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哥在那與老道士一同修武的那個地方大聲喊到,“老頭子!老頭子!”
不知喊了多久,老道士顯現出了身形,依舊是一手背在后面,另一只手撫著自己的胡須的那般模樣,靜靜地看著葉哥。
葉哥的眼睛很是憤怒,緊緊地瞪著老道士,說道:“老頭子,為什么騙我!為什么騙我!”
葉哥的聲音有些沙啞,從小到大難流下一滴淚水的葉哥眼眶已經濕潤了,即便是在自己小時饑寒交迫之時,即便是在自己被打斷四肢之時,更不必說修武時那微不足道的啟蒙之苦,葉哥從未流下過哪怕一滴眼淚!因為他知道,流淚沒用!這是一件傷了自己尊嚴的一件事。
作為一個男人,淚水不會遭受別人的憐憫,他只會讓別人看到你的懦弱!
這孩子真的悲傷了,一滴淚水落下,便是再也止不住了,他號啕大哭,絲毫不在意了,一邊哭一邊對老道士大喊著,“老頭!老頭!為什么騙我!為什么!”
老道士沒有說話,眼神之中還是一般的平淡,佇立在那里,絲毫不動,像是一塊千年不變的頑石,絲毫沒有一點兒感情。
葉哥他也知道,流淚是毫無用處的,換不回同伴的復活,他們的靈魂已經消散,他們已經不在世間了。
可是,葉哥還是忍不住淚水,他想壓下痛苦,不讓自己哭泣,可是這是毫無用處的,壓抑太久,最后的爆發(fā)便是無可制止的,悲傷將會如同河水一般傾瀉而下,什么東西都抵擋不住,更不要說那可笑的尊嚴!
老道士還是沒有說一個字,他靜默,他無動于衷,對孩子的哭聲毫不在意。
老道士閉上了眼睛,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然后又對那哭哭啼啼的孩子說道:“我……沒有騙你,所謂極樂之凈土,仙人之居所,便是那天堂……死后的靈魂終將歸于天堂?!?p> 葉哥還是止不住自己的哭聲,眼睛緊緊瞪著老道士,“那,那你為什么不直說!”
老道士說:“你接受得了嗎?”
可是,這樣,這孩子便接受的了嗎,又滿懷期待到跌入谷底,這可不摔得更疼嗎?老道士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的回答還是那般可笑,我終究還是要做那個壞人?。?p> 那孩子依舊是沒有停止自己的哭聲,他一直哭著哭著,哭了一盞茶,一柱香,一個時辰……
老道士卻是沒有管這孩子,任由他哭,孩子哭著,卻是也笑著,聽到的是哭聲,老道士也沒有走,也沒有動,一座雕像似乎也就是那樣了。
這孩子的哭聲一直不停,不過,老道士的那般心卻是絲毫沒有動搖,作為一個強大修武者,他見過的事情太多了,對于他,走過的路多了,看過的事情也多了,這不過是皮毛小事罷了。
終于,到了日落西山之時,孩子終于停下了哭泣,孩子擦干了淚痕,看向老道士,眼神堅定:“我比你想象中的更加堅強!我可不會被這點小事打倒!小妹說,我可是“葉哥”!”
老道士也看向這孩子,輕輕嘆了一口氣,說了一句,希望如此。
可是,這九年的努力毫無用處的心酸,豈是僅僅一句這樣的話便可以去除的,這孩子不過只是將這又埋回了心底罷了,他自己也不愿意去觸碰這件事。
葉哥轉過身去,朝著天空笑著,走向竹屋,嘴里大聲重復:“我可是葉哥。”
不過重復了即便,孩子的眼睛便閉上了,不過卻依然保持著笑容,但是淚水流下。
有的淚水是甜的,有的淚水是苦澀的,還有的沒有味道,無色無味。
誰也不知道孩子這時的淚水究竟是什么味道,如果有,那就只是他自己了。因為,淚水掉進嘴里了。
其實,這也并不是最壞的結果,至少,小妹還活著,不是嗎?葉哥這般想著。
回去后,小妹問葉哥是不是哭了,葉哥說:“只不過洗了把臉?!笔窍戳税涯?,不過,是用淚水洗的。
時間很快,如流水一般逝去,葉哥和小妹已經長成成人了,他們在一起的朝夕相伴之下,相互都滋生出了情愫,情投意合之下,決定在老道士這位“仙人”的見證下,拜天地,拜高堂,對拜結成夫妻。但是,葉哥也不在是那個懵懵懂懂的少年,涉入了江湖之中,明白了許多江湖之中的常識。不會再像極樂之地這種詞語都不知道是個什么回事了。
一切似乎都是很順利,一切都似乎在望美好的方向發(fā)展。葉哥愛著小妹,小妹也愛著葉哥。
葉哥似乎也重新又想起來了自己修武時的想法,他說過,自己修武,是要為了讓這天下,再無忍饑挨餓之孩童。
不過,這一天,葉哥卻是又記起了一些不開心的事,葉哥看著小妹,又想起了小時候的那些日子的同伴,只是,他們現在已經不在了。
葉哥其實一直有一個疑問,應該去問問老道士,不過他不想去問,他也不想知道答案。
他怕,他害怕這答案不是自己所希望的那樣,雖然自己在遇見老道士的時候,被老道士害了一把,不過除此,老道士一直對自己都不錯,很照顧自己,教會他修武。
他來到那個老地方,老道士好像一直都在這里一樣,或者,老道士知道葉哥回來,刻意地在這里等著葉哥的到來。
二十多歲的葉哥長得很英俊,胸膛很結實,給人很有安全感,他看向老道士,“師父……”葉哥的聲音很微弱,似乎不想讓老道士聽到。
不過,老道士終究還是回了一句,“什么事?”
葉哥閉上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似乎鼓起了全身的力氣,對著老道士,“師父,您…您是不是早便知道他們會死?!?p> 說完,葉哥似乎脫力了一樣,再也提不起精神。
葉哥問得很含糊,不過老道士卻是很清楚,點一點頭,“是,他們被殘害的時候,我就在旁邊。”
葉哥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那您為什么不救下他們!”葉哥的問話有氣無力。
“不想,也不需要?!崩系朗炕卮?。
“知道了……”
說完,葉哥便走了,離開這個地方,就像幾年前離開的場景一樣。
“我可是葉哥?!?p> 老道士也沒有對這孩子的離開不做任何事,輕輕嘆道:“每個人都會死,你只不過提前離開了幾個同伴罷了,即使我救下他們,你也依舊會失去他們?!?p> 葉哥也聽到了,又是:“知道了。”
葉哥的聲音很輕,很微弱,說完之后就沒有再說話,老道士也沒有再說話。
葉哥離開之后,老道士也沒有在這停留,很快也走了,不知去了哪里。
時間很快便過去,已經是小妹和葉哥婚后的五十多年了,小妹老了,容顏不在,葉哥卻是依然是那個葉哥,只看面容依舊是不過三十左右的歲數,不過他也有七十八歲了,十年前,葉哥突破了地境的第三小境,可是老道士卻沒有告訴他接下來到底是什么,該如何做。
老道士只是叫他好好修煉,到了時間自然會知道的,葉哥很迷茫他不知道這個時間是多久。
他也曾經問過老道士,能不能讓小妹也修武,這樣,她就不會老了,他也能陪著自己,可是老道士說,不能,她不是能修武的人,即便是他,也不能讓小妹修武,小妹武脈不全。
但是葉哥也極力尋找能讓小妹修武的辦法,可是在江湖十幾年,也沒有一點兒消息,似乎從來就沒有人聽說過,沒有武脈也能修武。
又是幾年,他遇到一個修武強者,他告訴葉哥,世間有一樣東西可以讓沒有武脈之人修武,那是天下名酒榜的第二,沒有人知道那里有,也沒有人清楚該如何得到。
不過葉哥看到了希望,他在江湖里全力去找,也問過老道士,他說他也沒有,又是十年,沒有一點兒消息,沒有一個人清楚它的所在。
現在,小妹七十七,對于常人來說,活到這個年紀已經很好了,平常人也很少有到這個歲數的。
但是,對于一個稍微有天賦的修武者來說,這不過生命中的青年時刻罷了。如果只是活到這個歲數便是去世,已經算得上英年早逝了。
小妹的身體越來越差,她為葉哥生了一個孩子,這是她一生中最開心的事情之一,至于更開心的,莫過于這一生能夠嫁給葉哥。
老道士看著小妹,淡淡地說道:“小葉,她活不過今天了。”
葉哥也知道,小妹的氣色越來越差,幾十年了,葉哥沒有找到讓小妹修武的辦法,他開始尋找讓小妹活得更久的方法,其實老道士是說小妹的命數在七十五歲的時候已經快結束了,修武是不可能的,葉哥找了一位名醫(yī),又吊了兩年,卻是終究還是到了這一刻。
葉哥很傷心,不過他沒有哭,他不想讓小妹看到自己流淚,至少這時,他會忍著淚水。
葉哥沒有回頭,望向小妹,哽咽地回答了老道士一句知道了,便沒有再說話。
小妹離開了,再也回不來,葉哥哭了,再也止不住淚水,可是,老道士依然是那個老道士,依舊不過一個局外人罷了。
葉哥永遠忘不了,小妹是笑著離開的,走得安詳,因為,她這一生已經無憾了。
葉哥永遠忘不了,小妹與自己拜堂成親的那天,小妹笑得多開心,自己也有多么滿足。
這注定是一個悲慘的結局,自從小妹嫁給葉哥的那一刻起,這一個結果早已注定,葉哥也明白。
葉哥奮力去改變,不過也難以改變。
這世道便是這般,我們永遠不會因為事情的結果是悲劇,而放棄去做,因為我們不會放棄自己想要的,我們做了,我們奮力地改變結局,最后依舊還是走向那個我們所不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