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書信
一些不分場合的欣喜,夾雜著許多對當下局勢失控的緊張無措,眼見千鈞一發(fā)之時,卻見一人信步款款走來……
看清來人,眾人都頗為意外!竟是言母莊靜郡主貼身侍女之一,荷洛!
荷香、荷月、荷葉、荷洛四人,是言母眼前最德高望重的四位貼身婢女,只聽令于言母,而荷洛更如言府管家一般,頗得言母信任。只見她目光并未在言家兒女身上多停留一刻,而是徑直走到鄒阿克將軍面前,道了萬福禮節(jié),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遞予鄒將軍后,又道:“奴婢代郡主向?qū)④娭虑?,家中小輩因家事叨擾將軍,若有得罪之處,還望將軍大人大量,勿要同小輩一般見識?!?p> “哼!”鄒將軍不屑一顧的看了眼面前諸人,隨意將信箋展開,卻在看到信箋內(nèi)容時,眉心高高蹙起,表情愈發(fā)凝重。
信讀畢。他小心將信按照原折痕折好,收在衣襟中,面色仍是鐵青,卻不再多言其他。荷洛又道:“郡主說,知屏此事,將軍定會秉公處理,不讓無錯之人平白受苦。不知郡主所言,是否是將軍心中所想?”
鄒將軍鼻息厚重,似乎在將胸中之氣狠狠壓下,片刻,緩緩還禮道:“還請姑姑轉(zhuǎn)告郡主,勿要多慮。”
正在此時,忽聽門外一陣嘈雜!幾個家丁半拖半拉著碧喜,正向眾人走來……
碧喜被拖進來時,似還不知發(fā)生了什么,待到被狠狠擲在地上時,忽見上方的鄒將軍、言將軍正在目光不善的的盯著她看,霎時魂飛魄散,伏倒在地,不敢抬頭。
“碧喜,”鄒將軍沉聲道:“今早你推倒了少奶奶,還打了少奶奶的丫頭碧桃,可有此事?”
碧喜周身抖如篩糠,辯解道:“打碧桃的不是我,是初云,初云讓他們打的……”
“也就是說,你確實推了少奶奶?”鄒將軍面色陰沉的可怕,碧喜面如死灰,狡辯不得,卻也不敢就這么認了,只得哆哆嗦嗦、繼續(xù)發(fā)抖。
“是不是?!”鄒將軍突然提高音量,碧喜嚇得渾身的骨肉似都被拆掉一般,一個激靈道:“是……”
鄒將軍怒不可遏,似是要伸手拍碎碧喜頭頂!卻又在半空猶疑停住,對言知屏道:“知屏,這背主棄義的東西本是你房中人,該怎么處置,你說了算!”
言知屏看了一眼碧喜,所有她身邊的侍女中,碧喜陪伴她時間最長,曾是她最信任、也是傷她最深的一個,本該失望、生氣,現(xiàn)已被歲月磨走了全部力氣,剩下的,盡是麻木。言知屏將頭偏了回,不再多看她一眼。碧喜見狀慟哭,掙扎著爬向她的腳邊,不住地道:“小姐,小姐,我錯了,饒了我……您看在咱們這么多年的情分上……”
言知屏仍是如冰山般冷漠,不發(fā)一言,言知令氣道:“你還敢說?二姐姐對你那么好,你卻背叛傷害她!”碧喜見求饒無望,又爬向鄒祖蔭,凄聲道:“少爺,您看在碧喜侍奉您這么長時間的份上,幫我說句話……幫我說句話好不好?”
鄒祖蔭平靜道:“殺了,或者賣了。”
言知令又道:“她還穿著我姐姐的衣服!”
鄒將軍使了個眼色,幾個家丁上前,眾目睽睽下,三兩下剝了碧喜身上那件本屬于言知屏的、早上她便穿著的那件錦繡華服,無視震天般的哭喊,將衣衫不整的碧喜拖拽了出去。
耳邊碧喜的哭喊聲越來越遠,鄒將軍將不善的目光投向初云,初云忙伏在地上道:“將軍饒命,奴婢從未做過對少奶奶不敬之事,還請將軍明察!”
“從未?”鄒將軍怒道:“方才那賤婢,可招認是你下令打少奶奶!”
“是奴婢下令不假!”初云道:“但奴婢下令并非針對少奶奶,而是少奶奶的婢女碧桃。因為只有這樣,才能盡快平息住碧喜怒火,讓這事盡快過去,不讓碧喜有機會再去羞辱傷害少奶奶?!?p> 安思郁聞言,微一蹙眉,這話若細細究來,并不是那么能十分能站住腳的,然而鄒將軍似乎并未對她的解釋有明顯的不滿,而是讓她自己滾出鄒家。而后,鄒將軍惡狠狠的指著跪伏在地的鄒祖蔭,道:“你給我滾回房中,閉門思過,沒有老子的允許,不準踏出房門一步!”
見狀,荷洛對鄒將軍再施一禮,道:“奴婢替郡主多謝將軍秉公無私?!睆?fù)又轉(zhuǎn)向言子期,道:“還請少爺、少夫人、三小姐隨奴婢回去?!?p> “有勞姑姑。”言子期點點頭,再對鄒將軍深施一禮,道:“今日子期冒犯世伯,實屬不該,還請世伯恕罪?!?p> 安思郁也道:“思郁言語無狀,惹將軍不快,還請您不要見怪。”
鄒將軍冷冷的看了他二人一眼,轉(zhuǎn)過頭不再理會。荷洛則是走到言知屏面前,道:“二小姐,夫人說,若你想回家,隨時都可以,奴婢為您安排一切!”
言知屏聞言,不敢置信的瞪大了雙眼!而此話一出,同樣驚詫的還有鄒阿克將軍和鄒祖蔭。
荷洛將知屏的雙手牽起,放在自己手中,又道:“夫人說,小姐的委屈,從前她不知,現(xiàn)在知道了?!?p> 只是這樣簡單的一句話,言知屏眼中卻似有淚光閃過,忙將頭轉(zhuǎn)向別處……須臾,復(fù)轉(zhuǎn)回來,面容又如她一貫的冰冷如常,她低聲對荷洛道:“請姑姑代我向母親轉(zhuǎn)達謝意?!?p> 說罷,又向鄒將軍深施一禮,道:“父親,我先回房了。”
無視屋中眾人種種復(fù)雜目光,言知屏轉(zhuǎn)身向門外離去。言知令三兩步上前,忙拉住她的衣袖,語帶懇求,道:“姐姐,隨阿令回家好不好?”
“阿令,你好好的。”言知屏緩聲道,輕撫了下她的額間碎發(fā),毅然轉(zhuǎn)身離去!
見言知屏離去的背影,安思郁突然上前趕住她,問道:“阿屏,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言知屏回頭看向安思郁,卻并未回答她。安思郁繼續(xù)道:“從前的種種不愉快,從今天起便算過去。你還年輕,無論言家還是鄒家,都不應(yīng)成為你的桎梏。你心中如何想,從今日起,便可以如何去做!”
言知屏心中一凜,這樣的話,從前從來沒有人對自己講過。她不禁凝望著面前的微笑懇切的安思郁。
她們從前從未見過,自然也談不上交情。安思郁雖名義上是她的嫂子,但年歲明顯比她小一些,身量也不及她高大,看起來甚至像是個未發(fā)育完全的小孩子!然而,此時此刻,這個比她小的女子站在她的面前,卻讓她生出了種從未有過的安心感……
安思郁從腰間解下一物交予言知屏,道:“如果,你想嘗試做一些事,可以去‘濟世堂’,那是我?guī)煾傅尼t(yī)館,把這個交給掌柜就好?!?p> 言知屏雙手接過,見竟是一枚繡工實在不敢恭維的香囊!她小心收在腰間,對安思郁啞聲道:“謝謝。”
“為什么?!”
突然間,鄒祖蔭大叫一聲,爬起向言知屏踉蹌著行去!安思郁忙下意識將言知屏護在身后,卻見言子期搶先一步來到鄒祖蔭面前,護住她們二人,用佩刀攔住鄒祖蔭去路!
眾人皆是一驚!鄒祖蔭癱坐在他們面前,口中喃喃道:“為什么?為什么……你從未對我說過這些……”
“鄒祖蔭,”言知屏語帶哽咽,面色卻平靜如水,道:“曾經(jīng),我視你為我的希望,然而我大錯特錯,把我親手推向地獄的,也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