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虞醫(yī)生

　　晨光微露，太陽緩緩冒出地平線。

　　路邊小販的叫賣聲驚擾了車里熟睡的人。一陣酸楚感蔓延至林曳栩的脖頸，他的頭一直保持著原來睡覺的姿勢，動彈不得。用手按摩舒緩了好一會兒才稍微舒服了些。他調整好坐椅位置，用手隨便理了下頭發(fā)，準備開車回去。

　　車上某個角落傳來一道電話鈴聲，他又不得不停下來找手機。尋著鈴聲，林曳栩在副駕駛的座位底下摸到手機。

　　界面抖動不停，是爸爸打來的。

　　“爸?！?p>　　“你在哪兒呢？”林天啟聽到這頭嘈雜的聲音問了句。

　　林曳栩剛想回答，總不能說一夜沒回去吧？他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在外面吃早飯呢?！?p>　　“喲，你林大隊長難得啊。”

　　林曳栩看著表上顯示的“6：45”干笑了幾聲。往常這個點，他還在呼呼大睡呢。昨天竟在車上睡著了，也是他沒想到的。

　　剛想問打電話是有什么事，就聽林天啟說：“你媽住院了?！?p>　　“媽怎么了？”林曳栩身體立刻呈坐直狀態(tài)。

　　“急性腸胃炎?，F(xiàn)在好些了，有空的話就來醫(yī)院看看?！?p>　　掛斷前，林曳栩簡單問了下哪家醫(yī)院哪層樓的病房。

　　他擔心媽媽的病情，顧不上回家換衣服，匆匆去了醫(yī)院。

　　林天啟剛打完水回來，在電梯口撞見了林曳栩。

　　“爸，這么巧?！?p>　　林天啟打量了番他，“衣衫不整的像什么樣子，一天到晚沒個正行?！币姷絻鹤舆@樣，少不了吐槽幾句，也沒問過太多。

　　“手上拎的什么東西？”

　　林曳栩雙手都提著塑料袋，“買的早飯，還有一些水果?！?p>　　許縈住的是個單人VIP病房。林曳栩進來的時候，她剛透完氣從陽臺走進屋子。

　　“媽?！?p>　　“小栩，你怎么來了？”許縈漾起笑。

　　林曳栩笑著說：“剛好在這附近有事，就來看看您?！?p>　　見到母親那刻，他才算踏實了。

　　“買了點早飯，趁熱吃?！绷忠疯蛱嫠崎_粥盒蓋子。

　　許縈剛拿起勺子，林天啟就開口提醒：“縈縈，還沒洗臉呢?！?p>　　“你瞧我這…”她尷尬一笑，“小栩，媽先去洗臉啊?！?p>　　三人不禁都笑了。

　　早飯過后，林曳栩去市場買了幾條魚，然后回了趟公寓。他洗完澡換了身干凈衣服，順帶著補了個覺。

　　鬧鐘在午間臨近十點響起，他不耐煩按掉了鬧鈴。再次醒來已是中午十二點半。他猛然一驚，這下計劃全亂了——本來是打算給許縈燉點魚湯帶過去的。

　　轉念一想，遲了就遲了吧，計劃照樣執(zhí)行。待湯熬好后，他起程去了醫(yī)院。

　　許縈這時已經(jīng)睡下了。林曳栩輕輕走進屋內，將裝著魚湯的保溫壺放好。他盡量讓自己不發(fā)出任何聲音，以免影響到母親。

　　做完這些后，他慢慢掩上門，坐到病房外的長椅上。

　　他默然垂首而坐，眼睛盯著地面，一副癡癡呆呆的樣子。偶爾有一陣輕微的動靜響過，他才會緩緩的抬起頭來。

　　一道吵架聲響徹整個醫(yī)院長廊——

　　“滾啊！別纏著我?！?p>　　“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你還要我說幾遍？”

　　“對不起，我錯了，我真的錯了?！?p>　　“去找你的楊小姐啊，來找我干嗎。”

　　林曳栩目光掃過這對男女，男的跪在地上向女的苦苦求饒，女的絲毫沒有要原諒他的意思。他估摸著十有八九是這男的出軌了來尋求原諒的。

　　“你他媽別不識好歹?！蹦腥瞬煊X到長廊上的異樣目光，他知道軟的不行只好來硬的了。

　　他轉動了兩下眼球，像切換了個人格。先前還在求饒的男人露出本性，抬手打了女人兩巴掌。這還不解氣，抬腳就要踢她的肚子。

　　林曳栩看不下去了，“一個大老爺們欺負女人算什么本事?！?p>　　“我們夫妻之間的事關你屁事?！蹦腥苏f完踹了女人一腳，女人疼得嗚咽了兩聲。

　　“我說，你們吵架可以，但是不能打擾到別人吧？”林曳栩瞇緊了眸子，眼底莫名一股躁氣。

　　“你丫的事挺多？”男人走到林曳栩面前給了他一拳。

　　林曳栩很不是滋味，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種不快之感。他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在砰砰砰的狂跳，整個世界似乎都充斥著這劇烈而承重的心跳聲，他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雙手不由自主的捏緊拳頭，手心里冒出一層汗來。

　　他捏緊拳頭，揮動手臂，以同樣的方式給了面前的男人一拳。

　　男人被惹怒了，揪著林曳栩的衣領，當手快打到他那雙清秀的臉時，就聽有人叫喊——

　　“打架了，這里有人打架了！”

　　值班的護士聽到動靜跑過來，“怎么了？”

　　男人的手還是在落在了林曳栩臉上。林曳栩的臉瞬間泛紅。

　　這時，林曳栩忽然發(fā)力，雙臂猛然掄出，直擊對方要害。男人身子一晃，陡然矮下一截。

　　護士高聲說道：“干什么呢，干什么呢！這里是醫(yī)院，不是打架的地方。請保持肅靜！”

　　許縈被這一陣陣的響聲吵醒，她打開門，看到了這畫面。

　　“小栩，不許打架！”許縈半拖半拽著林曳栩進屋。

　　林曳栩哪能甘心，這么白凈的一張臉被人打腫了，他為自己辯解：“媽，他先動手的。你看他把你兒子打成什么樣了，我要是再不還手，都要被打成篩子了?！?p>　　許縈喊來護士送了碘酒和棉簽。

　　“給媽看看。”許縈仔細為林曳栩擦著藥。

　　林曳栩有些不自在，他接過棉簽，“我自己來。”

　　了解到事情經(jīng)過以及緣由后，許縈也開始氣憤，“怎么會有這種男人！”

　　“不提這事了，媽，我給您熬了些魚湯，再不喝要涼了?！?p>　　許縈淺嘗了一口，“不錯呢，什么時候做的？”

　　林曳栩帶著歉意說：“剛剛回公寓熬的，本來能趕上您吃午飯，我睡過了。”

　　“現(xiàn)在不是一樣喝到了嗎?！痹S縈輕聲笑。

　　喝了快大半后，許縈肚子有些脹，對林曳栩道：“陪媽下去走走，消消食。”

　　林曳栩陪著許縈下了樓。

　　他們在醫(yī)院后面的園子里散步，許縈問起了他的近況：“隊里都還好吧？有沒有不聽話的小鬼頭?！?p>　　“好著呢?！绷忠疯蜉p松答。

　　“你跟毓恩…”許縈深知不該問起這些事，可畢竟兩人談了三年。僅是三天三個月她倒也不必過問。

　　林曳栩沒有刻意避開話題，只是說：“總有一天會放下的，時間久了會看淡很多事，過去的就過去了吧?！?p>　　“也是，你的感情我不多過問，媽只希望你不要有心理負擔?！?p>　　“放心吧媽，我沒事?！?p>　　談話間，許縈只覺得他心神不寧的，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得進去她說的話，便忍不住開口建議：“正好趁這趟來醫(yī)院，去做個心理檢查?？茨氵@兩天狀態(tài)不是很好?！?p>　　林曳栩被網(wǎng)暴這件事，許縈心知肚明。她能做的，只有給兒子不斷鼓勵。她本身就是個心思極細的人，這些年，她心里也不好受。

　　林曳栩應了，點頭說好。

　　下午，林曳栩掛了心理咨詢科，做了心理以及生理方面的檢查。檢查結果當天就出來了。

　　“林先生，你的情況呢，我這邊具體也了解了，你現(xiàn)在需要進行相應的治療。你是做什么工作的？”醫(yī)生曾妍對林曳栩的情況做了對應分析。

　　“職業(yè)電競?！?p>　　曾妍不太理解，“什么意思？”

　　“簡單來說就是電競運動員?！?p>　　“那這樣的話你的比賽需要停一停了?！?p>　　“這個病多久能好？”

　　“要根據(jù)你的個體化特征來決定，在藥物足劑量足療程序且患者的配合程度的情況下，一般要經(jīng)過6-12個月的治療，才有可能被治愈?！?p>　　曾妍說了一番專業(yè)話術，林曳栩也沒怎么聽懂。

　　“可能被治愈？概率很低？”

　　“也不能這么說，我們這邊有好多成功的例子?！?p>　　“因為我的職業(yè)比較特殊，而且我希望這個病能盡快治好，可以安排私人醫(yī)生嗎。”林曳栩問。

　　曾妍靜默了片刻，“行，我這邊幫你申請，晚上給你結果。治病的事你也別急，需要一定時間的，你放寬心?！?p>　　晚上，曾妍告知林曳栩申請結果，順帶著給他推了個名片，讓他以后有什么要緊事可以聯(lián)系自己的助理，自己有時候忙起來不一定有空。

　　林曳栩點開名片添加，發(fā)現(xiàn)居然有這助理好友，并且他們前兩天還見過面。

　　他打了聲招呼：“你好，我是林曳栩，曾醫(yī)生的病人?！?p>　　虞司沁這邊剛和曾妍通完電話，掛斷電話后，就收到這么條信息。

　　“原來是他……”她心里想著，手撥動著鍵盤給他回過去：“你好啊，我是虞司沁，曾妍姐的助理。”

　　這是兩人第二次做自我介紹。今天，他們才算是真正認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