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預(yù)戰(zhàn)

　　“你……少俠這車上拉得是什么東西？”

　　朔州城南門外，一個守門的牙兵走到四輪馬車之前，正要開問，看到這人穿著一身俠客營戰(zhàn)袍，氣勢不由自主地收斂了起來。

　　“一點糧食。”孫茳揮了揮手，坐在后面車里的、民夫打扮的蘇澄當即起身解開堆在上層的一個麻袋，給牙兵們看了起來。

　　“大米？”那牙兵有些疑惑，“敢問少俠，貴、貴營作甚要往朔州城里送大米？”

　　“怎么？小爺送不得？”孫茳不耐煩地道?！澳銈冋檀虺赡莻€窩囊樣子，北境的百姓全都跑到朔州城來逃難了，還不許別人接濟接濟？”

　　那牙兵縮回了頭，只是心中痛罵這俠客營弟子不知好歹，自己以禮相待還蹬鼻子上臉了。他也不直接回應(yīng)，揮了揮手，教孫茳趕緊過路，眼不見為凈。

　　孫茳又趾高氣揚地哼了一聲，一揚馬鞭，趕著馬車進了朔州城。

　　俠客營弟子們把將近一萬二千兩黃金裝成十數(shù)個小包，密密地鋪在了馬車最下面，然后在上面搭了一層空架子，又放上十幾袋糧食。

　　這樣一來，馬車中的金子雖然沉重，但外面堆得滿滿當當、里面有不少空處，總體上也不會顯得太過沉重。

　　孫茳和蘇澄進了城，走了一會兒，蘇澄脫掉外套，把這件不起眼的外套給了孫茳，自己換了一套華服。孫茳跳下馬車，換下戰(zhàn)袍，去預(yù)定好的客棧了。

　　等到打頭的蘇澄和孫茳安然進城后，其他俠客營弟子很快也會一道入城，趕去與孫茳匯合。蘇澄則繼續(xù)趕著馬車，先去肖炍府上。

　　到了那條街上時，他又聽到了那標志性的鳥叫聲。蘇澄駕車到他府門口，輕輕扣了扣門。

　　“吱呀”一聲，那扇沉重氣派的大門緩緩打開，里面彈出一個頭來。

　　“莫非便是楊肅楊公子？”這人看了看蘇澄，道。

　　“正是小可?！碧K澄點了點頭?！斑@里有黃金將近一萬二千兩，還請閣下代為轉(zhuǎn)交給肖兄，請他代小可采買物資，略略接濟一番城外那些孤苦無依的流民?！?p>　　這人還未答話，便聽里面?zhèn)鱽硪宦暎骸袄隙遣皇俏夷菞钯t弟來了？”

　　“兄長！”蘇澄向后面朗聲說道。

　　“老董你堵在門口干什么？”肖炍的聲音由遠及近?！斑€不快把我楊賢弟請進來?！?p>　　那老董赧顏一笑，退后一步，把門又拉開了一點。蘇澄見肖炍急匆匆地奔過來，覺得放松了一些。

　　“兄長，”他指著身后的馬車道，“這里有黃金將近一萬二千兩，那件事就拜托兄長代勞了！”

　　“一萬二千兩？”肖炍吃了一驚，道。“賢弟還真是大手筆。盡管放心，愚兄這幾天已經(jīng)聯(lián)系好了幾家大的商鋪。賢弟正好先進來，咱們慢慢細說?！?p>　　“不了兄長?！碧K澄婉拒道。他一天一夜沒回節(jié)度使府邸，難免惹那群牙兵們懷疑。現(xiàn)在俠客營馬上要開展行動，一定要盡可能確保事事周全。“小弟取了這一回款，有些疲憊，回去先睡他一大覺?！?p>　　“好?！毙涡α诵??！澳琴t弟趕快回去吧。這幾天有空了可以過來，愚兄正好帶你見見那幾位大商人?！?p>　　“不過賢弟家里就是做買賣的，倒也見多了?！彼窒肫饋磉@位楊賢弟的家室，自嘲地拍了拍腦門。“那賢弟就趕快回去休息吧！”

　　“好！”蘇澄抱了抱拳，把臨時轉(zhuǎn)為挽馬的蛤蟆從馬車上解了下來。蛤蟆對此事顯然極不高興，悶悶地哼了兩聲。

　　蘇澄跨上馬去，輕輕拍了拍它的脖子，便和肖炍告別了。

　　他把蛤蟆送到其他俠客營弟子下榻的客棧，便回到了節(jié)度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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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說，我們先去偷了那些朔州高級官員留的后手，這些人必然不敢聲張?！碧K楊講起了計劃。

　　晚上，俠客營眾人在客棧屋頂上圍成一圈，盤腿坐下。他們幾乎訂下了這家客棧頂樓的所有房間。這樣一來便于直接翻上房頂，二來在房頂議事也不會暴露。

　　“第二步，我們得手后迅速北上。這幾天亞波種還只有小股入侵，詹超的動作也不會大，正好便于咱們行動?！?p>　　“我們要救出一些本來會被亞波?？芎退分蒈娐?lián)合殘害的百姓，他們可以作為節(jié)度使養(yǎng)寇自重的證據(jù)?！崩钔a充道?！斑@個放在第二步，若是做得早了的話，難免那些高級官員不會警覺。”

　　“第三步，我們證明了節(jié)度使的惡行之后，還要證明他們是如何從中獲利的?！碧K楊繼續(xù)說道?！疤K澄，這個你來講講?！?p>　　“我前些日子找到了一些商人?！碧K澄點了點頭，說道?！捌渲幸恍┦墙o詹超和其他豪強供貨的。如果我們能拿到他們貿(mào)易往來的證據(jù)，就可以知道這些人家里究竟有多少私客。

　　“而且這種證據(jù)不像節(jié)度使對人口強買強賣一樣，會留心毀滅痕跡。那些商人未必有那么敏感，我翻找過的一些賬簿、票據(jù)也證明了這一點。

　　“還有另一部分，是一些被詹超等人擠垮的產(chǎn)業(yè)商人。他們原本經(jīng)營一些礦冶、采伐之類產(chǎn)業(yè)，但是被詹超利用流民的低人力成本打敗，無奈只好托庇于他、或是就此改行?！?p>　　“這也是一個很好的切入點。”蘇楊點評道。“朝廷對這些工業(yè)一向頗為看重，詹超不敢明里搶奪，便搞起這種下三濫手段，美其名曰是‘市場競爭’。如果我們拿到這方面確鑿證據(jù)，也會是個有力證據(jù)?！?p>　　“現(xiàn)在大家知道怎么做了，我們今天養(yǎng)精蓄銳一天，明天晚上就行動?！碧K楊總結(jié)道，“此事宜早不宜遲，自然是越快越好?！?p>　　“咱們分一下組?！北娙它c頭答應(yīng)后，蘇楊開始分配任務(wù)?！懊魈煨袆樱瑫r出擊、迅速得手。咱們這回目標比較多，所以組數(shù)越多越好。”

　　“大哥、我、老三和蘇澄獨自一組，其他人兩兩一組。”李彤說道。蘇楊、他和孫茳是最大的三位師兄，獨自行動也風險不大；蘇澄雖然年紀最小，但身手也是同門中頂尖水準。

　　其他人同伴都有照應(yīng)，這樣既能最大限度地同時對多個目標，又是相對保險的措施。

　　“具體安排，明天白天蘇澄會告訴咱們?！碧K楊說道。“好了，大家還有什么問題沒有？蘇澄？”

　　“抱歉失陪一下?！碧K澄舉了舉手，然后箭一般地躥到了另一棟樓上。他翻過正脊，從那邊揪起一個趴著的蒙面黑衣人，然后又跳了起來。

　　“咱們有位聽眾?！碧K澄愜意地把這人扔到眾同門中間。

　　“敢問閣下是？”蘇楊彬彬有禮地道。

　　那人乍見整整十四條大漢圍著自己，嚇得差點昏了過去。良久，才聽他說道：“你們真是俠客營的？”

　　“你從哪句開始聽的？”五師兄鄭熾笑道?！拔覀儎偛趴墒恰f過嗎？好像沒有說過？哦，那怪不得?！?p>　　“說來也是湊巧，俠客營章統(tǒng)領(lǐng)門下一十四青代弟子，現(xiàn)在正好全在這兒。”李彤道?！伴w下是什么人？”

　　“你們是為了對付我們盟——”那人說了一半，突然警覺起來，臧口不言。

　　“北地盟？”蘇澄嗤笑了一聲?！澳銈兲m先生現(xiàn)在傷好了沒有？對付你們還需要我們?nèi)锍鰟?？?p>　　“那你們是……”這人驚疑不定，正要接著問，被蘇楊一掌斬中后頸，昏了過去。

　　“這人先不用管他。”他起身道?！敖壓昧朔盼曳块g就行，咱們辦完正事兒再慢慢理會?！?p>　　“就怕萬一這些人還有后手?！睂O茳道。

　　“多半是有的。”蘇楊笑道?！拔夜烂@會兒已經(jīng)回去請援兵去了?！?p>　　“如果現(xiàn)在打斗的話，明天見到尸體，詹超那些官兒肯定會警覺?！碧K澄出言道。

　　“蘇澄，朔州城里有沒有什么能藏東西的地方？”李彤問道。

　　“沒有?！碧K澄搖頭道?！按蟛涣私裉爝B夜行動，前半夜對付北地盟，后半夜——”

　　“好大的口氣！”遠處傳來一聲不屑的聲音。這聲音不響，但傳得很遠，足見那人功力深厚。

　　“這么快就來了?！睂O茳冷笑道。

　　眾弟子紛紛站起身來。他們剛剛都是翻出房間議事，身上未帶兵刃，不過現(xiàn)在同門全數(shù)都在，最強的蘇楊和蘇澄也都不差，有什么可怕的？

　　“好膽氣！”那人又贊道，“也不知道是俠客營哪一位的弟子？”

　　“在下是俠客營章統(tǒng)領(lǐng)門下、青代長弟子蘇楊?！碧K楊朗聲說道，“蘇某攜章師門下全體青代弟子，向尊駕問候了！”

　　“蘇大俠客氣了。還真是一個不落？”那聲音嘲諷地說道?，F(xiàn)在那人已經(jīng)奔到了蘇楊他們客棧街對面的房頂上，身后密密麻麻地站了上百人?！耙膊恢膫€是蘇澄？”

　　“蘇澄是我?！碧K澄笑道。“不知貴盟蘭先生近來可好？能不能下地走兩步？”

　　“蘇少俠很快就會羨慕起蘭先生了?！蹦侨死淅涞卣f道?！疤K大俠，聽說你愛護師弟，不如各位束手就擒，免得徒增傷亡。若是兩廂沖突起來，蘇大俠恐怕要痛失手足了?！?p>　　隨著這人的聲音，他身后傳來機關(guān)的咔咔聲。大約三十幾架強弓勁弩紛紛上弦，對準了這邊眾人。

　　“尊駕大可一試?！碧K楊冷冷地說道。他是寬厚豁達不假，但卻不是好欺負的。想他這么多年來，在江湖上處處得饒人處且饒人，仍是威名遠揚、俠客營青代弟子中即使是蘇澄也才勉強望其項背。

　　這樣的人，難道能任別人拿捏？可笑北地盟這家伙，居然敢在這同門大師兄面前，威脅說要傷他師弟，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寫。

　　“蘇大俠當真不愿意談一談了？”那人又問道。

　　“有什么好談的？”蘇楊冷笑道。在他身后，其他人已經(jīng)開始默念起了金光咒。兩邊相隔一條街，若是對面沒有高級法師，是不好感受這邊的法力波動的。

　　“北地盟是些什么貨色，在下也不巧知道一二。讓爾等茍活于世，已是我等對不起俠客營列祖列宗了。往日里沒工夫一一找你們，正巧各位今天一道送上門來?！?p>　　“在下剛剛也正想這么說?！蹦侨岁廁v地道?！耙膊恢露崩蟽褐浪牡茏颖粴€干干凈凈，會是個什么表情？”

　　“尊駕大可一試?！碧K楊淡淡道?！霸谙鲁笤捪日f在前面，罪不至死的雙手抱頭、蹲在一邊。我們收拾完該死的再去處理你們。”

　　“這個，蘇大俠就不必擔心了?！蹦侨说馈！拔覀兊苄秩羰菦]有什么該死的罪過，也犯不著和你們死磕是不是？哈哈哈！”

　　“二哥?！蹦侨松砗笠粋€嘍啰探出身子，說道?！霸蹅儾蝗鐒e和這人廢話?！八麄兡皇窃谀罱鸸庵洌俊?p>　　“那你還不早說?！蹦穷I(lǐng)頭的二哥一巴掌扇在這人腦袋上，喝道?！敖o老子放箭！”

　　弓弦、弩機的聲音響起，三十幾支弩箭向俠客營弟子射來。

　　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遲了。俠客營弟子的法術(shù)造詣，自然不可等閑視之。蘇澄雖然綜合實力不比師兄們差，但法術(shù)水平卻需要足夠時間的淬煉，因而并不比其他人強。

　　但即便是他，現(xiàn)在也至少上品紅、甚至是下品紫的水平了。須知紫袍法師極為稀有。就連帝國唯一的法術(shù)學院參合宮里，紫袍法師和紫袍大法師一共也才二十余人，平均下來“八靈術(shù)”每系才剛剛分到三個。

　　戰(zhàn)斗法師的法術(shù)威力相對不如八靈術(shù)，但更為駁雜不專，易入手、難精通。全帝國加起來，紫袍級別的戰(zhàn)斗法師絕不會比法師要多，其中大多數(shù)還都在俠客營。

　　因而，北地盟這些人雖然醒悟過來，但時間已經(jīng)遲了。俠客營弟子們念咒飛快，蘇楊雖然一直在和北地盟虛與委蛇，但他的金光咒也并未耽擱下來。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上紫級的水平，差不遠就可以摸到上上紫的門檻，和恩師章侗同歸一檔了。

　　那邊箭矢飛到半空，俠客營弟子們已經(jīng)盡數(shù)閃爍起了護體金光。那些箭矢自然傷不到他們分毫。

　　俠客營眾人迎著箭雨，跳過了街去。那邊北地盟眾人吃了一驚，前排的弓弩手紛紛后退，后排的刀手補上位來。

　　金光咒對法術(shù)和銳器都有極好的防護，這些人等閑也不會帶什么鐵棍銅錘出來飛檐走壁。北地盟如今一著不慎，被俠客營弟子們壓著打了起來。

　　蘇澄殺穿兩排刀手，一腳踏翻一個弓兵，搶過他的弓箭來就四處射擊。他箭法本就冠絕俠客營，箭箭射出，或是直接封喉，或是正中眉心、太陽穴等要害。

　　射了十幾箭，企圖四散逃遁的北地盟成員全部被蘇澄干掉，剩下的人被四面散開的俠客營弟子困在中間。已經(jīng)有人自覺地雙手抱頭，蹲在地上了。

　　“每次都是這樣?！北娙讼麥绲糇詈髱讉€負隅頑抗的人之后，鄭熾看著十幾個瑟瑟發(fā)抖、蜷縮在地上的北地盟成員，搖起了頭：“既然知道會怕，一開始就不要那么糾纏不休啊？”

　　“你們可是給我們出了個大難題?！崩钔^疼地揉了揉太陽穴。“大哥，怎么辦？”

　　“綁了，打昏，現(xiàn)在立刻就去辦正事兒?！碧K楊也搖了搖頭。“蘇澄，你現(xiàn)在就說說各家的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