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期而遇
白琉璃淡淡‘嗯’了聲,強調:“沿虛歲我已經十六……”
……并不是小孩子。
然而當她凝視向在座,滿場沒有與她年歲相仿的,她便收了聲。
上家軍大衣,是個托著旱煙的中年男人,與她父親年歲不相上下。
黑斗篷的女人她見過,是個副官的太太,最小的孩子都能自己跑去打醬油了。
正不斷咳嗽的老者,就是不消多談……
與這些個人同堂而坐,她確實沒必要特地強調自己已經不是小孩子。
太冒失。
白琉璃并不是個冒失的人,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會突然會強調起年歲,卻也沒讓自己落入窘迫。
她抿唇,禮貌沖幾張面孔逐一點了點頭,算作招呼。
那些個面孔作為回敬,也沖她笑笑。
在交際場摸混打磕慣了的上位者,直來直去。并不會像逢年過年見到的那些個失意男女,喜歡以盤問別人隱私、或者自顧自倒苦水作為寒暄開場,相處起來倒也不會令人心生不悅。
大家都好像沒記性似的,先前短暫不快,很快被拋之腦后。
“怪我嚜。”
軍大衣抖了抖旱煙灰,“頭兩天給我那進城讀書的表弟搬家,搬了堆書。今天就凈是輸,手氣不好,一個就傳染倆兒。”
“哦?!?p> 牌聲噼啪中,黑斗篷太太笑道:“蜀中新開了家飯館,巴適得很。上次我贏了請客,來了兩大桌人都坐不下,都說好吃。一傳十的來,坐不下添凳子,還是坐不下。你要是請客接風洗塵,沈先生好意思不賞光?”
大家都笑。
軍大衣是個妻管嚴,估摸著是平常摳搜,好容易手里有現錢,立刻應聲:“好嚜!現在尚早,再作陪沈先生打兩圈,明兒都趕早。沈先生只要賞光肯來,我包蜀中一層?!?p> 聽軍大衣包一層,大家興致很高。
沈眠卻是沒說去與不去,余光落在身后。
他戴著無框架眼鏡,眸瞳深邃,但目光空洞,分辯不出什么情緒。
他話極少,不喜言笑,觀之只覺斯文異常,并不貼近本該善于交際左右逢源的商人,倒是更像個讀書人誤入了雅座,沒什么共同話題能勾起興致的。
麻將桌上開著強光燈,洗發(fā)牌有人招呼著。
為了防止上下家再輸多心,白琉璃從進雅座起,就挪動了椅子,坐在年輕男人身后。
聽是要再打兩圈,心想著回散座熬著受凍也是要熬,在雅座鍋爐供暖、燒得暖烘烘的也是熬,就沒急著走。
酷烈燈光的光與影,她坐姿慵懶,軟洋洋地凹著腰,靠在椅背,一張小臉倒也禁得住強光無情的當頭照射。
期間,黑斗篷故交的,什么梁太太、王太太一流,陸續(xù)來打招呼。
出牌就很慢了,一盞茶的功夫也沒打出去半圈。
白琉璃掩面打了個哈欠。
“小公主?!?p> 黑斗篷也跟著這么喊,叮囑她:“都凌晨一點了嚜,外頭亂得么不談了。這里有座機,要是困得熬不住,就搖個電話喊你家人朋友的,接你回去?!?p> “不玩了,先失陪。”
年輕男人淡淡收回視線,下一秒,邁開修長的雙腿離開雅座。
他們牌癮正濃,沈眠原先的位置很快便有位梁太太頂替;
白琉璃再留在原位看牌就很不合時宜,相隔幾秒,她也淺笑著告辭。
然后,剛走出雅座,一個轉角,就和已經離開的男人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