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鹿鳴暫宿三虎處 耿濤叫賣村莊口
第二十章
鹿鳴和耿濤背著他們從南山條進(jìn)回來的貨，在大街上走著，按照提前計劃好的，他們準(zhǔn)備先把貨物放到鹿鳴的一個遠(yuǎn)方親戚家，趕會期間就暫住在那里，只是這城里的家庭，每家的住宅面積都很小，多兩個人住進(jìn)去，肯定是多有不便。事情臨近的時候，倆人又猶豫起來，及其要強(qiáng)的兩個人不愿意輕易去打擾人家，可是住旅館的話他們又承擔(dān)不起，估計全部利潤也不夠住宿費。倆人開始一邊走著一邊考慮著如何才能找個穩(wěn)妥的落腳之處。
“鹿鳴，你倆大早上的背個包干嘛去？”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旁邊傳了過來，剛拐過中都一中墻角的鹿鳴和耿濤一看，這不是徐三虎嗎？身邊還跟著他師傅廖中華。
“我倆剛從常山市回來。剛下車?！甭锅Q說道，“你倆大早上的干嘛去？放假都沒回去嗎？”
“我們沒回家，在學(xué)校里工地上干點活，剛下了夜班，準(zhǔn)備去吃點飯，回去睡覺呢。你倆去常山市干什么了？”徐三虎說道。
“我倆去常山市南山條批發(fā)市場進(jìn)了點貨，準(zhǔn)備會上賣呢。”耿濤說。
“可以呀，都做上買賣了，你們這是中都李嘉誠的苗子啊。”廖中華大呼小叫地說了起來。
“你倆吃飯了沒有？沒吃就一起去吃吧。”徐三虎已經(jīng)完全不計前嫌了，鹿鳴一電炮捶出鼻血的事一點都沒影響徐三虎對鹿鳴的友誼。
“沒吃呢，我倆也是剛下車，正準(zhǔn)備找個地方把進(jìn)的這些貨先放下，就碰上你倆了?！惫f道。
“走吧，正好咱們一起，去“狗窩”吃包子?！绷沃腥A說道。這“狗窩”是中都一中附近的一家小飯館，老板姓茍，以蒸包子為主，宣稱自己的包子是狗不理包子，主要客戶就是中都一中的學(xué)生，那些經(jīng)常跑出來吃飯的學(xué)生被人稱作“二狗游”。所以這家小飯館就眾望所歸的被中都一中的學(xué)生們喊作了“狗窩”。
鹿鳴說道：“要不你們先去吧，我倆還得把這些貨放到親戚家，去晚了，我擔(dān)心人家家里沒人?！?p> 廖中華說道：“還非得放親戚家？放我倆住的地方不行嗎？還怕我倆和你要房錢？”
鹿鳴說道：“我倆沒地方住，想著這幾天賣貨直接住人家家里，所以把貨先放過去?！?p> 徐三虎說：“嗨，去什么親戚家住？住我們那里得了，我們屋里那大炕睡五個人都松松的，再說我倆晚上上班也不在家，隨便你倆怎么折騰?！?p> 鹿鳴和耿濤一聽徐三虎這話，頓時大喜過望，耿濤說道：“真能住你們那里?。磕翘昧?，我倆給你們出點房租?！?p> 徐三虎說道：“操，什么房租不房租的，這好幾年的同學(xué)了一點情分都沒有嗎？分得這么清楚。你倆隨便住，等掙了錢好好喝頓酒就行。”
鹿鳴笑道：“這都不是事兒，現(xiàn)在請你喝頓酒都沒問題?！甭锅Q和耿濤興高采烈地拉著廖中華、徐三虎往“狗窩”走去。四個人每人一屜包子，一碗雞蛋湯，吃了個不亦樂乎。鹿鳴搶著把賬結(jié)了，隨著廖中華和徐三虎往他們的出租屋走去。
他們一行四人，一路上說說笑笑，很快就到了出租屋，鹿鳴給他們打開編織袋看了自己進(jìn)的貨，然后給廖中華和徐三虎每人一個鑰匙扣，三雙襪子，他們二人樂顛顛的收下了。迫不及待的徐三虎居然脫下自己那雙滿是腳汗的臭襪子，把新襪子一把套到了腳上，翹起腳來晃動著嘚瑟自己的新襪子。
鹿鳴和耿濤知道他倆干了一夜的活，白天需要休息，就決定先去親戚家里借輛自行車，先帶著貨去周邊農(nóng)村賣點，現(xiàn)在離趕會還有三天時間呢，這三天時間也不能干坐著，出去跑跑，先看看進(jìn)的這些貨銷量究竟怎么樣。鹿鳴和耿濤把想法和他們說了一下，徐三虎拿出一把鑰匙遞給鹿鳴，讓他們忙完就直接回來住。
鹿鳴和耿濤去親戚家借了一輛自行車，去縣城的同學(xué)家借了一輛，倆人騎著自行車回到出租屋，看到廖中華和徐三虎睡得正香，沒有打擾他們，倆人把進(jìn)的貨拿出來一部分，放到自行車上。到街上的時候，鹿鳴還買了一塊花布，用來擺攤時放東西。
倆人計劃第一天不往遠(yuǎn)去，就在城郊附近的農(nóng)村轉(zhuǎn)轉(zhuǎn)，一來是練膽，二來是掌握些銷售技巧。很快，倆人就到了一個村子里，倆人在村里轉(zhuǎn)悠了一會，找到街中心，有幾個老年人聚集在房蔭下站著聊天，看到有生人在村里轉(zhuǎn)悠，都熱情的上來問是找誰家，他們以為是村里人的親戚上門了。鹿鳴和耿濤把自行車停好，樂呵呵地和幾個老年人拉起了話，告訴人家他們是賣東西的，賣點鑰匙扣、耳朵勺、襪子、襯衣之類的東西。老人們熱情的說，你們把東西擺出來，吆喝幾聲，有需要的人就過來了。
鹿鳴和耿濤找了一個干凈的地方，把花布鋪開，袋子里的東西都一一拿出來擺放整齊?？墒沁汉冗@事兒，倆人都張不開嘴，憋得滿臉通紅，互相鼓勵著對方先吆喝。一番僵持后，鹿鳴狠下心來，羞紅著臉，鉚足了力氣，大聲吆喝了起來：“賣襯衣、襪子、耳朵勺、指甲剪、鑰匙扣?！边@一嗓子喊出去，把自己給嚇了一跳。
耿濤在邊上也看著他吃吃的笑，說：“這喊出來的聲音怎么聽著不像你，不過，很動聽，你多喊幾聲吧，馬上就有人來了?！?p> 鹿鳴剜了耿濤一眼：“什么事兒你都讓我往前沖，就等著看我出洋相呢?！?p> 耿濤裝作沒看見，低頭收拾著攤位上的東西。雖然這一嗓子喊得有點亂，有點頭輕腳重，可還是起到了作用，遠(yuǎn)處有幾個在街上溜達(dá)的人聽到喊聲也走了過來，先前閑聊著的那幾個老年人見他們擺出了東西，也圍了過來。
老人們把這些東西拿在手里，掂掂分量，翻來覆去地看看，問著價格。鹿鳴和耿濤按開始定好的價給人們報著。一個小腳老太太顫巍巍的說自己的耳朵里老是嗡嗡地響，應(yīng)該是里邊有東西了，早就想買個耳朵勺掏掏，可是村里的小賣部沒有賣的，自己又出不了村，孩子們也不把她說的話當(dāng)回事，今天正好碰上了。
老太太枯樹般的手指哆嗦著從大襟襖里掏出來一塊手絹，一層一層掀開包裹嚴(yán)實的手絹，找出來一個五毛的紙幣遞了過來。鹿鳴看著老人老態(tài)龍鐘的樣子，覺得老人挺可憐，他想到了自己剛?cè)ナ啦痪玫哪棠蹋捎趬紊咸鞗鲲L(fēng)大，奶奶也是一年四季穿著一件大襟襖，還用繩子把褲腳扎緊，一雙小腳拖著沉重的身子總是那么顫巍巍的晃著。鹿鳴猶豫著要不要老人的錢，遲疑著沒有去接老人遞過來的錢。耿濤看出了鹿鳴的猶豫，小聲說道：“你是來做生意的，不是捐贈來了。趕緊收錢！”鹿鳴只好伸手接了過來。這老太太是他們生意史上的第一個客戶，交易金額達(dá)五毛之多，這一刻值得被銘記。
果真是萬事開頭難，這老太太買了個耳勺后，圍著的那些老年人也都開始選這些東西，買耳朵勺、指甲剪、襪子的人比較多。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賣了十幾塊錢的東西，鹿鳴手里攥著一把毛毛錢，心里安慰了很多，這些不起眼的小東西，也是有市場的，雖然貨值低，但是利潤比較可觀。
在手里那些凌亂的鈔票刺激下，鹿鳴早就拋卻了羞澀，大聲的吆喝著，耿濤偶爾也吆喝幾聲，這起伏的吆喝聲也沒了開始時的拗口，逐漸順暢了起來。
老人們買好東西后，就紛紛散開了，又聚攏在屋子后檐的陰涼地上家長里短的閑話。由于正值農(nóng)忙時機(jī)，村里的年輕人都在地里忙乎，所以這女式襯衫和嬰兒裝一件都沒有賣掉。鹿鳴和耿濤看著圍攏的人都漸漸散去，也再沒人來問津花布上的貨，倆人只好收拾東西，繼續(xù)轉(zhuǎn)戰(zhàn)下一個戰(zhàn)場。
中午的時候，倆人來到了另外一個村子，這時正值驕陽當(dāng)空，強(qiáng)烈的紫外線把倆人的臉曬得通紅，都用舌頭舔著干裂的嘴唇，實在口渴難耐，去人們家要口水喝吧。倆人把自行車放好，就去一戶人家討水喝，看到院子里有人進(jìn)來，開門的是位熱情的大嫂，他們說明來意，大嫂把他們讓進(jìn)屋里，給他們遞過來一個水瓢，二人在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就咕嘟咕嘟的狂灌了起來，這井里剛打上來的水，甘甜清冽，倆人喝得渾身舒暢，每個毛孔都擴(kuò)張開了。一番牛飲之后，二人滿足地放下了水瓢，和大嫂道著謝。
熱心的大嫂問道：“你們這是從哪兒來?。繙?zhǔn)備到哪里去？怎么渴成這樣？”
鹿鳴不好意思地?fù)蠐项^說道：“大嫂，我倆是學(xué)生，假期沒事做就沿村子賣點貨，上午出來的早，走得離家遠(yuǎn)了，中午也就不想回去了，打算多跑幾個村子多賣點貨再回去?！?p> 大嫂一聽連忙說道：“你們一早出來，還沒吃午飯吧？我這鍋里剛蒸好饅頭，和我一起吃吧。”
鹿鳴和耿濤連連擺手拒絕，說道：“大嫂，我們不餓，你趕緊吃吧，我們走了?！闭f著趕緊扭頭往外走。
這大嫂哪里肯依，硬拽著讓他們吃了再走，嘴里說著：“這出門在外誰還能帶著鍋？我們這小村子里也沒有飯館什么的，你們也找不到吃飯的地方，這大中午的，正好趕上了，我剛蒸好饅頭，你倆要是不嫌賴就吃了再走。”
鹿鳴和耿濤見推辭不過，也就不再客氣了，已是晌午時分，二人早就腹中空空了，只是不好意思吃人家的東西。大嫂從鍋里給他們盛出來兩碗土豆熬瓜。就和大嫂坐著一起吃了起來。
吃完飯后，鹿鳴去自行車上取下來五雙襪子，給大嫂送了進(jìn)來，要送給她穿，大嫂怎么都不答應(yīng)，后來拗不過鹿鳴和耿濤，大嫂就把襪子收下了。
和大嫂告別后，倆人就找了一個樹蔭，擺開東西吆喝了起來。村里人三三兩兩地過來看了看，也有幾個買了些小東西的，鹿鳴和耿濤賣力地給人們介紹著。這時候，大嫂騎著自行車過來了，車把上掛著個柳條編的小籃子。
鹿鳴趕緊站起來打招呼：“大嫂，你這是要下地干活去？”
大嫂說：“我去給我家里的送飯，他中午沒顧上回來吃飯，忙著鋤地呢。”
鹿鳴說道：“哦，大嫂那你路上慢點。”
大嫂嘴里答應(yīng)著，沒停下，繼續(xù)騎車往前走，忽然胳膊往后揚(yáng)了一下，嘴里高聲說道：“后生，我扔下來五塊錢，給你倆的襪子錢，你快去撿起來，別讓風(fēng)給刮跑了?！闭f完猛蹬了幾腳自行車往前去了。
鹿鳴眼瞅著大嫂扔下來五塊錢，還沒明白是怎么回事，聽她這一說，趕緊跑過去撿起來，想追上去給大嫂送回去，大嫂已經(jīng)騎遠(yuǎn)了。
鹿鳴回到攤位上，問耿濤怎么辦，吃了人家的飯，還讓人家買五雙襪子，這成什么了，倆人感慨著大嫂的樸實善良，念著大嫂的好。收攤的時候，耿濤想出了一個好辦法，去大嫂家，把錢給她夾到門縫里，她從地里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了。
他們走的時候，將大嫂給的五元錢又給大嫂緊緊地塞到了門縫里。大嫂的兩個饅頭一碗土豆熬瓜，至今感動著鹿鳴和耿濤，在以后的日子里，遇到有困難的人他們總是主動地伸出援助之手，略盡自己的綿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