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芙蓉看著面前的兩套衣服犯了難:靳家大公子靳南潯在清風閣和人打賭,輸了,要揪一個丫鬟出來以娛眾人。可為什么偏偏是她?為什么還是兩件如此“四面透風”的衣服?但是,手里可是沉甸甸的五十兩紋銀呢。顧芙蓉的小喉結(jié)清晰可見的動了動。
算了,豁出去了。她隨便挑了件衣服拿出去,早有妝娘在外間候著。
“喲,顧姑娘可真是好眼光,這霓羅衫可是去歲上元,倪瀾姑娘當街巡演時穿的呢?!眾y娘杜姬滿臉堆笑,容顏不再的臉上隨著她的動作,簌簌地落下一層粉脂來。
“那我要另一套?!鳖欆饺睾敛华q豫,她可不想穿倪瀾穿過的衣服,這點自知之明,她還是有的。
“啊,這,也行啦?!倍偶в杂种梗深欆饺啬睦镱櫟盟?。
顧芙蓉的出現(xiàn)引得在場官家貴族一片騷動,她盡力把衣服拉攏蓋住重要部位,嘆了口氣:顧芙蓉你還真是自作聰明!原來這套衣服,竟是比另外那套還要撒漏春光。
坐在靳南潯身旁的倪瀾,身上衣物單薄,在靳南潯幾次動手之后,更是幾乎不著片縷。顧芙蓉再次嘆氣,看著倪瀾的波瀾壯闊,無限風光,再低頭看看自己,自言自語道:“嗯,其實本來也就沒什么可看的,那就拿錢走人為上策?!?p> “靳兄,沒想到你這平平無奇的丫鬟,一經(jīng)杜姬巧手,還是別有一番風姿哪?!苯蠞『髠?cè),一個膨脹得過分占空間的男人開口。
“哼,那是當然,我靳某人既是輸了,可怎敢隨意糊弄諸位?”靳南潯賠笑,暗自慶幸自己押對寶了,就是不知,這妮子可還有其他驚喜?
“既然已經(jīng)盛裝,何不讓這姑娘舞上一曲,以饗眾賓?”胖子身旁,被擠得沒了邊的瘦猴,聲音尖細。
“既然周兄開口,豈有拒絕之禮?!苯蠞〈丝?,瓊漿滿肚,斯文盡失,哪里還有半分靳家子弟的雍容?顧芙蓉忽然有些怕了,她怕這不是自家溫文爾雅書生意氣的大公子,而是活脫脫酒色滿懷的浪蕩子弟。
她以前只聽說,靳南潯因為官場不得志,總喜歡在市井里交接些自稱是風流雅客的文人,每每回府,總是酩酊大醉,妻子蘇嫣,也不敢過問,只是默默流淚。而他又是正妻鐘氏所出,靳良恩和老夫人自是不知,其他人,除了靳南風,無一人敢出言制止,甚至有一次,靳南風還對他拳腳相向。
今天一見,她算是長了見識,知道這些所謂的文人雅客,也不過就是披著人皮的動物而已。
“顧芙蓉,舞一曲,可別丟了爺?shù)拿??!苯蠞∪恿司票?,把手附上倪瀾的高聳?p> 顧芙蓉不動。座上有人起哄,直言靳南潯管不住自家丫鬟,威嚴不存。
靳南潯怒極,一腳踢開酒杯坐墊果盤,踉蹌過來,捏住顧芙蓉下巴:“你跳還是不跳?別以為你有多大能耐,在我手里,還不是一條賤命而已。”顧芙蓉力不敵他,輕易就被甩將出去。
“大公子,何必跟一丫鬟置氣呢,既是要以舞助興,我倪瀾樂意為諸君獻舞。”倪瀾裊裊婷婷,似是無骨之軀,攀附上靳南潯高舉欲下的手臂。那本該落在顧芙蓉臉上的巴掌生生拍在了倪瀾的柔軟翹彈上。
“不用你來,今日非她來不可,賤婢而已,我們靳府還容不得下人這么囂張?!苯蠞∶撕皝韮蓚€壯漢:“顧芙蓉,爺再問你一句,你跳還是不跳?”倪瀾看到倆壯漢,眼色不禁變了,她熟知,在這清風閣,這種壯漢絕對不僅僅是拿來恐嚇不聽話的新雛或者是趕走鬧事的客人的存在,他們,有更可怕的作。,她轉(zhuǎn)頭看向顧芙蓉,眼里隱隱露出擔憂。
“跳?!睕]想到顧芙蓉干脆地說道,她站起來,以指腹輕抹嘴角,將嫣紅點于眉心,畫成梅花瓣狀,再以指抹唇。倪瀾不可思議地看著她的動作,暗忖:這女孩,不簡單!片刻間,顧芙蓉雖然樣貌不改,但氣場,明顯不一樣了。
顧芙蓉當然沒有任何舞蹈功底,但勝在有著多年勞作而堅韌卻柔軟的身姿,她的身體隨心律動,硬生生的把樂師的指尖帶偏。所有的樂聲,無曲卻自通,爽籟纖歌皆隨她而出。連她自己都沒發(fā)覺,臺下男人的眼色雖是各異,卻都面露貪婪。
雅間不小,卻裝不下這旖旎風情;文人自恃,而掩不了身下腌臜。一群浪蕩子弟,言語輕浮,形容丑陋,拉了身旁歌姬做些蠢態(tài);更有甚者,早已按捺不住,行將上來,一把扯了還在舞動的顧芙蓉擁在懷中,酒氣噴人,齒垢可見。顧芙蓉掙脫,背過身干嘔,險些去了半條命,而主家靳南潯笑的更加恣意。
眾人見他不怒反笑,便更來了興致:“朱二哥,看你我二人誰先將這美人抱上床榻,如何?”江豪興致勃勃,信心滿滿,高擼廣袖,作勢欲追。卻早有徐姓男子沖將上去,將顧芙蓉攔腰抱起。顧芙蓉慌亂中看向來者,她是識得此人的:豫章城有名的詩人,會作些花間詩詞靡靡文章,她連忙拿手使勁一掐男人虎口處,徐詩人吃痛,堪堪將她摔到地板上。
“喲,徐詩人不是自視甚高?也學我兄弟二人做追龍逐鳳之事?”朱家二爺,形體肥碩,見徐詩人先抱了顧芙蓉,出言相譏,見此變故,更是得意:“果然詩人只合拿些筆桿子玩些花架子,干實事,還得我們這些粗人!”
顧芙蓉邊躲避逐捕邊飛速轉(zhuǎn)動腦子。她跑到窗邊,這是五樓,而樓下一馬平川全是青磚石;她跑到門口,門口卻是先前那倆壯漢;她回頭,只見兩人四手齊齊向她抓來。
“生死由天吧,又不是沒死過。”顧芙蓉咬了咬牙,退后幾步,一把抓過扔在一旁的背囊。一個助跑,一個起跳,凌空從朱二身側(cè)飛了出去.....眾人見狀,皆是一陣驚呼,靳南潯本來在喝酒,現(xiàn)下似是反應過來,連撇下倪瀾跑過來。
顧芙蓉抓住了大柱邊的紅縵,此時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落地。她拍了怕心口,大口喘了下氣:“呼,活著真他祖宗十八代的好?!?p> 靳南潯又一次反應過來,連忙命人:“愣著干嘛,還不給爺追!”
“三七,靠你了?!鳖欆饺嘏牧伺谋衬?。
“放心吧,姑娘?!比呋貞?p> 樓下賓客并不知道到樓上雅間發(fā)生了什么,眾人都只以為這是清風閣臨時加的表演,還在一陣叫好。但是下一秒,他們就看到了這名身著鵝蛋綠舞裙的瘦弱歌姬后面,一眾大漢震天響地追上來,便頓時亂作一團。
顧芙蓉只顧得死命地跑,身后大漢身材高大,四肢頎長,不多久便追至跟前。顧芙蓉并沒有停下腳步,只叫三七:“三七,上毒氣?!?p> 蠹蟲三七,除了會拆家,最拿手的便是放屁。
“一個,兩個,三個...”顧芙蓉沒有回頭,默默數(shù)著身后倒下的人數(shù)。
“夠了么,姑娘?”三七得意地搖搖頭。
“暫時夠了?!苯蠞]有追來,但是顧芙蓉沒敢放慢腳步,她一個人,還沒有十足的把握打贏那么多人。直到進了靳府,回到雜院,她雙腿一軟,便癱倒在了床上。
正準備睡覺的小翠被嚇壞了:顧芙蓉衣不蔽體,唇色鮮紅,眉間畫符,腹腔間鼓噪不止。她連忙起身,顫抖著出聲:“阿芙,你這是怎么了,你別嚇我啊?!?p> “水,水....”顧芙蓉覺得自己整個肺都要炸了,她自嘲地想:炸了就給靳南潯吃夫妻肺片。
小翠忙把顧芙蓉扶起,將一碗溫開水遞給她:“慢點喝慢點喝,別嗆著。”
顧芙蓉喝完水緩了好一會,臉色終于正常了。小翠的嘴張了張,卻被顧芙蓉止住:“翠姐,啥也別問,問就是不答?!?p> “你餓不餓?”小翠心疼地柔聲問。
“我想吃魚粉?!鳖欆饺亟K于繃不住了,雙手緊緊抱住自己的肩膀,低聲抽噎起來。
她在這個世界,其實經(jīng)歷了不少,但都沒有過分地揣摩過人的貪婪,自私,和惡毒,她為以前的自己哭,也為顧芙蓉哭。
“別哭了,吃飽睡一覺,起來煩惱都消掉,?。俊毙〈渑呐乃绨?,給她披了件外套便走出院子。巡夜的不二剛好路過,和她一道去了廚房。小翠看著不二詢問的眼神,本想說出自己的猜測,但她終究只說了句:“阿芙這個小饞貓,半夜不睡鬧著要吃魚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