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當家周賀虎本就是個黑臉,而此時他的臉更黑了,他瞪著眼也不說話,而是用他那雙豹子眼環(huán)顧著大家,當他的目光瞟過光頭鄭三的時候,他的眼睛里開始冒火,但最終他只是狠狠的瞪了那個光頭一眼,而沒有說什么。
環(huán)視了一圈后,周賀虎咳嗽了一聲,向站在臺下的那個年輕秀才點頭示意了一下,那個書生模樣的二當家便往中間挪了幾步,面向眾人,然后清了清嗓子說道,“各位當家的,今天之所以這么晚了,還把大家緊急召集到這黑虎廳來,實在是有一件關乎大家命運的事情,要同大家共同商議決定,刻不容緩!”
聽了他的話,一些人就開始胡亂猜測起來,但更多的是竊竊私語,并沒有出現(xiàn)大聲喧嘩的場面。
坐在虎皮大椅上的周賀虎看到如此情形,眉頭不禁皺了一皺。
二當家的停頓了一會,接著說道,“而現(xiàn)在要說的這件大事就是,我們的負責打探消息的人,傳來了密報:州府已經(jīng)調(diào)集了八百精兵,正往悠狼谷趕來,現(xiàn)在應該已經(jīng)到了擺旗寨十里之外,而他們的目標就是——圍剿擺旗寨!”
此話一出,整個黑虎廳先是安靜了一會,靜的可以聽見繡花針掉在地上的聲音,但馬上,大家就開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有些人開始大聲爭吵,有些人開始互相埋怨,有些人甚至開始抱頭痛哭。
他的話說完了,便適時的退到了一邊,馬上有人為他搬過來一把精致的竹椅,他躬身便輕輕的坐了上去。
而且大廳里吵成這樣,臺上的大當家周賀虎沒有制止,而他這個二當家的也并沒有要吭聲,他只是瞇起了眼睛,環(huán)視著四周,觀察著大家的反應,就像是看戲一般,稍許過后,他的嘴角微微露出了一絲不易被人覺察的微笑,看來大家的反應他很滿意。
就這樣吵吵鬧鬧的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大當家和二當家的都不吭聲,廳里的眾人反倒是有點心里發(fā)毛了。
這按以往的習慣,大當家的周賀虎是最煩別人吵吵鬧鬧的了,每次看到這種場面,他必然要大吼一嗓子,然后罵大家是豬腦子,再就是吵什么吵,沒一點出息之類的話云云。
然而,今天他卻仿佛是沒有看到這些一般,既沒有出面制止,也沒有表現(xiàn)出煩躁不安的表情,真是讓人奇怪。
眾人這次卻是吵了半天自覺沒趣了,然后長著鷹鉤鼻的張老六就率先發(fā)話了,“你個禿驢鄭三,現(xiàn)在來的八百官兵,都他媽是你招來的,閑的沒事蛋疼啊,你去襲擊官府的人,現(xiàn)在好了吧,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別的頭目聽了他的話,倒是有很多人附和起來,表示同意,要鄭三出來表個態(tài)。
可那鄭三顯然是個潑皮,那會這么輕易認栽,只見他摸摸自己的光頭,冷笑一聲道,“你們這就是拉不出屎來怪茅坑,官兵要圍剿土匪,這本就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這能怪我偷襲了他們一下嗎?再說了,我偷襲他們一下頂多干死他們十來號人,而在座的各位,哪個手上沒有十幾條人命的?!大家的屁股都不干凈,就別相互埋怨了!”
他這話說出來,一棒子打倒了一大片,有人覺得他說的在理便不再罵他,也有人覺得他胡攪蠻纏、推脫責任而接著上去和他吵鬧。
就這樣,黑虎廳里的第二波熱鬧又開始了。
---------------------------
擺旗寨十里處的營地,是易陽縣縣衙隊伍駐扎的地方,昨夜這里的官差遭了山匪的偷襲,損失慘重。
傍晚時分,環(huán)形布置的一圈外圍的帳篷已經(jīng)被修復完好,昨夜不幸死去的弟兄們也已經(jīng)被妥善的掩埋了,但細心的人卻仍然可以看見,還有一些地面上存在著血跡,還有一些柵欄是破損的,甚至上面還有刀斧砍過的痕跡。
只有營地中間的主帳似乎沒有遭受太多的攻擊,顯得高大華麗,而主帳之中此時只有兩個人,其中一人呆坐于長案之前,默然不語,若有所思,而另一人卻在帳內(nèi)空地上來回徘徊,心神不定。
徘徊不定的男子每次走過長案之前,都要瞄一眼那坐著的男子,希望他會說出什么話來,可是那男子卻好像石像一般,老半天都是紋絲不動。
終于,男子在來來回回的轉(zhuǎn)了不知多少圈后,忍不住走到長案之前,沖那呆坐的男子大聲說道,“我說,你倒是說句話呀,一整天了你飯不吃,水不喝,這現(xiàn)在連話也不說了,這是要干嘛呀?!”
那男子還是一如既往地不說話,只是見天色已晚,他側過頭問道,“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了?”
站著的男子沒想到坐著的男子非但不回答自己的問題,現(xiàn)在卻還反過來提問題,也是頗為奇怪的回答道,“現(xiàn)在已是黃昏酉時,怎么了?”
出乎他的意料,坐著的男子竟然嚯的一聲站了起來,并且雙目閃著靈光道,“時辰差不多了,他們該到了。張兄,遂我去營門迎接貴客,如何?”
原來這兩人正是易陽縣縣丞賀若蘭山和縣尉張彪,正在張彪驚訝于已經(jīng)一天不說話的賀若蘭山,此時終于開了金口時,賀若蘭山已經(jīng)先行一步往大帳外走去,留下張彪一個人在那里發(fā)呆。
張彪見賀若蘭山一個人走出大帳,便拿起佩劍,趕緊跟了上去,生怕他有個什么閃失,畢竟昨天的前車之鑒,血的教訓,至今還在眼前,他不敢大意。
出了帳門,就見賀若蘭山的身影已是往營地大門去了,他便也緊跟過去。
到了營地門口,兩人并肩而立,看著遠處,不一會兒,耳尖的張彪已經(jīng)隱約聽見了馬蹄落地的聲音。
張彪久在軍中,曾經(jīng)擔任過皇帝的護衛(wèi),聽覺靈敏,因此對那遠處傳來的聲音感到及其熟悉。那聲音越來越近,初始時分只是蜂鳴之音,逐漸的變成了悶鼓之聲,等到拐過了前面不遠處的山角之后,那聲音已經(jīng)完全變成了打雷一般的轟隆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