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之后，門口的是真金。
“生日快樂不問，媽媽送你一樣生日禮物。名為舍得?！闭娼痫h進首富堂，似乎是很吃力地，遞給黎不問一塊石頭。
渾圓略扁，半黑半白，分界線是S型曲線，黑區(qū)靠近白區(qū)的地方一個白點，白區(qū)靠近黑區(qū)的地方一個黑點。
是太極的圖案。
黎不問拿在手里，沉沉如山。
“舍得？”
“首富堂的生死劫到了?！毖┟哪镒旖枪雌鹨唤z微笑，那絲笑容哀哀弱弱的，仿佛隨時可以被扯斷。
“生死劫……”
“首富堂超脫于時空之外，堂內(nèi)之人不老不死，堂內(nèi)之風千年流動，”小氣很應(yīng)景地護住了在回答黎不問的金法韓，“但這神仙一樣的待遇也會像神仙一樣歷劫。窮極閣會隨機送一塊生死石來，選一個人去天堂?！?p> “我們也會時不時送窮極閣一塊落凡石，選一個人脫離窮極閣，找一個地方，選一個時間，和普通人一樣生老病死。算是相互制衡吧”雪媚娘補充道。
“聽上去咱們厚道多了啊?！奔t茜夾起一塊牛仔骨，邊啃邊說。
沒有人回答她。
“這次的選擇者，是不問嗎？”雪媚娘冷冷問真金。
“是?！?p> “石頭上的生死二人是誰？”
“黑色的是黎鱈楓，白色的是白茜?！闭娼疝D(zhuǎn)身對黎不問說，她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又像是在耳邊低語，“孩子，首富堂有生死劫，這不是你的錯，也不是媽媽的錯。你是選擇者，媽媽是送石人。按白色，白茜死，按黑色，你父親死。”
“若我不選呢？”黎不問問。
“那就都死?！?p> “他們倆都不能活嗎？”黎不問聲音有些顫抖。
“是整個首富堂，”黎鱈楓的聲音依舊沒有感情，“上一屆首富堂，堂主金宗壽、庫使木婉安、賬房黎茺修、膳師白草枯、堂貓小雪梨，皆因少堂主金子瑤的猶豫不決而死?！?p> 雪媚娘眼前閃現(xiàn)一雙年輕驚惶的眼，轉(zhuǎn)瞬間心痛到難以呼吸。
“難道不是被百草枯毒死的？”紅茜打斷了雪媚娘的心痛。
“……按黑的吧。”黎鱈楓說。
“按白的吧，我本就一體雙靈，死了還有更強大的紅——”
“這里沒你說話的份。”黎鱈楓斥責道，聲音冷厲。
“按白的吧，一體雙靈，我替她死?！奔t茜邊吃邊說，有些口齒不清。
黎不問不說話，掂量著手上的生死石，朝著白茜說：“對不起，鵝肝姑娘?！?p> 他伸出手掌，似乎是顫抖著按下了白色色塊。
……
生死石從中間曲裂，黑色石塊瞬間擊穿了擋在黎鱈楓面前的金法韓。
……
“你沒告訴他要按的是按鈕嗎？”紅茜吐出一塊牛仔骨，松開了護在身后的白茜，一掌扇開奔跑過來的黎不問，淡漠地問真金。
真金所指的“按黑色”、“按白色”……
是太極圖案上的黑白兩個按鈕。按白區(qū)的黑色按鈕，對面黑色石塊射向黑名之人；按黑區(qū)的白色按鈕，對面白色石塊射向白名之人。
而黎不問拍下了白色色塊，觸及了黑色按鈕。
“怎么回事！生死石怎能替死！”黎鱈楓抱住緩緩倒下的金法韓，用沉靜如海卻暗潮洶涌的嘶啞聲音問。
“除了一體雙靈……”雪媚娘慢慢跪下來，用心碎的聲音說，“……或三世緣牽?！?p> 小氣裹緊了金法韓的身體，虛浮地快要消失了。
“金……怎么會這樣！”黎不問按下石頭的一瞬間便飛奔到了白茜身前，現(xiàn)在從雙茜那邊跑過來，卻被父親重重一巴掌扇開，跌在地上吐出一口血。
白茜朝著他走了兩步，又退回紅茜身邊，亦步亦趨，把去扶黎不問的真金差點撞散架了。
白茜卻覺得自己什么都沒碰到，不明白真金怎么像小氣一樣沒有重量。
金法韓朝黎鱈楓艱難地笑了笑，像是釋懷，更像是解脫。
當初紅茜讓他選一人去死，他知道紅茜想讓他痛苦，想讓首富堂決裂，很可能會反著來，所以選擇了保雪媚娘。
那她是怎么知道不問會選擇弒父呢？
“你的名字是？”黎鱈楓半跪下來，橫抱著她。
“金……遇昱?！?p> “玉玉？”
“遇見……薛昱。”
“誰是薛昱？”黎鱈楓問。
金法韓難過地笑笑，沒有回答他。
雪媚娘無神地看了他們一眼。
金法韓的靈魂一點點抽離身體。她問了最后一個問題：“你愛我嗎？”
黎鱈楓悲痛中掠過一絲詫異：“從未……”
金法韓凄凄一笑，那個笑就那樣僵在她臉上。
薛昱啊？他是個政治家、野心家、陰謀家。
黎鱈楓，也是個黑心商人。
薛昱是你。黎鱈楓也是你。
我無法忘卻的前世思戀，無可奈何的一生怨結(jié)，不曾開口的千年情訴，三生不換的心中唯一。
薛昱，我是瑾琛啊。
我這一生最大的幸運，就是死在你懷里。
……
金法韓漸漸冰冷，黎鱈楓抽搐起來，樓上隨之有響動。
“儲藏室有東西動了?！奔t茜對真金說，轉(zhuǎn)眼卻不見了真金。像是不經(jīng)意間消失了。
眾人只顧金法韓，卻沒人知道真金是什么時候不見的。
那邊的黎鱈楓臉上是不動聲色的撕裂的痛苦，樓上的響動伴隨著他的顫抖更劇烈了。
一團金色光球撞到了正在上樓梯打算查看情況的白茜，直奔黎鱈楓而去。
“小心！”白茜喊道。
那團光球長驅(qū)直入黎鱈楓的胸膛。
“那不是黎鱈楓上交的愛情嗎？”雪媚娘愣了一會兒，失神地說。
上交愛情之前沒遇到真愛之人，上交之后就是遇到也不會愛上了。
可是現(xiàn)在，他的一生真愛，沖破瓶頸，突破儲藏室的重重設(shè)障，穿越過他與金法韓之間的隔閡，回到了他胸膛，真愛的金色光球熊熊燃燒。
前世的記憶突然涌現(xiàn)。前一世，相愛不在一起，這一世，在一起我不知道自己愛你，下一世，換我愛你。
“……停止愛你?！彼卮鹜炅私鸱n最后一個問題。
她聽不到了。
黎鱈楓抱著她漸漸冰冷的身體慟絕良久。
也將抱憾終生。
首富堂寂靜得像墓地。
黎不問轉(zhuǎn)身去看白茜，卻發(fā)現(xiàn)紅茜牽著白茜的手要離開。
“白姐姐！紅姑？”
她們一個也沒回頭。
“恭喜少堂主?！毖┟哪锊粮裳蹨I，她抬頭看那少年，聲音像萬里雪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