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段守羽的目光落在他肘彎里。夙野大概是怕仆傭服侍的不好，這才親自過來。不知道他從哪里弄來的女人衣服，干干凈凈的一套白。

　　“師姐，要不要我替你換衣服？”

　　段守羽難言地看了他一眼：“多謝你的好意了。”

　　她并不知道，門外的夙野后背抵在門上，嘆了口氣。段守羽向來是這副做派，對人總是這副樣子，冷冷淡淡的。從她還小的時候，除蘇清言以外，對誰都是不假辭色。

　　段守羽的身體經(jīng)不起折騰，辛苦地把衣服穿上，已然出了一身大汗。窗戶開了半扇，微風吹過來，后背冰涼一片。

　　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夙野進來的時候，段守羽正在揉鼻子。他把帶過來的食盒打開，又把被子上掖。段守羽看著他關窗的背影，忍不住發(fā)起了呆。

　　夙野盛好一勺粥，遞到她嘴邊：“師姐，想什么呢？”

　　段守羽回過神來，沒有拒絕他的殷勤，張嘴含了熱粥：“小野，過幾日該是觀思陣了吧？”

　　夙野一愣。

　　在他的視野里，女人垂下眼，睫毛密匝匝的。

　　“……師姐?！彼男睦镉可弦还芍舷愕慕^望。

　　觀思陣是他們仙門巋然間組織的、三年一次的試煉，那一日，峭派與鶴山都會派弟子來參加。除卻比武，最難的當屬最后一道大陣——觀思。巋然間最高的山頭有一片竹林，名為雪羽林，不知是從前哪位大能在林中做了陣，入竹林者入幻境，需面對自己內(nèi)心最真實的恐懼與渴盼。每個人內(nèi)心的幻境都將展示在林外眾人面前……

　　段守羽被扔回弟子居住的翠嶺園，相當于重歸巋然間一個普普通通的弟子身份。

　　副掌門沈相宜是個認死理的家伙，又是蘇清言最忠誠的擁戴者，知道她踩了蘇清言逆鱗，就算拖，也會將段守羽拖去觀思陣折磨。

　　只要一想到段守羽傷痕累累的跪在雪羽林中，與蘇清言的私下交往暴露在所有人眼里……

　　夙野不敢深想，只覺齒間生寒。

　　段守羽不想去參加這個什么觀思陣。她嫁蘇清言甚早，嫁了人之后就住到天宮去了，當然不可能重新回來試什么煉。沒嫁之前她也是蘇清言的首席大弟子，總是籌備組織的那個，親身參加也是寥寥。

　　她想的比夙野還深些。蘇清言升仙之后就少有下界，雖說在凡間掛了個掌門的名頭，宗門內(nèi)絕大部分的事務卻都是沈相宜處理。他唯一會在規(guī)定時間到巋然間的日子，就是觀思之日，對歷練的弟子們指點一二。

　　到時候蘇清言就會居高臨下地觀賞著她丑態(tài)盡出的模樣，連話都不必說一句，必然就會有無數(shù)人沖上來，替他打死她這個賤娘們兒。

　　段守羽短短的呼出一口氣。從前被愛情蒙蔽了雙眼，如今一朝魂歸，她已經(jīng)能把一些事情看的分明。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這一招借刀殺人，蘇清言顯然相當擅長。

　　夙野有點懵：“師姐，笑什么呢？”笑那么詭異。

　　段守羽露出一排森森的白齒：她一定要讓蘇清言和他的鶯鶯燕燕們跪在地上求她，讓他們也嘗嘗她現(xiàn)在如鯁在喉、無力反抗的絕望與痛苦。

　　等她有能耐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