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干戈寥落四周星（一）

　　窗前燭剪三更漏，繁星歇月秋雨寒。

　　臨淄城中，噠噠的馬蹄踩踏在橫來豎往的青石磚上，混雜著令人恐懼的聲音傳來，“大將軍敗了，魏軍馬上就要殺向臨淄城了……”石景關(guān)戰(zhàn)敗后，臨淄城已有不少士族百姓攜家?guī)Э谔与x。如今漁野再敗，這一城人心，就徹底散了。

　　達官貴人、走卒販夫、商賈歌姬，有不少人已在收拾金銀細軟，賃尋牛馬驢車準備連夜逃離臨淄，可他們哪里知道，臨淄的城門早已合上，縱有天大的能耐，也出不了這一方囚籠。還有很多人，則門窗緊閉，自鎖屋院，祈求戰(zhàn)亂不要禍及自身。

　　而更大的慌亂，則在齊王宮蔓延……

　　“大統(tǒng)領(lǐng)，佳寧宮、安悅宮、扶蘇臺都尋遍了，還是找不見齊王。王后、豫妃、大總管等人也都不見了，王劍、玉璽同樣沒有找到，準是被他們帶跑了。”幽雨囚鎖的齊王宮，一名身披甲胄、腰掛長劍的校尉匆忙入殿，朝高坐天鑾殿蟠龍椅上的金吾衛(wèi)大統(tǒng)領(lǐng)袁珂稟報道。

　　鶴鼎中的燭光將失了熏香氣息的天鑾殿映照得通亮，濕漉漉的水印落在殿中的玉磚上，倉皇中帶有一絲莫名的繚亂。戍守臨淄城和齊王宮的金吾衛(wèi)大統(tǒng)領(lǐng)袁珂沉眸陰鷙，這樣的結(jié)果顯然是他不想要的?？蓻]想到姜賢那老小兒，堂堂大齊國主，竟這般沒骨氣。北魏大軍還沒入城呢，他竟就舍了祖宗基業(yè)跑了。這還是一國之主，還是帝王人君嗎？

　　“密道也沒找到？”金吾衛(wèi)戍守臨淄，早已得袁珂將令不得放任何人出城，齊王不可能從城門出去，王宮中必定有一條極為隱秘、通往城外的密道。袁珂自然是極為惱怒的，沒有抓到姜賢，沒有尋到王劍、玉璽，區(qū)區(qū)一個獻城之功，如何保他今后的榮華富貴？

　　殿中稟報的校尉回道，“已命人在尋，”說完，拍了拍手，朝殿外喊道，“帶上來！”

　　沒多時，兩個鶯鶯燕燕、梨花帶雨的美人便被帶了上來，那校尉又道，“大統(tǒng)領(lǐng)，舒妃、菀妃知大統(tǒng)領(lǐng)勞頓數(shù)日，愿獻身侍奉，以慰大統(tǒng)領(lǐng)辛苦。”齊王姜賢好美色，年年宮選，舒妃、菀妃更是齊宮出了名的美人，若非姜賢走的匆忙，多半是要帶著她們一起的。

　　袁珂輕微頷首，朝那校尉擺了擺手，示意讓他出殿，“有心了，下去吧?！?p>　　燭光搖曳下，堆滿珠璣名器的天鑾殿中，沒多時便傳來了夾雜著撕心裂肺與恣意疏狂的凄聲歡笑。曾衛(wèi)戍臨淄的金吾衛(wèi)，這時候都變成了劫掠宮廷、霍亂宮闈的逆臣。

　　齊王宮東南角一處略顯僻遠幽靜之地，朱漆大門緊閉的莘玉齋前，一名金吾衛(wèi)小旗官在宮里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搶掠了一些金銀珠寶后，帶著手底下二十來號弟兄破門而入。

　　臨著入門前，一個面露獰笑的金吾衛(wèi)一刀捅進了被他們這伙人脅迫著帶路的小宦官的下腹，刺啦一聲，雁翎刀拔出，鮮血混著雨水，順著刀身落下，濺起滴答散開的血淪。

　　這樣嗜血的慘況，在這個雨夜，已不知在齊王宮中上演了多少回……