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干戈寥落四周星（二）

　　莘玉齋雖地處偏遠，卻也是齊宮九嬪之一莘嬪的居所。

　　齊王宮的這位莘嬪出生東齊大族謝家，閨名謝莘，兩年前入的齊宮，雖因深藏閨閣、久居深宮沒有被天云齋號稱酒色雙全的舒九公子列入《胭脂榜》，但其容顏姿色絕對是上上之選。若非她不喜化妝容、施媚態(tài)、知情調、爭恩寵，怕早就被姜賢這等好色之主冊封為妃。

　　可即便如此，謝莘也因素然天成的美貌得過姜賢的寵愛，還很幸運地懷下了龍種。

　　懷下龍種，謝莘理所應當地被冊封為嬪。懷胎十月后，于十余日前剛剛誕下一王姝，可那日恰逢石景關被李延成攻破，這個女兒便被姜賢視作不詳，賜名姜萼，諧音厄難。

　　金吾衛(wèi)破門的時候，莘玉齋的燈盞全都是熄滅的，大門也已用橫木栓上。漁野戰(zhàn)敗的消息早些時候就傳進了宮里，聰慧如謝莘，自然知道今夜有大事發(fā)生。

　　可她這么一個孱弱女子，還未做完月子，武道修為也僅有二重境，自然不敢?guī)е说教巵y跑，萬一遭逢禍亂，豈不死得更快？想到這，謝莘便抱著女兒，與莘玉齋的四名宮女、兩個宦官都蜷縮偏廂里，熄燈關門，祈求今夜亂事不要發(fā)生，祈求大齊國運綿祚永存。

　　大雨傾盆連綿，待在偏廂的謝莘等人陸陸續(xù)續(xù)聽到從宮道傳來的零星慘叫聲，也明白是有人謀逆作亂，于是又祈求那些賊兵不要闖入莘玉齋這處一無錢財、二顯素舊的偏遠宮閣。

　　可沒想到的，終究還是有金吾衛(wèi)的人破門而入。

　　正廳里屋等地不時傳來砸罵之音，就在眾人惴惴不安之時，兩個披著蓑衣的金吾衛(wèi)士卒，轟地一聲推開了偏廂的門，“胡哥，人在這兒！在這兒呢！”

　　金吾衛(wèi)的小旗官連忙趕了過來，接著便是恣肆的大笑，“莘嬪娘娘，近日可安好？從那年送娘娘進宮起，胡成兒便對娘娘心生傾慕，今日大統(tǒng)領帶著俺們獻城，胡成兒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要把娘娘接著。娘娘，胡成兒的一片癡心，娘娘可曾見得？”胡成兒這小旗官平日里沒少聽曲兒，說出來的詞也有模有樣，可他眼中那邪魅，是怎么都掩不住的。

　　莘玉齋的宦官宮女在這些金吾衛(wèi)闖進來的時候，就向坐在床榻邊的謝莘圍聚著靠攏了過來。除了值守齊王宮的禁衛(wèi)，整座王宮都不允許藏納或攜帶兵刃，莘玉齋的這些人手里頭，也就只提著幾根看似精巧實則無用的短棍，這種搟面杖，在金吾衛(wèi)眼中便如待宰羔羊一般。

　　聽到那小旗官跟娘娘有舊，本以為是好事，可這語氣越來越邪乎，也察覺到了那些人的來意。謝莘自然記不得眼前這個小旗官是誰，但這時候只能把女兒遞給身旁的宮女，起身站到人前，朝胡成兒說道，“將軍有禮了，妾身久居深宮，禮數不周，還請將軍見諒。將軍初入莘玉齋，但凡所有，妾身必定盡數交與將軍，還請將軍可憐我等，與條生路……”

　　“生路？”胡成兒哈哈大笑，“娘娘，你可知這座王宮，有多少人都沒了生路？你又知這臨淄，還將有多少人要死？”胡成兒說著，把頭盔取下交給身邊的武卒，再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好，娘娘要生路，我給！不過我今晚上要當王上，不知道娘娘給還是不給？！”

　　聰慧如謝莘，當然知道這個滿眼邪魅的金吾衛(wèi)將領要做什么。可她并未見絲毫慌亂，反而極為冷靜地從袖中取出一把絞金纏銀的小剪子，對準自己的喉嚨，朝胡成兒等人說道，“妾身卑懦，既已為君王妃嬪，自然不可能裙事二主……將軍若真要用強，不過暴尸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