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彼時的我們

　　夜深了，原本涼爽的夜晚竟變得格外冷。冷風往林曳栩身體里直躥，他冷得一哆嗦。抬眼望去，街道上空蕩蕩的，車也不見幾輛，店鋪幾乎都關門了。剛才發(fā)生的事從他腦海里一閃而過。依稀記得賀燃那句——

　　“這件事不用你管。”

　　冰冷又不近人情，不帶有一絲溫度。

　　當年的事他也是這樣，用這種態(tài)度對林曳栩，不給他任何機會。林曳栩始終認為，賀燃是他這輩子最好的兄弟?？伤麄兊男值芮?，在賀燃眼里似乎一文不值。

　　***

　　13年。

　　陵城，金禾市區(qū)。

　　六月末，正值畢業(yè)季。

　　這天，是北城中學高三學子來拍畢業(yè)照的日子。

　　兩個少年騎著單車，一路嬉鬧前往校園。

　　北城中學作為全市第一中學，升學率是極高的。高考成績出來那天，有人歡喜有人愁。少年栩和少年燃自然是不用愁的，成績穩(wěn)居全校前二十，要糾結的是上哪所大學的問題了。

　　籃球場上，兩個少年在博弈著只屬于他們的籃球賽。夕陽無限好，在云層的外側，夕陽似火一般烘托著云，美如畫。在落日紅天空的映襯下，少年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夕陽記錄了他們最美好的模樣。

　　“要是我贏了，你就送我一套詹姆斯的球衣。你贏了，我就送你?！边@已不知道是他們第幾次PK了，林曳栩玩慣了那些打法，想找點樂子，當即立下了賭約。

　　賀燃擦掉頭上的汗，自信滿滿的說：“沒問題。”

　　原本預報有雨的天氣也是很識趣的沒有打擾少年們的興致，天空一片晴朗。

　　林曳栩一不小心手滑了，到手的球落在了賀燃手里。賀燃緊緊護住球，找準時機投籃。

　　男孩拿著籃球，眼睛死死的盯著籃球框，突然縱身一躍，優(yōu)雅的將球舉過頭頂，形成標準的三直角投籃動作。他輕松推動手臂，手指輕輕一撥，籃球帶著快速的旋轉，順著一條優(yōu)美的弧線鉆入球框。簡直是精彩！

　　這時，背后傳來了一陣掌聲。很輕，像是不愿刻意打擾到他們似的。

　　林曳栩先注意到身后的女孩，然后朝賀燃說：“燃，來找你的。”

　　賀燃這會兒正插著腰回味自己剛剛那漂亮的投籃。聽到林曳栩這話才緩緩回過頭，看了女孩一眼，沒什么情緒的走過去。

　　“賀燃，我剛剛送體育器材路過這里。你打得很好！”小女生由衷夸贊，隨后遞給他一瓶水，有些害羞的低下頭，“這瓶水給你。”

　　賀燃本想拒絕，嘴唇卻在這時干燥得難耐，應該是流了太多汗的緣故。他接過水，答謝。擰開瓶蓋咕咚咕咚喝了幾口，瓶子里的水幾近見底。

　　“喂，不說的給我留點啊?！绷忠疯蛟谝慌詼惼鹆藷狒[。

　　“人家小姑娘給我的。”賀燃把水瓶遞給小女孩，拿起籃球準備大炫球技。

　　小女生站在原地靜靜觀賞。預備鈴在這時不給面子的響了起來。

　　“賀燃，再見！”她三步兩回頭，依依不舍的離開了籃球場。

　　“這小姑娘是高一的吧？”林曳栩忍不住問，也像是故意說給賀燃聽的。

　　賀燃撥弄著球，懶散答：“不知道?！?p>　　“可惜了，要是是我的迷妹就好了?！绷忠疯虿挥X有些失落，面對賀燃這無所謂的回答，開始替小姑娘抱不平：“人家可不止一次來看你打球，真一點兒不近人情？”

　　自打他們上了高三，小姑娘就一直來籃球賽看他們打球。起先林曳栩是毫不在意的，可誰讓人家小姑娘長得既可愛又乖巧，以致于在人群里第一眼就能看見，想讓人不注意都難。

　　其實小姑娘和林曳栩也算是認識了，經(jīng)常從林曳栩這兒打聽賀燃的事，林曳栩有時候賣賣關子假裝不告訴她，可是后來還是經(jīng)不住小女生的“死纏爛打”。你不告訴我可以，那我就一直纏著你。林曳栩沒轍，只好先把兄弟賣了，透露一點信息給她，保自己清凈。

　　這事兒后來還是被賀燃知道了，賀燃倒是沒生氣，只不過和林曳栩玩起了陰招。林曳栩的人氣雖說沒有賀燃高，但喜歡他的女生也是一抓一大把。

　　兄弟之間的互相傷害在北城中學持續(xù)了好一陣子，后來被老師知道了，進行了狠狠的批評，兩人各自被罰了兩千字的檢討，這才消停。而發(fā)生的這一切也并沒有影響他們的兄弟情誼。

　　“我男同，這回答你滿意嗎？”

　　林曳栩差點被自己口水嗆到，低聲罵了句：“有病吧你?！?p>　　賀燃只盯著他傻笑，林曳栩狐疑，后知后覺用雙手環(huán)抱住自己，“你可別對我有什么想法。我是、直男?！?p>　　“想什么呢，開個玩笑?！辟R燃拍打了兩下籃球，揚眉：“繼續(xù)啊。還沒定輸贏呢?！?p>　　最后這場游戲，成了平手。他們之間，一直沒有比出個輸贏。

　　拿畢業(yè)證的那天，是小姑娘最后一次和他們見面，她聽說賀燃考上了京洲大學很是激動，計劃好和賀燃告白。

　　女孩鼓起勇氣對他說出了那句“我喜歡你”。賀燃沒有正面做回應，而是把小女生拉到一個小角落里拒絕了她。因為他知道，女孩子是最顧及面子的。如果他當面回絕，那女孩會很難堪，也會成為很多人飯后閑談的對象。

　　賀燃只留給她一句：“好好學習，前面有許多風景在等著你。不必止步于此。”

　　林曳栩驚呼這招妙極了，拒絕得如此干脆，既給足了對方面子又讓自己完美脫身。

　　不久后，高考成績出來了，林曳栩憑著優(yōu)異的成績，自然而然地被錄入了京洲大學計算機專業(yè)。

　　兩年后，他收到了幻影科技公司的邀請。邀請他去當電競學員。林曳栩一開始以為這是個騙局，直到后來對方給出了他無法拒絕的條件——大學學費全免。

　　當時林家發(fā)展得不算好，林曳栩想替父母分擔一些，于是答應了。不僅如此，他還提出了一個條件，要帶上自己的好兄弟賀燃。只有他知道，不得不為了生計選擇金融專業(yè)的賀燃其實有著過人的游戲天賦，不說超過，至少他們二人實力所差無幾。

　　翌日，兩人啟程，前往幻影科技公司?；糜耙彩莿偲饦I(yè)幾年，在不斷培訓新學員，為公司注入新鮮血液。林曳栩能被他們選中的原因很簡單——無非就是游戲打得好。一個月前，發(fā)行了一款名為“HK”的手游。公司很看好這款游戲，決定培訓新人，而新人就是從一部分大學生里挑選。林曳栩就是通過這種方式被注意到。

　　歷經(jīng)了一個月的封閉式培訓。2016年1月1日，正式成立了幻影第一支HK戰(zhàn)隊“TUW”。

　　隊員分別是：林曳栩、賀燃、李牧巖、穆澤宇、韓嘯。

　　韓嘯是最初的TUW隊長。16年中旬，他們第一次參加比賽。贏得了第三名的好成績，拿了屬于他們的第一個獎杯。

　　后來一段時間里，除了吃飯睡覺就是訓練，林曳栩因此落下了許多課業(yè)。他來打比賽這事兒原先林父林母并不知情。林曳栩有跟他們提過一嘴，兩人堅決反對。最后林曳栩用實力證明了自己，也補上了課程。

　　17年韓嘯退出戰(zhàn)隊，TUW的隊長位就空缺了。誰能當隊長取決于世冠的MVP歸誰。2017年12月25日，林曳栩正式成為TUW的隊長，從此被封“夜陽”名號。

　　TUW蟬聯(lián)17、18、19三年總決賽冠軍。自此被頒發(fā)各種榮譽。他們是一個傳奇。

　　19年總決賽后不久，一直是戰(zhàn)隊主力之一的賀燃宣布退出TUW。

　　林曳栩最后一次見到賀燃是在Galant（伽藍）酒吧。那是他們打完比賽每一次都會去的地方。

　　“You ask a question，

　　The second guessing，

　　Cause what I'm saying you ever know before，

　　You need a way out，baby I'm exit，

　　It's like a part of display a game，

　　Why don't you see you suffocated?”

　　清吧很安靜，伴著燈光，播放著有點應景的英文曲目。

　　調(diào)酒師一眼看到了林曳栩，和他招手，“Dear.Xu，這里。”

　　“Hello，Kenny，好久不見?！?p>　　林曳栩和Kenny打完招呼看向旁邊的賀燃，他已經(jīng)喝得半醉了。

　　“他喝了多少？”林曳栩問Kenny。

　　Kenny指著他面前的酒瓶，“就這些。”

　　“你瘋了？”林曳栩擋下了賀燃剛要進口的杯子，怒斥道：“不要命了？”

　　賀燃憑著僅存的那一點意識回答：“不用你管?！?p>　　林曳栩放了一沓錢在吧臺上，“我替他結了，不用找了?！崩R燃往外走。

　　賀燃被林曳栩揪出門外，不耐煩甩開了他，“我說了，不用你管?！?p>　　這一甩，他失去了重心，跌坐在臺階上。

　　林曳栩也直接坐下，心平氣和和他講道理：“你是我兄弟，我不管你誰管？”

　　“我不需要?！?p>　　“告訴我，為什么退隊。我需要一個解釋。”

　　“不想打了而已。”

　　“只是因為這樣？我相信賀燃你不是這樣的人?！?p>　　賀燃毫不留情：“那你看錯我了，我就是。”

　　賀燃退隊的消息一經(jīng)發(fā)出，網(wǎng)友瞬間炸開了鍋。戰(zhàn)隊官微下什么樣的評論都有，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林曳栩被網(wǎng)暴了。

　　賀燃無動于衷，消聲匿跡。好像他從來沒有存在過。

　　林曳栩無數(shù)次反問，也問自己的內(nèi)心：“賀燃，我們還是兄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