾臣也在這清脆的跌落聲里從癡心妄想中清醒了過來,目光跟隨著皇冠,落到了大殿外的那群皇子身上。
大殿之外,體無完膚的皇子們穿著破爛不堪的華服,手腳被縛著比臂膀還粗的鐵鏈,被殘忍的剜掉了雙眼,縫上了嘴巴,貫穿了雙耳,吃力的扛著裝有先帝的巨大的冰棺,無助的擁簇在大殿之外,不知所措;而眾臣看著眼前這些以往不可一世的皇子們竟落得這番慘象,早已失了食欲,紛紛轉過頭去,不敢多看一眼,顫抖著繼續(xù)聆聽新帝的話語。
“朕不在的這十六年,多虧了殿外的這些皇兄們?nèi)找共賱谡疹櫢富?,如今父皇仙逝,想必這些哥哥們也十分不舍,那朕就做個順水人情,讓哥哥們跟著父皇一起去不老峰吧,也好有個照應?!闭f罷,便示意霸土將軍帶走他們,順便也帶走那頂破爛的皇冠。
突然,新帝好像想到了什么,急忙叫住了霸土將軍,“二弟,記得給守山人說,最近不用喂那些夜妖了,這些個肥肉,夠它們吃好久了!”說罷,便幾個踉蹌癱倒在王座之上,掩面抽泣起來,可不一會兒,抽泣聲卻逐漸變成了放肆的狂笑,響徹大殿。
眾臣望著王座之上有些癲狂的新帝,直冒冷汗,不敢發(fā)出一點聲響,直到一名侍者慌忙地爬到了王座之下,向新帝通報了什么,其才又慢慢站起身來,鄭重其事地說道:“諸位大臣,征戰(zhàn)荒域之壯舉,在我圣澤國史上絕無僅有,此舉可比肩先祖開國創(chuàng)世的偉業(yè),尤其是霍明大將軍,作為朕的左膀右臂,十余年來沖鋒在前,不辭辛勞,斬妖邪平荒域,沒有他,此壯舉便不可成,所以,朕今日決定封霍明大將軍為武王,承襲霍明家先祖之王侯爵位,賜帝都之翼——臨滄城予霍明大將軍,可世代承襲!”
“臣,叩謝圣恩!”說著,大將軍重重地跪倒在地,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禮,站起身來,與此同時,專侍皇家的內(nèi)侍們也來到了大將軍身旁,迅速的為其換上了王侯的華服,而身后的眾臣們也紛紛向大將軍道賀;“然而武王為國操勞半生,如今天下太平,朕怎么忍心讓武王繼續(xù)受累,那些領軍的瑣碎事武王就放心交給后生吧!”新帝話音未落,臺下的眾臣便瞬間又安靜了下來,面面相覷,只敢互相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因為誰都看得出來,對于大將軍的封王,實質(zhì)是明升暗降,那響當當?shù)奈渫跞缃裰徊贿^是一個空殼子王罷了。
于議論紛紛的群臣之中,大將軍卻顯得十分平靜,仿佛早就預料到了新帝的打算,從容的再次跪下行禮,道了一句:“臣,再謝圣恩。”;新帝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臺下此刻略顯卑微的大將軍,滿意的笑了笑,隨即打了一個響指,大殿側門應聲開啟,所有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匯集到了一起,只見從門外燦爛的陽光之中,徐徐走進一名身材高大,金發(fā)碧眼,身著黃金獅面鎧的武將,昂著頭來到了大殿中央,朝著新帝行了跪拜大禮,又向在場的眾臣的行了同僚之儀,便執(zhí)劍站定在新帝之下,眾臣之前。
“諸位大臣,這位南天御守將軍便是我圣澤國的新一任統(tǒng)帥大將軍!”新帝見臺下大臣無一人回話,于是壓低了聲音,有些刻意的質(zhì)問道:“諸位為何還不去朝賀大將軍和武王呢?”此話一處,人群立刻躁動了起來,可突然一大臣卻搶在眾人之前,率先撲倒出去,向著新帝連連磕頭,大呼道:“陛下,不可,萬萬不可呀!霍明大將軍無論威望還是才能,都是我圣澤國大將軍的不二人選,常年來我圣澤國之軍隊無論大小戰(zhàn)役,在霍明大將軍的領導指揮之下均無敗績,大將軍一職他當之無愧,退一萬步來講,即使霍明大將軍主動放下了大將軍一職,我軍將士人才輩出,怎么也輪不到這個蠻荒之洲來的黃毛小子,請陛下三思,請……”這大臣的話還沒說完,忽然便從高臺之上扔下了一根骨頭,還冒著熱氣,而大臣見此,急忙驚恐地收了聲,顫抖著撿起骨頭藏于袖中,退回到了眾臣之中。
新帝盯著臺下的眾臣,此時明顯有些不悅,看著他們?nèi)匀粺o動于衷,便厲聲說道:“朕深知諸位大臣的擔憂,南天大將軍雖年輕,但可不是等閑之輩,朕領軍征戰(zhàn)荒域十余年間,全靠南天大將軍護我圣澤國周全,尤其是昨夜,更是立了大功,故朕特許他今日于宮中騎馬執(zhí)劍穿甲,以振威名!所以大將軍一職他必當之無愧,這就是朕的決定,朕的決定就是法,就是天理!”
“陛下圣明!恭賀南天大將軍!”在眾臣驚異的目光之下,武王霍明高達率先恭賀了南天大將軍,眾臣也立即跟上,紛紛道賀。
在眾臣的朝賀聲中,南天大將軍來到武王面前,拱手行了個禮,而后謙遜地問道:“武王可還記得在下?”“當然記得!”霍明高達打量了一番眼前威風凜凜的新任大將軍,笑道:“哈哈哈哈,當年斗王南天不破身后的小跟班,沒想到竟然是你繼承了他的衣缽。”說著,談笑之間霍明高達便從懷中掏出了兵符,準備交給南天大將軍。
“等等!”突然從大殿之外傳來了一個厚重的聲音,眾人尋聲望去,只見一名身著黑袍,坐著由數(shù)十人抬著的黃金大轎子的老者來到了大殿之上,一路上禁軍和侍者紛紛跪拜,就連大臣們也一一向其行禮退讓,好不氣派;黃金大轎一直近到了大將軍和武王跟前才緩緩停了下來,轎上的老者也在眾臣的攙扶之下來到了武王身旁,慢慢的彎下腰,站著向新帝行了禮,道了一句:“臣,參見陛下!”;見到老者的到來,新帝也有些驚訝,急忙端正了衣冠,竟規(guī)規(guī)矩矩地輕聲回道:“狄老,您怎么來了,快,賜座!”不等侍者有所動作,臺下的眾臣便主動為狄老抬去了自己的座椅,扶著他坐了下來;狄老看了一眼身旁的武王,隨即又望向了高高在上的新帝,微笑著說道:“臣在朝為官百年有余,得歷任國君信任,輔佐了五代君王,雖算不上功臣,但也算是個老臣,如今新帝即位,臣卻來遲了,還請陛下責罰?!薄啊惫?,狄老言重了,您老來得恰是時候,朕剛剛封了武王和南天大將軍,按理他二位下殿之后必要到您那請安討福,但既然您老親自來了,那就請在這大殿之上為武王和大將軍賜福吧?!?p> “老臣認為不妥!”狄老果斷否決了新帝的提議,而感覺被冒犯的新帝顯然有些不高興,但迫于狄老的威望和朝中的勢力,不得已又強顏歡笑道:“哦?不知狄老覺得有何不妥?”
狄老轉過身來,面向眾臣,看了一眼面前的南天大將軍,提高了嗓門,笑著說道:“南天御守大將軍,領軍有道,戰(zhàn)功顯赫,后生可畏,老夫覺得由他出任大將軍一職,實至名歸,陛下圣明;但至于武王……”說著狄老頓了頓,走到了武王跟前,而后朝著門外打了一個響指,接著說道:“至于武王,老夫覺得甚是不可!”話語間,一名禁軍已從門外走進大殿,懷中正抱著一名熟睡的幼童,而當武王看見禁軍懷中的孩子時,突然大叫了一聲:“厄兒!”正欲沖上前去,卻被南天大將軍一把擋住,朝著他搖了搖頭;“霍明高達,你霍明家好大的膽子!”突然,狄老一聲怒斥,連面前的眾臣也被嚇了一個激靈,而此刻擔心幼子身世曝光的武王急忙再次跪倒于新帝眼前,正欲開口解釋,卻不知該怎么說,瞬間失了語;見武王語塞,狄老冷笑了一聲,接著氣勢凌人的喝道:“你霍明家仗著先祖乃開國創(chuàng)世五帝之一,即使現(xiàn)在位及人臣也十分囂張跋扈,時常不把當今的皇室放在眼里,今日更有你霍明家的頑童,私自闖入皇家內(nèi)宮,驚擾了皇室,還打傷了內(nèi)衛(wèi),更試圖用你霍明家的名號威脅禁軍,若不是老夫及時出手,那皇宮內(nèi)院恐怕就要被你霍明家的頑童攪得天翻地覆!這頑童既已如此囂張,可想而知其父霍明高達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故老夫認為,霍明高達斷不可承襲王位!并且按照律法,凡私入皇家內(nèi)宮的外者,不論男女老幼,皆應被處死!老臣懇請陛下圣裁,以儆效尤,以楊皇威!”
霍明高達聽著狄老的呵斥,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但剎那間又反應過來自己和孩子還是陷入了生死兩難的境地,于是立馬將頭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板之上,大聲向著新帝乞求道:“請陛下開恩,吾兒自小頑劣,在歸途之中又缺乏調(diào)教,故于方才失了禮儀,冒犯了皇威,請容臣將其帶回家中,日后必嚴加管教!”
“武王,你這是何必呢?小孩子調(diào)皮而已,朕不會放在心上的,狄老這事就過了吧。”新帝此時也是被攪鬧得有些心煩,無奈當起了和事佬,可誰知自恃剛正不阿的狄老卻不給新帝一點面子,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一個眼神便嚇退了準備前來攙扶的眾臣,鄭重其事地說道:“陛下,律法不可違,皇威不可犯??!”見到狄老如此強勢,新帝一時也不好在說什么,好不容易安撫好狄老,差遣眾臣將他扶了起來,才撓了撓頭無奈地說道:“武王,這次看來只有聽狄老的了。”
“狄老頭,你莫要欺人太甚!”突然,先前一直隱于眾臣中間的老國師再也忍不住了,一個箭步?jīng)_出來,邊走邊罵道:“天下人皆知,你狄家和霍明家向來不和,明爭暗斗了幾百年,現(xiàn)如今竟拿一個小娃娃做文章,你來告訴我他一個三歲的小娃是如何大鬧皇宮,如何打傷內(nèi)衛(wèi),又是如何威脅禁軍的?真tm可笑!兩百多歲的人了,你還要臉不要?”說著,老國師便要提著拐杖沖上去,剛要起步,卻被跪在地上的大將軍一把拉?。慌赃叺哪咸齑髮④娨姞?,也急忙上前擋在了老國師面前,而后轉頭頭去,誠懇地向著狄老說道:“狄老,武王為國不辭辛勞,舍命作戰(zhàn),立下了汗馬功勞,理應受國家恩澤,現(xiàn)如今如果因其小兒一時頑劣,就要斷了霍明家的血脈,恐怕會使朝中非議,將士心寒,百姓不服呀!晚輩相信狄老定可在鐵律之中,找到寬恕其之法!”“南天大將軍說得對,狄老,請您想想辦法吧!”沉默了半天的新帝終于開口了,而眾臣聽后也齊齊附和,懇求于狄老。
狄老看著新帝和眾臣,知道自己再犟下去也沒用,反而會落得一個冒犯皇威,倚老賣老的下場,于是故意裝作極不情愿的樣子說道:“辦法倒是有,那便是按律皇親王侯無論犯下多大的罪孽,皆有機會免死一次,用家族的封位換得全族中一人的生機,武王霍明高達,你可愿意?”
“霍明高達謹遵律法,愿意以封位換得小兒免于刑罰,叩謝圣恩,拜謝諸位同僚……也謝過狄老!”說罷,便在新帝和眾臣的注視下,獨自解下王侯華服,規(guī)整得置于地上,再次恭恭敬敬的向新帝行了大禮,道了一句:“恭賀陛下即位,草民先行告退?!倍髲慕娛种薪舆^還在熟睡的孩子,和老國師一道退出了大殿,而殿堂之上,也只有南天大將軍看著霍明高達落寞的背影,朝他謙遜的拱手行了禮,一直目送其消失在遠處。
新帝惡狠狠得盯了一眼狄老,好像自己有什么計劃被打亂了一樣,雖沒有說什么,可剎那間其眼神之中透露的殺氣著實讓人發(fā)怵,但隨后又冷笑著搖了搖頭,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懶洋洋地說道:“諸位,就此退下吧,朕乏了?!?p> 躺在王座之上的新帝虛著眼睛,看著臺下的眾臣一一離去,消失在了視野之中,終于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又瞄了一眼臺下散發(fā)著綠光的長生仙藥,抬了抬手示意煉丹師們將其抬到了王座之下,隨后伸出右腿,赤著腳踩在了上面,又于懷中一陣摸索,竟掏出了一塊狂王的尖角碎片!
新帝一邊把玩著手中的狂王尖角碎片,一片踩著充盈著靈能的仙藥,滿是不屑的喃喃自語道:“永生?哼哼哼哼哼……朕要的是成神之道!”說著仙藥便被其從王座之下一腳踹飛,層層跌落,摔得粉碎。
新帝伸著懶腰,在眾侍者的服侍之下回了宮,只留下了一座空蕩蕩的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