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海季的港口海灘永遠(yuǎn)都是喧囂的,兩個士兵的死亡就像月光下的畫面沒有留下一絲波瀾。隨著葡人離去的馬蹄聲,圍觀的水手也一哄而散,他們早就習(xí)慣于見到死亡,就像那些加勒比海的港口偶爾也會吊上兩具鬧事水手的尸體。
“大哥,事情不太對,那些水手是阿西爾家的仆人介紹來的,還給他們每個人都點了烈酒。”陳儉摸著自己的下巴,似乎想把這些事情連成一串。
“你說弗朗機(jī)的國王也是個糊涂蛋,怎么把這些混蛋往澳門派!”看著陳良已經(jīng)開始查看啞叔的傷口,吳瑛稍稍放心,但是還是忍不住恨罵道。
“弗朗機(jī)國王派到這里的每個人都會是混蛋,除非他們像卡瓦略一樣聰明,跟著伯太略那幫商人一起做買賣?!?p> 陳良一邊檢查著啞叔的傷口,一邊向弟弟解釋他的疑惑。那兩個衛(wèi)兵還真喝得爛醉,只是仗著長劍的鋒利,才在啞叔身上劃出了口子,傷口只是看的嚇人,但實際上很淺,完全可以自然愈合。
“阿西爾明顯是知道朗姆酒的烈度的,他招呼那些衛(wèi)兵到蘭桂坊喝酒,實際上針對的是王國法官。如果你能看到王國法官一直對于澳門自由貿(mào)易的反對態(tài)度,那么你就知道他背后肯定還有有那些葡商的影子,儉兒,你要記住,葡人絕對不是什么善良之輩,他們的手段更加狠辣,但是只要你記住一點,葡人都是利益的奴隸,你就能看清他們所有的陰謀!”
“你是說,是那些弗朗機(jī)奸商故意陷害的那些衛(wèi)兵。弗朗機(jī)的商人敢陷害他們的官兒?”吳瑛和陳儉被陳良的話驚呆了。這種事情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發(fā)生了,自澳門1554年開埠,已經(jīng)5位王國法官被驅(qū)逐出澳,根底上是已經(jīng)于扎根澳門的土生葡萄牙人和葡萄牙王室間的利益沖突。
一群在大明低稅率下活得無法無天的商人,你突然派過來一個官員約束他們,不造反才怪,而且澳門的存在并不依賴于葡萄牙強(qiáng)大的軍事力量,而是完全來自于明朝的貿(mào)易許可和默許居住。
敢用這么明顯的手段陷害一位王國法官,證明葡萄牙的王權(quán)在澳門人心中,隨著這次戰(zhàn)爭葡軍的再次缺席徹底落入了谷底?;蛟S自己可以做點什么,幫他們一把,也讓他們體會一把當(dāng)?shù)蹲拥母杏X。
“吳瑛,你愛不愛看戲?”陳良突然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
“愛看啊,可惜就沒看過幾次,馬閣村廟會時有時會唱上兩出,但從來沒看過完整的戲?!?p> “我打算給洋人演一出戲。過一個月你就看到了!”陳良微微的笑道。
吳瑛主仆和陳良把啞叔抬上來馬車,送到了潘神醫(yī)處。
疤面老頭看過之后,反倒是笑了:“這弗朗機(jī)人的刀是柳葉做的嗎?這是要殺人還是在人身上描花???”學(xué)著陳良之前的樣子,拿了烈酒灑在啞叔的傷口上。
啞叔卻完全不如陳良當(dāng)時的哭爹喊娘,而是聽了潘神醫(yī)的話哈哈大笑??赡苁翘脹]有言笑,聲音像是夜梟一般,聽著有點瘆人。
“你還是老了,老吳掌柜在時,哪有人近的了你身,一把三花刀舞起來,便是俞蛇佬的親兵也傷不得你分毫?!迸松襻t(yī)剝下啞叔的衣衫,露出傷疤縱橫的后背,夾著快棉花慢慢擦著翻開的皮肉,那動作熟練的好像重復(fù)過千百次。
啞叔舉起自己的右掌看了看,無力的搖了搖頭。不知道是不是哀嘆歲月在身上無聲的流逝。
陳良努力回想著姓俞的大海盜,可是怎么也想不起來南海海盜中有這么一個人物,難道,難道他說的是俞大猷?俞蛇佬,對了,當(dāng)時人稱俞龍戚虎,這俞蛇佬應(yīng)該就是對俞大猷的蔑稱。難道這潘神醫(yī)也是個海盜?自己在這澳門身邊除了夷人,洪門子弟在官面上都是流民,張發(fā)發(fā)和他叔叔是逃犯、九只手和他的手下們是賭棍、蘭桂坊舞蹈隊的都是退休的失足婦女,現(xiàn)在還添上了海盜,這讓自己怎么建設(shè)文明澳門??!
“行了,別看了,你我都是上了岸的,總算是能入土為安的,還求的什么。自打你當(dāng)年灌下啞藥,就當(dāng)自己是個死人吧,但是功夫不能落下,你得護(hù)著小姐長大不是?!蹦桥松襻t(yī)絮絮叨叨的讓陳良想起了三嬸,這兩個老家伙難道有什么基情。等等,啞叔是自己喝了啞藥的?
陳良把頭轉(zhuǎn)向吳瑛,想尋到些答案,可是吳瑛面上滿是尷尬,卻只是低下頭去。
拿起手邊的酒瓶,潘神醫(yī)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瞟了眼陳良,樂呵呵的朝著啞叔說:“不過小姐現(xiàn)在有人護(hù)著了,下回你可以歇歇嘍,咱們老兄弟不剩下幾個了?!闭f著就把一竹筒白色粉末往啞叔的傷口倒,啞叔卻面無表情,轉(zhuǎn)向老頭屋中的墻壁。
不管身邊一張臉紅的能滴出血來的吳瑛,只是循著啞叔的目光看去,那屋中層層疊疊的掛著許多木牌,暗淡的燭光下,只是露著如梅嶺李、潮州張一樣的細(xì)小文字。啞叔伸出那只蒲扇大的手,此時確如女子一般輕輕摩挲著那些木牌,眼睛里慢慢滲出了淚水。回過頭卻對上同樣噙著淚水的潘神醫(yī)。
兩個老男人的深情對視,讓房間陷入一片詭異的寧靜中,小丫頭拖著吳瑛走了出去,嗔怪著小姐不應(yīng)呆在滿是男人的屋里,陳良也退了出來。借著月光看過去,吳瑛的臉上飄著緋紅,得知啞叔傷勢不重,面上神情倒是輕松了很多,此刻倚在丫鬟身上,竟似迎風(fēng)蒲柳,芊芊細(xì)腰,盈盈一握。
看著陳良盯著她看,反倒是一個媚眼丟了回來,嬌滴滴的作了個萬福:“奴家多謝陳公子救命之恩?!?p> “算了吧,不及你上次救我之萬一。不過下回送衣服的事情,你讓啞叔知會一聲,我自派人去取就好,蘭桂坊上下都是夷人,你那般美麗,難免惹出些麻煩?!标惲荚缌?xí)慣她從戲文里學(xué)到的那些尬撩,不過也終于正視起眼前女子。
吳瑛確實較這個時代的女子長得高挑,接近一米七的身高,蠶眉杏目,膚色白皙,更兼身段婀娜,宛如從后世熒屏上走下來的古裝麗人??偝霈F(xiàn)在蘭桂坊那個裝滿了酒鬼和賭棍的地方,不惹幾樁麻煩還真對不起她的美貌。
“那樣可見不到陳公子了,陳公子也不到奴家戴這二兩銀子的釵了?!边@狐媚子居然半扭了下身子,側(cè)過頭給陳良看前陣子從廣州回來給她帶的珠釵。陳良如何聽不出她在抱怨自己送的東西太便宜。此時廣州還沒有十三行,西關(guān)那里蕭條的很,所以急著趕路的陳良只能隨便買了些東西。
“此次隨知縣去,太過匆忙,下次去廣州時,定給你買上好的?!标惲己苁菍擂?。
“那就謝過公子,廣州城里寶林齋和珠玉堂的釵子都是極好的,只愿公子不要忘記今日之約哦。”吳瑛又福了一福,旁邊的小丫頭捂嘴偷笑不已。
陳良突然轉(zhuǎn)醒過來,自己怎么不明不白的就欠了這姑娘一只釵,果然不愧是海盜世家,你老爸是明搶,你這是暗奪?。∥疫@是掉進(jìn)海盜窩了。
亦木1987
有點卡文,今日只有一更,最近感覺寫的有些艱澀,希望看到各位書友的留言。再次感謝一直默默支持的書友們的月票和推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