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章 無心插柳柳成蔭

　　貞元十七年（公元801年）初冬，《通典》和《海內(nèi)華夷圖》相繼問世。李紳名聲初顯，歐陽詹驟然離世。

　　歐陽詹學(xué)識淵博，經(jīng)常為人授業(yè)解惑，國子監(jiān)不少學(xué)生都對他十分敬重。但他一生都只是從八品的四門助教，清貧如洗。李寧和歐陽詹生前的一些好友遵從他的遺愿，共同出資將他的尸身運(yùn)回閩地。喪葬隊伍由歐陽詹的后輩親戚李貽孫押運(yùn)。

　　離開長安那日清晨寒風(fēng)異常凜冽，李寧、李振、李翱、李紳、徐晦、許稷等人都到春明門恭敬相送。李寧在春明門送過不少名人好友，送逝者的棺木倒是第一次，心里多少還是有些感慨的。

　　當(dāng)天晚上，李寧順便去了務(wù)本坊李紀(jì)書鋪巡視。他無意間聽買書的學(xué)生道：“歐陽先生棺槨剛到灞橋驛時竟遇到了昌黎韓先生。”

　　“聽說二人關(guān)系莫逆，情同兄弟。”

　　“可不是嘛，韓先生見到故友棺木大哭不止，竟至昏厥?！?p>　　“韓先生真是重情重義??！”

　　李寧聽了這事后，馬上讓李振前去照看，并接至東海樓休養(yǎng)。

　　再次參加吏部銓選的韓愈在路上聽聞好友突然去世，立刻快馬加鞭趕往長安，但還是錯過了摯友下葬。他幸虧趕上了老友棺木南去的隊伍。連日的舟車勞頓加上異常悲傷的情緒，韓愈倒下了。

　　第二日，李振和韓愈的學(xué)生李翊一同將他用馬車?yán)搅藮|海樓安歇。韓愈下午卯時方才蘇醒，他醒后發(fā)現(xiàn)自己已到長安，而老友卻一路西去了。他立馬跑下樓，顫顫巍巍地沖去馬廄，嘴上還說著：“行周兄為何棄我而去？小弟這就去送送你?！?p>　　韓愈此舉，正巧被剛進(jìn)東海樓的李寧瞧見，他二話沒說，拿起旁邊桌子上一碗酒，大步走到韓愈身前，直直潑了他一臉，又一個大嘴巴子抽了上去，高聲道：“可曾清醒？歐陽先生若見你這般模樣，如何心安？”

　　韓愈一臉錯愕，愣了一下嘴上只蹦出：“可…可…”

　　李寧接著道：“歐陽先生此時最希望，你能專心學(xué)業(yè)，安心備考。”

　　韓愈無法反駁，李寧趕緊讓他學(xué)生李翊扶她進(jìn)了房舍休息。

　　而后數(shù)天，李寧從李振口中得知韓愈果真一心備考了。

　　此時的李寧正在為活字印刷術(shù)而犯愁。自從李紀(jì)書鋪火速印出《通典》以來，不少人紛紛打聽李紀(jì)書鋪。終于，盧砧家的作坊還是被一些狗腿子們找到了。永安坊盧砧家外經(jīng)常有人鬼鬼祟祟，行跡十分可疑。雖然李寧也雇了幾個保鏢，防止遭人偷竊搶劫，但仍然無濟(jì)于事，盧家之外可疑之人越來越多。

　　而李寧的祖父，太子李誦也兩次逼問李寧何以快速成書。李寧開始時，還不愿配合，這畢竟是他發(fā)家致富的命根子。但可疑之人太多，而且此時他祖父李誦也第三次找來李寧談話。

　　這次可不像前兩次那么客氣，直接把李寧幫了過來。太子李誦直接扔了一些《通典》過來。

　　李寧故意道：“阿翁這是何意，莫不是要將《通典》贈與我?！?p>　　李誦怒道：“你少貧嘴！我且問你，你必須如實回答?！锻ǖ洹房墒侵挥〕梢话偬?？”

　　李寧一想壞了，定是李振他們在黑市買《通典》被人發(fā)現(xiàn)了，于是誠實回道：“確實多印了一些?！?p>　　李誦道：“你不是說，已將《通典》刻板銷毀，為何私藏，此乃欺君之罪?！?p>　　原來，李寧將火速印成《通典》一事，歸功于改進(jìn)了技術(shù)，并且說明已將刻板銷毀。眾目睽睽之下，李寧立了功，皇帝李適也不好過分要求。

　　李寧辯解道：“孩兒確實將刻板銷毀，只是又拼湊而成了?！?p>　　李誦道：“此話何意?！?p>　　李寧只好將活字印刷之密如實告訴了李誦，李誦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若是你真欺君罔上，私藏刻板，我都保不住你?！?p>　　李誦接著道：“你以為盧砧家外只有普通賊人，據(jù)我得知，圣上已派人探查了。你明日就跟我一起向圣上請罪，將此法獻(xiàn)上。”

　　這也不怪李寧，一旬之內(nèi)就印出百套《通典》，堪稱神速。尋常書鋪，二三月或許都難以完成。李寧竟還偷偷去黑市販賣，難道被愛財如命的皇帝李適嗅到了端倪。

　　第二日，李寧就跟著太子李誦給皇子李適請罪去了。李適在延英殿見了李誦二人。

　　李誦一進(jìn)殿門就跪下哭求：“父皇、父皇，孩兒教孫無方，請求責(zé)罰?！闭f完還直接將李寧摁倒在地。

　　皇帝李適不明所以道：“何事如此驚慌？”

　　李誦道：“回父皇，孩兒教孫無方，竟使其犯下欺君大罪?！?p>　　李適問道：“何事欺朕？”

　　李誦回道：“孽孫并未銷毀《通典》刻板，私自藏用，請父皇降罪?！?p>　　李適聽后微微正坐，大聲呵：“真有此事，你可之罪?！?p>　　李寧一臉無辜，哭著道：“回皇曾祖，我確實銷毀《通典》刻板，只是將刻板分割成單字，印制其他書籍，請黃曾祖明見?。　闭f著就將一塊刻板高高舉起。

　　內(nèi)侍俱文珍讓先宦官將活字刻板承給李適，李適看著這奇異刻板，問李寧：“此刻版有何妙用？”

　　李寧道：“回皇曾祖，此刻板之字可拆可裝，能循環(huán)使用，印書極其方便?！?p>　　李適也看出了此法的妙用，但又問道：“此法妙用甚大，為何當(dāng)日不直接明言?！?p>　　李寧腦子一轉(zhuǎn)回道：“此活字印刷之法，數(shù)倍于刻板印制。曾孫常聽祖父與父親言國庫空虛、財政艱難，教誨曾孫勤儉省用。這才想將此法保護(hù)，秘承于上，助皇曾祖掃平天下，興盛大唐！”

　　李寧想了許久的話終于，得到了李適的連連稱贊，夸為神童。

　　李寧也知道將活字印刷術(shù)獻(xiàn)給皇帝才能發(fā)揮它最大的價值，還能快速走入皇帝的真心喜愛。

　　李適見這曾孫聰慧異常道：“寧兒忠君為國，想要何等獎賞，朕都答應(yīng)你?！?p>　　這倒你李寧事先沒有準(zhǔn)備好的，于是他耐心的思考了一番。至于爵位他是不敢想的，嫡系皇族封爵只能是王爵，嗣王爵、郡王爵，他父親李淳還只是廣陵君王呢，和他一同學(xué)習(xí)的叔叔們不少連君王爵位都還沒有呢。其他的土地錢帛，他到不在意。

　　于是李寧回道：“不敢討要賞賜，皇曾祖不治我欺君之罪已是萬分恩典了?！?p>　　李適看著李寧小小年紀(jì)就這么明理懂事還嘴甜，更是喜歡了，賞賜了很多金銀錢帛、土地宅院。

　　值得一提的是，柳宗元因協(xié)助李寧有功，由從九品的集賢殿正字升為了從八品的藍(lán)田縣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