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葉正信走在前面，被兩個女人像押送犯人似的往山下而來。
“快點，走路都慢悠悠的，不會是被嚇的吧？走一步晃三晃，看你一會兒怎么說，唉，怎么更慢了，小心本姑娘可不是吃素的?！比檬莻€急性子，見葉正信下山走得慢，準(zhǔn)備上去給他踢兩腳，完全把他當(dāng)作剛剛捉拿到的奸細(xì)。
幸好被二姐一把拉?。骸叭?，人家鞋子破了，走路不方便你看不出來嗎？沒事兒，慢點也沒啥！”雨夜，二姐能有此眼力也是難得。
葉正信心里苦啊，自己的鞋子早就破了，一著急，“呼啦”一滑，鞋子居然直接套在了腳腕兒上，現(xiàn)在腳底下還硌得生疼呢？多虧另一個女人還算有點人情味兒。
一刻鐘后，葉正信終于興奮地被兩個手拿木棍的女人押著來到一戶院落。
這房子看起來跟其他房子沒什么區(qū)別，不多時，大門內(nèi)的陰影里，走出一個身材魁梧看不清樣貌的漢子。
“膽子不小??！你是誰？來此做什么？”漢子說話仿佛地獄使者。
聲音相當(dāng)熟悉，葉正信已經(jīng)聽出這人是誰？頓時有種見到親人的沖動，開口就差點流淚：“老黑，是你嗎？我……我是老葉啊?！?p> 在監(jiān)獄時，葉正信跟這個黑臉漢子關(guān)系不錯，對方還充當(dāng)了一段時間自己的保鏢，再次相見，葉正信知道自己有救了。
老黑？此話一出讓兩個女人驚得張大了嘴巴。黑子可是她們眼中兇神惡煞般的人物，除了山上的五位當(dāng)家人稱呼他黑子之外，沒人敢直呼其名，這個男人居然開口就喊他老黑？
隨后，讓二女更加不敢想象的是，外號黑無常的黑子居然三步并兩步來到葉正信身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哎呀……葉哥，原來是你？”
葉哥？能被黑子這么稱呼，看來這個男人還來頭不小呢，兩個女人對視一眼，暗自慶幸，多虧路上沒有踢他兩腳。
“黑無常，”正是黑臉漢子在山上的外號，上次攻打龍虎山他也是主力軍，他的手下一通猛沖，殺得龍虎山土匪丟盔棄甲，只得退到第二道防線，就連重機槍都來不及抬走反被牛頭山繳獲，后來更加得到牛頭山的重用。
見到這個狀態(tài)，兩個女人乖乖地退出門口，到門外守候，她們知道，里面的二人要敘敘舊了。
葉正信也熱情地抓住了老黑的手，仿佛分別多年的兄弟再次重逢一般。
其實兩個人此刻的心態(tài)略有不同，老黑是真的佩服葉正信的能耐，他一直盼望著葉正信能夠上山來與兄弟們共同打天下。
而葉正信卻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路坎坷只為逃命，可謂狼狽不堪！現(xiàn)在好了，見到往日的兄弟，終于不用再過那種逃命的日子。
“我可是早就盼著你來，今天終于見到你，太好了！你是不知道，五哥曾經(jīng)念叨你好多次，可惜你來了五哥剛好不在，不過沒關(guān)系，過幾天我?guī)阏宜??！?p> 葉正信本來就準(zhǔn)備詢問老五的情況，聽老黑這話兒，難道五哥出去做事了？不會是又去了汝陽縣城吧！
“為什么要去找他，過幾天他不會自己回來？”葉正信疑惑。
準(zhǔn)確地來說，老五向來我行我素，有沒有做過善事之舉葉正信不知，反正惡行他可清楚，比如說，嗯……上次害得自己坐牢！想必這次應(yīng)該是去的地方比較遠(yuǎn)。
“怎么，以前五哥沒有跟你說過他的真實身份？”
葉正信搖了搖頭，老五整天裝神弄鬼，神神秘秘，說話說一半留一半，讓人琢磨不透，有些事情怎么可能跟自己說。
老黑以為，監(jiān)獄的時候五哥跟葉正信無話不談，他應(yīng)該知曉五哥的很多事情才對？
見狀，老黑也沒有繼續(xù)解說五哥的身份，故事里面多嘴的人都死于話癆，他故意岔開話題：“葉哥，有些事情以后你會知道，不過，呵呵，我怎么覺得你全身一股子餿味兒，還是讓人先給你打水洗一洗吧！”
不等葉正信回答，老黑就拉著葉正信來到他的里屋，倒了一杯熱水，然后準(zhǔn)備吩咐人去給葉正信準(zhǔn)備吃的和洗澡水。
全身濕透的葉正信哪里來得及這些，拿起杯子“咕咚咕咚”喝了兩口，老黑的態(tài)度葉正信很是欣慰，毫不避諱地趕緊說明了自己的情況……媳婦還在山下的大石頭后面躲著，還是先把媳婦接過來再說。
直到此時老黑才明白，原來葉正信是為了逃難才來到山上，心中突然有股莫名的失落，就算如此，葉正信的忙他也絕不會袖手旁觀。
須臾……
“花啊，出來吧，花??？”
很快，葉正信就拉著老黑來到山下的大石頭邊上，葉正信喊了好幾聲卻也沒有聽到沈大花的回應(yīng)。
他有些奇怪，當(dāng)繞進(jìn)夾縫都沒有發(fā)現(xiàn)沈大花身影時，一顆心“撲通撲通”地劇烈顫動，他擔(dān)心極了，難道媳婦上茅房去了？
“花啊，你在哪里？”葉正信開始四處尋找。
“嫂子，你在哪里，嫂子？”黑子也跟著大喊。
兩個人找了半天都沒找到，黑子索性回去莊子找人幫忙，只留下葉正信還在苦苦地尋找。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尋找到媳婦的希望越來越渺茫，最后葉正信只能蹲在石頭旁邊呆呆發(fā)愣，他多么希望沈大花突然蹦出來，跟自己說：我這是跟你開玩笑來的，是在跟你躲貓貓……可是媳婦的身影一直都沒有出現(xiàn)。
葉正信惱恨自己笨得要命，早知道之前上山就拉著媳婦一起好了，他寧愿丟掉的是自己，也不能把媳婦給丟了，找不到媳婦哪里還有臉回家，她若不在人世，自己不愿獨活！
“呼啦呼啦”搓了兩把臉，又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時候自己一定不能垮掉，特別是在沒有找到媳婦前。
再次來到大石頭夾縫，葉正信繼續(xù)搜索，大包袱還在，不過已經(jīng)被打開，地上都是狼藉不堪的被褥和衣服，由于天黑看不清，只能用手去摸索，半天后，已經(jīng)顧不得這些個身外之物，當(dāng)他拱出來的時候，在石頭一角兒發(fā)現(xiàn)一塊兒衣袖，透過月光看清了這是媳婦褂子上的，怎么回事？難道媳婦被人抓了？頓時感覺大事不妙。
老黑帶人過來后，吩咐手下繼續(xù)尋找。
雨水還在繼續(xù)，眾人也顧不得許多，到處響徹著尋找沈大花的聲音。
老黑見葉正信蹲在地上，手中拿著一塊布，走近一看，應(yīng)該是一塊花格子衣袖：“葉哥，這是哪里來的？”
“孩子他娘的?！卑胩旌笕~正信才擠出這么幾個字。
“這……”老黑是個粗中有細(xì)的人，他意識到，恐怕這個還沒見過面的嫂子出事了。
雨水讓全身濕淋淋的葉正信打了一個寒顫，天本來就很冷，再加上雨水的澆灌，讓他的頭腦特別靈光，古代有割袍斷義之說，今有沈大花斷袖割義！媳婦被人抓走了……
他猜測，媳婦留下這條衣袖，就是故意不讓自己去找她，不想連累自己。之前葉正信說過：死了，兩人就做一對鬼夫妻，如果能活著，媳婦一定要活下來，家里還有孩子們等著她。
此時媳婦留下衣袖的想法，就是要讓自己活下去！或許葉正信想多了，但就算如此，這一點葉正信根本做不到。他猜想抓走媳婦的很可能是龍虎山的人，就算是殺上龍虎山，也要救出自己的女人！他膽小，卻從不是縮頭烏龜。
想到這里，葉正信來不及悲傷，更沒有痛苦，臉上浮現(xiàn)的是一種冷靜，冷靜得天塌地陷也阻止不了他一往無前的決心。
“雖然地上被雨水洗過，可是……我聞到了馬糞的味道，應(yīng)該有人來過，嫂子會不會是……”老黑轉(zhuǎn)悠半天再次來到葉正信身邊，皺眉說道。
老黑對自己的牛頭山了如指掌，這里不可能會有馬糞的味道，如果有，只可能是外來者，不可能是自己這邊的，因為他們的馬匹基本都已經(jīng)去往戰(zhàn)場。
老黑的話更加肯定了葉正信的想法。
“看來是……龍虎山的人來過了，我要走了，去龍虎山！”葉正信說完，就已經(jīng)邁開腳步踏著泥濘準(zhǔn)備離開。
“老黑，若有來世，我們還做兄弟！”背影中的葉正信冷靜地跟老黑告別。
關(guān)鍵時刻葉正信很聰明，他多么希望老黑能在這關(guān)鍵時刻幫自己一把，可是，太危險了，人家若是不能堅定決心，他不想連累人家。
老黑一把拉住葉正信：“葉哥，這算什么話！就算要去龍虎山我也和你一起去?！?p> 老黑的義氣讓葉正信打心底里感動，如果牛頭山上的兄弟肯出來幫忙，那……葉正信激動起來：“黑子，你真的會帶人跟我一起去龍虎山？”
“啊……嗯......葉哥啊，你可能不清楚，咱們牛頭山上的土匪，實際上……只剩我一個人了?！崩虾谥啦m不住，只好實話實說。
“一個？一，一個人？”葉正信不敢相信地重復(fù)了一遍。
“不要著急，來，等我找齊了人馬，咱們一起去，有些情況你還不清楚?！?p> 葉正信當(dāng)然不清楚，不等他琢磨明白，就被老黑拉著去到住處。
凡事總有輕重緩急，這時候急也急不來，貿(mào)然跑去龍虎山，還不是白白送命，這是黑子的地盤，多聽聽人家的沒錯。
聽到老黑的命令，手下已經(jīng)去召集人馬。
房間內(nèi)，黑子給葉正信遞過來一條毛巾，趁這時，就開始訴說起牛頭山的近況！
原來，牛頭山上六百多號兄弟，已經(jīng)分批趕往南方戰(zhàn)場殺鬼子去了，之所以分批行動，就是為了不引起他人的注意，如果一次性幾百人走在大路上，想必會引起別人的猜想，以為牛頭山準(zhǔn)備搬家遷移。
之所以留下老黑暫時充當(dāng)這里的當(dāng)家人，也是因為老黑還有別的任務(wù)：招攬人手，搜集藥品。
那兩個婦女和剛才上山幫忙的漢子，也是剛剛加入的，過段時間她們還會去往戰(zhàn)場。
畢竟，國家有難匹夫有責(zé)。
對于牛頭山土匪的做法葉正信深感敬佩。
老黑又開始分析沈大花被擄走的情況！
“葉哥，你有所不知，就算嫂子被龍虎山的人抓走，他們也走不遠(yuǎn)。咱們這牛頭山地鏡兒，自成一方樂土，這里人都把它叫做閻羅圣境。山外有一條河流環(huán)山而過，最后匯入黃河，平時山下河水都是山泉形成，一旦下雨，哪怕是小雨，十里外的小河溝兒水深也有兩米多，馬匹根本過不去，要想過河，必須三天之后。你來的時候應(yīng)該也經(jīng)過那里吧？”
葉正信皺眉聽著，這是人家的地盤，人家自然了解，老黑說的應(yīng)該是那條并不寬的小河溝，他微微點了點頭：“嗯，走過?！?p> 不過有些不明白，就開口問道：“那……如果不回頭，而是一直向前，不也是能夠繞出牛頭山嗎？”
“這就更加不要想了，就算有我們的人帶路，在白天有太陽的情況下，也要費勁不少，外來人想要出去，恐怕迷失在這林子里幾個月都有可能。所以，出去的路只有兩條，一個，就是從你來的河溝子蹚水出去，二個，就是河溝子北方五百米，那里有個木頭拱橋，我們稱它為奈河橋。呵呵，有意思的是這個橋太高，坡度太大，本地老百姓也很少有人愿意從那邊走，要說馬匹，根本過不去，剛下過雨，哼！那就更不要想啦……你想想，他們總不可能把馬匹扔掉吧？”
經(jīng)過老黑的分析，葉正信心里有了底。照這么說，他們還真的走不遠(yuǎn)，抓走沈大花，應(yīng)該就是為了要挾自己，所以敵人就在遠(yuǎn)處等待他自投羅網(wǎng)。
照老黑的說法，媳婦就在十里之內(nèi)的某個角落。
“怎么才能找到他們？”葉正信著急地問道。
就算是他們出不了牛頭山，可這么大的地方去哪里找？葉正信再次抓耳撓腮。
“嗯……樹林？還有前面的山門莊，和胡家墳莊，都有可能成為他們藏身的地方?！崩虾谝裁掳蜕蟽H有的幾根胡須琢磨。
“閻王廟！”剛剛進(jìn)門兒的三妹果斷地猜測道。
“哦，對，有可能?！北蝗颂嵝?，老黑恍然大悟。他抬起頭來看著剛剛進(jìn)屋的兩個婦女，心中感慨，還是女人心細(xì)?。?p> “哈哈哈，葉哥，我給你介紹一下，這兩個妹妹是前面胡家墳莊的二杏兒和三杏兒?！庇辛嗣寄?，老黑也有了心情。
直至此時，葉正信才看清兩個女人的長相，被她們押著來找老黑的時候，感覺二女應(yīng)該是莊子上的婦女，現(xiàn)在看長相，原來是兩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雖然身材有些粗獷。
站起身來，葉正信雙手抱拳行禮：“多謝二位姑娘的提醒，既然知道他們可能藏在閻王廟，那我們現(xiàn)在就去吧？”
葉正信哪里是跟人家客氣，明明就是催促！他著急啊，沒有自己在身邊，還不知媳婦會嚇成什么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