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教教主在痛楚過后,感覺到身體在一點點迅速復原,接著又感覺到不大不小的脖頸處的疼痛,不知霍承尹在做什么把戲,忍耐不住,還是帶著四名教徒馭轎而來。這些仙家正在合力封守神機客棧,只待掌門忙完家門事務,速速趕來,能使這件事得以速速解決。此時掌門還未等來,倒是等來了天魔教教主,且霍承尹竟然突破光罩與符咒,一點點地冒出頭來。仙家弟子們表面仍維持著平靜,繼續(xù)對神機客棧發(fā)力,心里著實已然恐慌。教主在轎中掀簾向外望去,也見到霍承尹從光罩和符咒中艱難挺出,而自己也因此渾身不適,不由得冷哼一聲,出力將霍承尹“刷”地一下拔了出來。
“此神機客棧內怨靈出沒,是以我們需合力對抗,還望教主以眾生為重?!扁忚K閣閣主出面說道。眾仙家弟子眼巴巴地望向教主那邊,教主大搖大擺地走出轎門背手而立肅然道:“怎么,你們仙家也有求人之時,這一雙雙如饑似渴的目光,著實令人消受得舒暢。”
眾人心中一涼,覺得看這教主的模樣,怕是兇多吉少,就連霍承尹也這么覺得,他掙扎著爬起來,也向教主抱拳鞠躬,“望教主以大局為重。”
看見他這副模樣,教主高高地舉起拳頭,卻沒有落下,霍承尹抬起頭來,見他還是將拳頭收了起來,“怎么,兩日不見你倒是懷了胎?”
怎么就連教主也這么說,說的話與那些魂靈一樣,不愧是魔教,這下?lián)Q霍承尹恨恨了,但當他向下望向自己的肚子,想拍拍那女魂靈讓她快些出來時,驚詫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肚子大了起來,作為一名男子,也不由得像女子見到了蟲子一樣,“啊”地一聲驚叫起來。
這倒奇了,仙家弟子們忙著看熱鬧,險些讓光罩不穩(wěn)。“呵,這里面是誰啊,聰明啊,是個女子吧,女子魂靈借你的純陽精氣復蘇的話,可成半人半靈之體,只要不碰到死心眼兒,非收了她不可的人,不為禍人間,倒也可存活下去。還會認你為主?!碧炷Ы趟貋韺Υ硕嘤醒芯?,故而魔頭容則此時不慌不忙地說道。
教主二話不說,發(fā)力要將這腹中魂靈打下,霍承尹轉身阻止,“她已并非惡類。”說話間,霍承尹的腹部已經越來越大,依然頗有些滑稽。
魔頭容則搖搖頭繼續(xù)說:“此內魂靈雖已褪去大半戾氣,可你別忘了,他們畢竟還有百年才可入輪回,此時并非完全潔凈,她出來后,十有八九會將身上的剩余戾氣留在你的身體里,她還剩多少戾氣,對你有何影響,這就不可估量了?!?p> 可是這又如何,拋下一個剛剛在客棧中救過自己的魂靈嗎,若不是她告訴自己吃生生不死花,現(xiàn)在恐怕他已經不會站在這里說話了?;舫幸棠椭?,感覺肚子里有東西在脫胎換骨一般地掙扎,緊接著,一團紅色從他的肚子中飄出,他的肚子也瞬間癟了下去,那團紅色在霍承尹的面前變成了紅衣女子。紅衣女子向他跪拜,“主人,謝主人與我新生,請主人賜予我一個名字吧?!?p> “你為何已經不遠好生繼續(xù)修行?”霍承尹無奈地問,心口有些滯澀,有些想發(fā)火,想是紅衣女子留在他體內的戾氣在發(fā)揮作用。
“主人認為我還能好生嗎?我的那些伙伴們現(xiàn)在恐怕就要不復存在了?!奔t衣女子委屈又惶恐地說。
里面的無辜魂靈,那些無辜的魂靈該怎么辦?“你們快住手,里面的大多魂靈都是無辜的,難道不可以聯(lián)起手,只對付那兩個小的?!被舫幸杉液暗馈?p> 但是沒人肯聽他說了什么,現(xiàn)在所有人都將他看作是狡猾,又讓人不得不忌憚的魔教之徒。霍承尹看了看教主,他正一副看好戲的樣子,這個樣子里不知為什么像是藏了些怒氣。誰在求你此時幫忙嗎?再看看四周,霍承尹心口一陣涌動,剛剛在客棧中被扯出的希望那些人消失的念頭不知怎的,又冒了出來。劍隱催動,手中多了一柄氣息化作的劍,斬向哪里,要斬向哪里,頭開始疼起來。
“主人,若里面那些伙伴徹底被去了怨念和戾氣,就可以投胎入輪回了?!奔t衣女子提醒道。
這句話將霍承尹的神志拉了回來,去怨念和戾氣,那些被怨念波及,正在受苦的母親在哪里?霍承尹又試著催動分身幻影,竟然還可以。
“主人,你在幫助我成為半人半靈的同時,也吸取天地精華,增長了功力呢?!奔t衣女子說。
于是霍承尹這樣去了離這里最近的一家家醫(yī)館,已經沒有婦人在就診了,據(jù)說半個時辰前,她們便自愈了。霍承尹知道,這恐怕是光罩和咒符的功勞,將魂靈囚禁于其中的同時,也阻止了它們的怨氣繼續(xù)發(fā)散為禍人間。“那那些婦人何在?”霍承尹問。
霍承尹順著醫(yī)館老板的話,去找了幾家婦人,詢問她們不養(yǎng)子女有無苦衷,若有拜托她們去神機客棧外說一說。結果她們一聽說事情的原委,都紛紛閉門不出,認為這種在懷有怨憤的魂靈哪兒積攢怨恨的事兒,自己是不會去的。總有其他膽子大又好心的婦人去吧,反正不會是自己。
霍承尹很失望,恨不得一拳錘爛這些人家的門。“主人,我叫什么比較好呢,云霞,還是燕若,還是……”這時紅衣女子見到霍承尹失望的表情,想讓他不再繼續(xù)想這樣不開心的事兒,撒著嬌,嫵媚地靠上身去問道。若說她有什么天然就會的本領,嬌媚恐怕就是她最大的本領。久居地下,還不太了解世事民情,總覺嬌媚能解決一切事情??伤坪跻膊槐M然都是這樣,比如在神機客棧中為禍客官之時,那名客官就不為自己的嬌媚所動,還好沒完全被那兩名小兒侵蝕,理智占了上風,放過了那客官。阿彌陀佛沒造下孽緣,否則半人半靈的樣子可沒這么好變得。作為半人半靈,可是比凡人離修仙之路更進一步。那這次主人他會理我嗎?紅衣女子的信心隨著霍承尹不變的冷冰冰的面孔流逝。沒想到霍承尹最終還是在轉身離開時對紅衣女子說:“你就叫瀟瀟吧?!?p> 紅衣女子又自信大增,開開心心地跟了上去,如今看來,她若是普通人家女兒,一定是個單純可愛的女孩子??匆娝舫幸闹袨槠鸫a帶出了一位這樣的女孩子而稍定。回到神機客棧,沈如意,山野散人、瑯琊家主都已來了。令人咂舌的是神機客棧已經被夷為平地,天魔教教主拿出了貓眼靈石,貓眼靈石在教主法力的作用下發(fā)出暗色光芒,卻在一點點將那兩名小兒熔化。其他仙家弟子施加法術將其他幾位魂靈牢牢地綁縛在了一起。
“沒想到所謂會令人法力大增的貓眼靈石竟是一塊怨念聚集的石頭?!蹦ь^容則看著貓眼靈石此時閃爍的靈異古怪的光芒說道。
“以怨克怨,倒也是一個解決問題的法子。只怕這種東西終歸是我們仙家正派無法制服的,想不到我們一直以來苦苦追尋的東西,竟是旁門左道。只怕這天下就要大亂了?!避庌@仙家家主無奈又滄桑地說著,猝不及防地使出光鞭,困住了霍承尹,將他拉到身邊,以手扼住他的咽喉。“山野散人,聽說他是你徒兒?”
這一句話說得雖閑散飄逸,但最愛惜羽毛,注重修為,決不允許晚節(jié)不保的山野散人蒼老的面色上登時犯上了灰青。上次霍承尹使出劍隱,家主雖訓斥了當時堅守秘籍的霍霆,但想到情況危急之下,畢竟是他使出了這樣的招數(shù)解了瑯琊仙家之圍,也就沒再說什么,只怪自己這些年來專心修行,馭下不嚴,門下隨便收了徒兒不說,竟還與魔教有牽連?,樼鹣杉壹抑鲗ι揭吧⑷苏J為呼仁律的魂魄在霍承尹體內,堅持要收獲霍承尹為徒一事怎會不知,但此時眾目睽睽之下,為不使山野散人成為旁人人人喊打的眾矢之的,為了挽回這個門面,他數(shù)十年來第一次對這位師弟出手懲罰,一掌向山野散人擊去?!按竽?,竟趁我不被,與這樣的人牽連?!鄙揭吧⑷瞬欢悴婚W,生生受下一掌,跪了下去,卻始終不肯認錯。
“莫要怪他,一切都是我的錯?!被舫幸鼟暝暗?。
魔頭容則將光鞭收得更緊了些,“你作為皇子,不知在天魔教教主心中有多大的分量?”
山野散人受的這一掌著實不輕,嘴角有血汩汩地流出來,霍承尹見他重傷不起,心揪緊,“妖漫漫在哪里?”
“她比你先進入神機客棧一步,去幫你了啊。”山野散人向前努努嘴說。
“主人!”被霍承尹命名為瀟瀟的紅衣女子,恍然間仿佛看見了她跟在山野散人身后喚“主人”,在三皇子府門口苦苦守候,又因知曉神機客棧中怨靈爆發(fā)與生生不死花在貓眼靈石的力場下扭曲生長并散發(fā)出的毒霧,被迫害的魂靈息息相關,便奮不顧身地投入了神機客棧中,化作花粉浸入了紅衣女子身體的每寸肌膚,在潛意識中支配著紅衣女子幫助了霍承尹。沈如意不知霍承尹何時收了一名女子,心下一酸,想著這與我何干,還是對魔頭容則喊道:“單憑一個人一面之詞就要這樣對待別人嗎?住手!”
“好,又是一人,動手!”魔頭容則吩咐藍尊道。
霍承尹猛力掙扎,魔頭容則將鞭子收得更緊。
教主正在傾盡全力馭使貓眼靈石對付怨氣沖天的小兒魂靈,身上又驟然難受,心里罵了句霍承尹這個傻子,氣憤地撤了手,向魔頭容則擊去。那兩個小兒魂靈覺得身周剝皮抽筋的力道一松,被熔化剩下的半邊頓時又活泛起來。雖然已經受挫嚴重,一時半刻還掙脫不開貓眼靈石,但終歸讓人倒吸一口涼氣。眾人見貓眼靈石被晾在那里,直奔而去。這正是魔頭容則想要的,他立馬放開霍承尹,最先撲了過去。只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總是亙古不變的真理,不管是仙家還是有些邪門的魔手派,誰都不能例外,貓眼靈石還高高漂浮在上,下邊的人便已經打作了一團。
“等等,住手!”誰都沒有注意瀟瀟剛剛消失了,此時她趕了過來,身后帶著黑白無常二人。原來半人半靈是可以出入地府的?,F(xiàn)在經過雷霆那么一說,沒人知道這黑白無常是真是假,但一時都住了手。
黑白無常走至每位魂靈面前,以手觸頭,以鼻觀味,閉上眼睛,靈力進注,挨個說出了它們的母親今世所在。這些魂靈聽到母親的訊息后,沒有半點兒欣喜,各個露出既畏怯,又憤恨的面容,向后縮,怎奈黑白無常的手如同鐵箍一般罩在它們的頭頂使它們動彈不得。待黑白無常離開它們,它們像剛受了刑一般,愈發(fā)顯得蒼白。
“解鈴還須系鈴人,我需要你們去找?guī)孜粙D人,與這些怨靈前世有牽扯的婦人。”黑白無常道。無論是修仙世家,還是魔手派、天魔教,畢竟都沒有得道,黑白無常站在眼前,誰又敢違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